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叙笑而不语,半晌才说,“也许是。”
温白然只当他在开玩笑,笑笑后没再继续说下去。等吃完了饭才想起来,她今天以后都要穿什么?
宋叙搂着她在塞纳河边散步,夜风很冷,但他很暖,温白然不自觉往他怀里缩了缩,他轻笑着吻了吻她的额头,让她别担心,他都已经准备好了。
回到酒店,房间里的衣橱果然被塞得满满当当。
从内衣到外套,羽绒服和大衣各有三件,就连里面的内搭都有各种不同选择。
深处居然还有一条晚礼服。
高级暗纹的深紫,外层若隐若现的银沙像星河一样细闪出绝美的光泽,曳地的裙摆铺开后像紫罗兰的花瓣。
温白然惊呆了,“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这几天他们天天黏在一起,也没见他联系过谁,这些总不能是凭空变出来的吧。
宋叙坐在床上,右臂支着上身,看她站在衣橱前惊喜的表情,微微勾唇,“从知道你会自投罗网开始。”
他用玩笑的口吻将这过程里的所有用心全部隐去。
可温白然不是傻瓜,她怎么会不知道这里的每一件衣服,甚至连内衣的尺码都跟她分毫不差。他虽然总是缜密,可这种程度的细心还是需要花些功夫的。
床边人微微后仰的姿态松散中透着不可言说的矜贵和优雅,本就高挑的个子稍一展开,手长腿长的特点让人不得不惊叹怎么有人的身材可以这么完美。
宋叙笑吟吟的眼睛看得人心里怪酸的。
温白然主动过去给了他一个吻,很浅的脸颊吻,他还没尝出味道她就离开了。
她不想被他知道她的感动,昂首回到衣橱前,随便选了件衣服一看牌子,故意问:“老实交代吧,你哪里来的钱。”
这个衣橱现在的总价值决不低于五十万。
光是那条晚礼服就价值不菲了。
可他明明已经把钱都交给她了不是吗?
温白然顿时有种自己终于抓到了他把柄的快感和踏实,就连抱胸的姿势都有几分得意,“是不是还有其他隐匿财产没有报备?宋总,你很不老实啊。”
本该温馨的氛围在她突然提起要查账的时候有些变调,但不是尴尬或紧张,反而有些好笑。
宋叙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在她心里留下了这样的印象,从床边站起来,朝她走去,“虽然我不认为老实这个词和我有什么关系,但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也不必枉担虚名。”
他含笑一步步靠近,温白然察觉到危险,脑子里警铃大作,想要后退时却来不及了。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后,她的头顶变成了地面。
这厮竟然不由分说地将她扛到了肩上。
“宋叙!”
他肩膀硬的像岩石,硌着她腰腹,温白然忍不住尖叫着踢腿,“你放我下来!”
男人丝毫不为所动。
他的长臂铁铸的一般将她小腿牢牢锁住,“看样子前几天我还是太手下留情了,你竟然还有力气反抗,那今晚别睡了。”
温白然:“......”
她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可是现在认错好像已经太晚了。
宋叙用这种扛麻袋的粗暴姿势轻飘飘地把她扛进了浴室,关上门之前,她试图作最后的挣扎,“宋叙你放下来,我要吐了!”
宋叙呵笑一声,偏头咬在她的腰上:“吐,吐完了我给你洗。”
“......”
于是又过了惶惶不见天光的两天。
第三天,宋叙带她去了凡尔赛宫。
温白然终于见到了Petit Trianon。
华丽的洛可可风格,花团锦簇的院子,虽然小巧但十分精致宜居。
她想起第一次听宋叙说起这里,他说这里很漂亮,建议她有空来看看。
但她那时以为他在羞辱她。
一座为情/妇修建的城堡。
不是在暗讽她是什么?
宋叙没想到她会这样联想,解释这座宫殿的由来,以及蓬帕杜夫人在此处建成前就已经离世,后来这里成为路易十六的王后的居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们都是杰出的女性,不是因为身份尊贵,而是她们无论在任何位置都坚定地保有一颗自由的灵魂。
他从不认为女人追求欲望有什么不妥,就像男人总是追求权利。交换过来也是一样。道德在这时候讲来其实很肤浅。人从本质上来说都是动物,低级的生存本能或者是高层次的精神本能都只是动物性的演化,众生皆平等。
唯一不同的是,违背本性的跳脱是高等动物才拥有的特质。
能够持续认识到自己是人,并且维持属于人的特质才值得被人尊重。
显然当时的温白然让他有这样的感觉。
她在试图挣脱痛苦和悲伤这些能把人拖垮的情绪。
即便需要利用他。
事实上,他也乐意被她利用。
温白然问他是什么时候对她动心的,是因为那次出差吗?
