“你喜欢这本书?”他突然问。
“还没看过书,我只看过电影……”霍涔很少跟她讨论文学,许听宁正要发表一下见解,就看见霍涔嘴角极淡地笑了一下。
“喜欢中年婚外恋?”他轻描淡写地在她鼻尖刮了一下,端详她,“我记得你还没到中年。”
一部名著被他硬生生总结成了五个字。
许听宁再傻也听得出他什么意思。
“霍涔,你别阴阳怪气,我不喜欢婚外恋,我和祁毛也没什么。”
男人较劲的时候总喜欢争东西,但不见得是真喜欢。许听宁觉得对于霍涔来说,她就是那个东西。争的时候格外起劲,没人争他就兴致缺缺。
但她并没有出轨的想法,不管这段婚姻在霍涔看来是什么样。
当然了,现在不适合跟他掰扯这些,许听宁低声求他:“等会儿进家,你千万别跟我妈说,我在祁毛家吃了啊。”
许老师若是生气,能把饭桌变成讲台,筷子变成教鞭。
“偷吃还让自己老公打掩护,许听宁,你怎么这么有本事呢。”
“那是武老师要给我书,而且饭都做上了,我走不合适!”
是不合适,但是许鹊清的饭也做好了。
一大锅西红柿鸡蛋面,他俩进家刚好赶上吃。
这是许鹊清唯一拿得出手的面食,她平时吃职工食堂,方便省时。面味道还行,只是犯了不常做饭之人的通病——面条放多了。
三个人,煮了一捆挂面。
许老师又是个讲究男女平等的人,三碗面盛得一样多。许听宁吃着吃着都出现了幻觉,感觉面越吃越多似的。
吃到半截许鹊清接了个学生家长的电话,去了阳台,她赶紧捧着剩下的大半碗面,眼巴巴地看着霍涔。
霍涔低着头,吃相斯文。
“怎么,你觉得这么看下去我就会替你吃了吗?”
“江湖救急嘛。”许听宁压着声,低低唤他,“霍班长,你得乐于助人啊。”
那次填表事件没过多久,霍涔就干掉了原先的班长,成功上位,并且直到高中毕业,都顶着这个头衔。
“这不怕传染我感冒了?”霍涔掀起眼皮,空出的手在她谄媚的脸上使劲一掐:“倒进来吧。”昔日班长目光锐利,早看出她在装病。
面都倒进了他的碗里,许听宁咧嘴笑,就知道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他都对这个称呼很是满意。
家里的陈设没太变,吃饭还是中学那张圆形的樱桃木桌,霍涔也没变,皮囊无可挑剔,单眼皮,眸色深,透着旁人难以发觉的坏。
他帮了她,就要从她身上连本带利讨回来。
吃完了饭,他坐在她屋的书桌前,把她按在自己腿上。
“你让我下来,我妈回来该看见了!”
门是关着的,许鹊*清去学校取快递了。
“好像重了。”霍涔手伸进去,捏着她的肉,“肉都长哪了,腰也不见胖。”
“我倒是觉得胖了。”许听宁捂着肚子若有所思。
“我看看。”
他掀她衣服,头埋下去。
许听宁被他硬硬的头发刺得又疼又痒,叫出了声。
“确定要这么叫吗?”他道,“这楼隔音不好,祁毛别气跳楼了。”
许听宁羞恼,去打他的肩膀,桌上没喝的普洱茶被带倒,褐色茶水全被她挡了,一点没流霍涔身上。
茶渍染在棉质衣料上,擦也擦不净,许听宁打开衣柜,扒出件旧上衣来。
她拿着衣服,回头:“你出去,我换衣服。”
霍涔起身,走向她环住:“该看的不该看的,我都看完了,你现在说这话是不是矫情了。”
他下巴压在她头顶,手伸向她背后的衣柜,捞出最边上的一件衣服:“你要换,不如换上它给我看看。”
他眼中有涌动的兴致,许听宁转头看到是他们高中的校服,人一僵,呆呆盯着。
就这么几秒,她的眼睛被那澄澈的蓝色灼得酸疼。
那女孩说过她最喜欢穿校服,喜欢上面的蓝。
霍涔当然也听过这话。
她推开他:“我不想穿,你要是喜欢,应该把你那套保留好,你穿出门我都没意见。”
他拖把椅子,坐到她面前,捉着她盖在脸上的手:“你觉得我现在还能穿校服出门吗?”