宋叙淡淡说,更早。
多早?
她想不出来。
宋叙让她不必追究,她只需要知道,他的婚姻观是长久且唯一的。
夕阳之前,他在花园里对她说,“一辈子只和一个人相爱的忠贞是违背人作为动物的意志的,但我愿意为你对抗这种本能。”
可能是他从来没对谁说过情话,因为不需要,以他的条件,他只要面无表情地出现就已经够让人神魂颠倒。
但他说这话时的寡冷脸色和在公司里开会时实在没什么两样。
在这种环境和气氛下,他起码应该深情地注视着她,哪怕只是一个爱慕的眼神,都不会让人感觉他只是在制定工作目标。
幸好温白然已经学会在他的冷淡里搜寻温柔,这一次她也不出意外地从他牵着她的手掌里感受到了他对这个信念的严肃和认真。
或许相爱真的是一件难以言说的事情。
相守的困难程度还要更高一级。
可如果是宋叙说的,她相信。
他会做到。
/
从凡尔赛宫返程的路上,宋叙在车里打了两个电话。都没有说中文。
温白然用自己有限的法语能力分辨出他是在邀请什么人出来喝一杯,从他说话的态度和神情,她倾向于可能是他在这里的本地朋友。
很神奇,他好像在全世界都有朋友。
就连她在悉尼的行踪也是他请了在当地的朋友询问才知道。
她就说他怎么每次都能这么准确地找到她。
这感觉简直像在她身上按了个监控。
宋叙神秘地笑了笑,好像在说她天真,可天已经暗了,温白然没有看清。
十点左右。
他带她去了酒店楼下的酒吧。
一个红唇大波浪的港风女郎迎上来,一见面就是热情的拥抱和贴面礼。
温白然看着宋叙脸上的唇印,想自己脸上大约也有。
她心道他的朋友倒还都挺奔放。
前有法比安娜,现在又来一个。
这位身着环保皮草,内搭火红紧身包臀裙的女郎看起来比宋叙要成熟一些,从他们亲昵交谈的姿态来看,温白然猜测他们关系匪浅。
但又不像男女朋友。
她正猜测会不会是他的亲戚或者之前的上司?
一直在用法文交谈的两个人突然停下来看着她。
女郎的媚眼风韵十足,将温白然上下一打量,露出满意的笑容,“你就是Vivi吧?长得真漂亮!怎么样,我给你准备的衣服还喜欢吗?哦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宋叙的母亲。”
温白然一怔,“......”母亲?她居然是宋叙的妈妈?完全看不出来!
今年已经五十六岁的西西莉亚女士完全不能用保养得宜来形容,她根本就是返老还童。
紧致的身材曲线和丝毫看不出衰老的面部轮廓,就连笑起来时眼角的细纹都像水边的波纹一样可爱。红唇和大波浪与她身上成熟的气韵完美糅合,就像八十年代港风唱片封面里的画报人物,丝毫看不出任何岁月的痕迹。
她想了好一会儿都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叫她伯母还是阿姨,或者叫姐姐才最合适。
吕明姝最喜欢看人家对她的年龄产生疑惑,掩着唇愉悦地大笑起来,“你真可爱!既然你这么为难,就跟宋叙一样叫我西西莉亚好了。”
竟...竟然不是叫妈妈?
这样也好,她心里负担没那么大。
可是她也不习惯叫长辈的名字这么不尊敬。
想了想还是叫她,“...西西莉亚女士。”
吕明姝要喝鸡尾酒,指挥宋叙去拿,离开前,宋叙淡笑着搂了搂温白然的腰,附耳同她低语,“放轻松,她很好说话。你只要夸她年轻漂亮,她会把传家宝都拿给你。”
温白然:......
现在是说传家宝的时候吗?
他要是早点说是来见家长,她起码会先化个妆再下来。白天游玩回来,她一到酒店就把脸给洗了,下来前也是随手扯了件大衣,里面的衣服都没搭配过,看起来挺不精致的。
她在长辈面前很传统,在意初次见面留下的印象,一时间用眼睛狠狠掐了宋叙一把。
他微微撇嘴,施施然转身向吧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