“我是想说你要怎么样都行,但你不能要求我,协议里没要我穿它取悦你。”
“协议里也没要求你跟我上床,你不也上了。”
许听宁不吭声了,把手又盖回脸上。
霍涔听着她轻轻的吸鼻声,起身打开衣柜,那件校服扔进去,又换了件纯色的薄衫,沉默几秒,放在她枕边,开门出去。
第6章
许鹊清回来时,许听宁已经换好了衣服,窝在小床上睡着了。
霍涔刚挂了电话,走过去,倚坐在扶手上,揉着她的后颈,把她唤醒。
“我下午有个会得过去,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许听宁揉揉眼,余光看见许鹊清正往他俩这边看,她知道霍涔也看见了。
“好。”
许鹊清通常会给犯错的学生一次自我改正的机会,如果他俩的矛盾能自己解开,她并不愿意掺和女儿女婿的婚姻生活。她知道自己不算是好的听众,曾经一些女老师也跟她吐槽婚姻中的问题,她永远劝分不劝和。
两人下楼,许鹊清没有出来送,霍涔的车太扎眼,她不喜欢被老邻居们问来问去。
许听宁把夹着她校服的一包旧衣服,投进旧衣回收箱,再走到车窗边:“你去忙吧,我打车走。”
霍涔正在调广播,勾手:“上来。”
“不用。”
“许老师正在窗边。”
许听宁愣神之际,霍涔伸手扣住她的后脑,探出头,吻在了她唇上。
“你要再不上来,许老师会觉得咱俩还没和好。”
他低低的声音像香樟树叶落下的斑驳光影,明明温淡,却能在心口烫下点点痕迹。
做戏这件事,果然他比她擅长。
许听宁猜他是从初中转来不久开始做戏的,他要当班长,就要品学兼优,成绩对他来说不是难事,收起性子才是难的。
他当然是做到了,也更加聪明了,学会了伪装,他开始做个好学生,演得很像。
但他也有暴露本性的时候,许听宁见证了他所有的恶劣,有的时候她甚至觉得是霍涔故意让她看到的。
“那你载我到院门口就行。”
“还有点时间,送你吧。”
她不再拒绝,绕到副驾,拉开门上车。
“这什么?”车座上有个塑料袋,沉甸甸的。
霍涔发动汽车:“生南瓜子,你在屋里收拾旧衣服时,许老师送我的。”
“她让你嗑瓜子?!”许听宁摸了一个,放嘴里。
“是让我补肾的。”
许听宁捂着嘴连连咳嗽:“你、你补什么肾?!”
霍涔勾唇,停车,抓住她胡乱找东西的手:“要什么?”
“咳……水……”
他从扶手箱抽出瓶水,拧开给她,另一只手抛着瓶盖玩。
“许老师说如果我们要孩子,就要提前开始补身体。我想她应该是认为我在逼你生孩子,所以我跟她说我压根不想要。”
这次换被水呛,许听宁咳得更厉害了。
“食不言寝不语,许听宁,你回去抄一百遍看能不能记住。”
霍涔用纸巾擦掉了唇边的水渍,又看到她眼角泛出的晶莹,轻轻一怔,许听宁已经胡乱抹了抹,转过头,没事人似的道:“我食的时候,你不言我就没事。”
车子重新启动,霍涔果然没再说什么。许听宁刚认识他的时候,他也这样少言寡语,上下学跟在他身后,树上的知了都比他俩热闹。
许听宁最初也不是自愿跟着他的,她怕被他修理,怕手上再脱皮。跟着他是外婆交给的任务。
外婆说霍涔离开家不容易,不理人是因为害怕。可是霍涔不识好人心,有一天把她推到墙上,冷着眼问他是不是在监视他。
“我……我是怕你害怕。”
“怕我害怕?还是怕我偷跑回去?”他稚嫩的脸上露出鄙夷,揪住她的衣领,“你跟他们说,我才不会回去!”
许听宁不知道他们指谁,回家后原原本本把这些话告诉了外婆。外婆叹老气,后来不让许听宁跟他一起上下学了,改给他带吃的到学校。
刚开始只带午餐那一顿,许听宁一放学就跑回家,吃完了再捎一份到学校,因为霍涔中午不回家,吃饭只能在食堂解决。
这点许听宁有发言权,食堂的饭怎么能跟她外婆做的比。
霍涔却不领情,等她走后,他就把那些饭全都倒掉。
许听宁有天刚送完饭,发现少带了一份银耳粥,又跑回家去取,她折回来时,刚好撞见霍涔正把饭菜往教学楼后的垃圾桶里倒。
难怪她一直没发现,也难怪最近学校的那只野猫,愈发膘肥体胖、油光水滑!
许听宁冲上前,让他赔外婆的饭,却被他一手挥开,摔倒在地上,然后又听见他说:“这不是你们一厢情愿送的吗,凭什么让我赔?”
“因为外婆每天一大早去菜市场,就为了挑最新鲜的菜,辛辛苦苦做的饭,只有吃了才不是浪费……”她呜呜地哭,越哭越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