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温呀, 一个人看什么呢这么高兴?”
说话的是钟毓。
她一开口,桌上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仿佛才发现有这么个人似的, “哟, 这位是宋总的新秘书?”
温白然在众人的注视下神色自若地收起手机,微微一笑,“钟总是要毛巾么?我去给您拿。”
宋叙来之前交代过, 她今天的任务是买单和代驾, 既然不用她喝酒,温白然就很自觉地当了一晚上透明人,也不说话, 有人看过来的时候就安静微笑,本分的做着一个哑巴花瓶。
她从座位上起身, 浅绿色的包臀裙紧紧勾勒出她丰润的弧度,绸面的衬衣束着细腰, 走路时背挺得很直, 曲线曼妙,气质端庄。
看不出来, 她外表纤纤巧巧的一只,身材竟然这么有料。
身后那几个高管的眼睛都看直了。
“宋总秘书换的很勤啊。”
“宋总手下都是美女,这个比上个还漂亮啊。”
“真是好羡慕哦。”
温白然跟门外的服务员交代要热毛巾,门里头的人说话,她一句都没落下。
回身时看向上首,宋叙老神在在坐在那,眼帘微垂,表情看不出喜怒。
他旁边有个中年谢顶、肚子很大的,姓姚,坐在右手,看样子官不小。正用一种油腻的表情给他使着眼色,意味深长地说:“宋总好福气呀。”
宋叙颔了颔下巴,仿佛是肯定了他,眼里的笑却没什么温度,“姚总过奖了。”
钟毓离得近,敏锐地发觉他表情不对,出言解围:“老姚,你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周啊,老姚上个月是不是也这么跟你说过啊?对了,你新助理简历上不是写着做过模特吗,现在怎么样了?”
姓周的青年男子接过话头:“嗐,做过模特能怎么?脑子不行啊。我让她去准备茶水,她真就给我整来两包茶叶和一箱矿泉水,还问我上哪报销;交上来的报表乱七八糟,我还得熬夜给她擦屁股,真不知道学校是怎么让她毕业的。哎,这福我是享不起,赶紧就给她送走了。”
钟毓马上点到老姚:“老姚你听见没有,这福不是谁都能受得了的。”
老姚呵呵笑着转了话头,也说起自己手下的实习生:“你说这些新来的毕业生都是怎么回事,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怎么我们当年出社会的时候没这样?”
这个话题引起了共鸣,桌上讨论开,俨然变成了下属吐槽大会。
温白然淡定地坐回去,余光感应到侧上方投来一道沉甸甸的视线。
她没回应,安安静静喝自己的茶。
钟毓接过服务员送来的热毛巾,跟身边两个人换了位置,亲切地与她攀谈起来,“你别介意啊,他们男的喝多了酒,都这德性。”
温白然心说她认识的男的可没这样,面上微笑着端起茶杯:“谢谢钟总替我解围。”
“小事一桩。”钟毓摆手拒绝她敬茶,一副同为女性,她很理解女性无奈的样子,“我也是从这时候过来的,别提了。”
她是客套,温白然也没有要深入了解她过去的意思,话题到这儿就截止了。
钟毓没有回去的动静。
她问:“你跟着你们宋总多久啦?”
温白然就知道她是来打探消息的,也没藏着,如实说今天是特殊情况,平时都是乔伊跟着来的。
钟毓点点头,像是打消了疑虑,但还是没走。
钟毓之前是见过乔伊的,也一块吃过饭,就是个普通秘书。但温白然给她的感觉不太一样。
他们今天来的时候在门口碰见了,她是从宋叙车上下来的,坐的副驾,宋叙没有给她开车门,但下车后把车钥匙给了她,温白然问都没问,直接装进包里。
这整个过程自然而然的发生,两人连一点多余的眼神交流都没有。
宋叙这个人钟毓是知道的,性子冷,温白然看起来也不热。
这一晚上下来,他们分别坐在桌头和桌位,温白然连句话都没说过,但钟毓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她表现得太镇静了,这是下属对上司应有的态度吗?
钟毓又提起她刚才看手机的事儿,“时候不早了,男朋友催你回去呢?”
她意有所指地看向她的包,温白然没立即接话。
钟毓今天多喝了两杯,这会儿脸是红的,眼睛有点肿,眼镜摘了放在一边。
印象里近视的人一般眼神都不太好,她倒是不一样,隔着十个人的大圆桌,她不光能看见温白然在桌子下面看手机,还知道她是在回消息。
真是厉害。
钟毓见她不说话,以为自己猜对了,“我看你年纪不大,刚毕业?男友是在学校里谈的吧,真羡慕呀,校园恋爱最单纯了。”
温白然表情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还是不说话,浅浅勾了勾唇,任由她误会下去。
钟毓于是端出了姐姐的亲切模样,“嗐,你们宋总也是,拘着你到这么晚,耽误员工私生活嘛不是。”
她看似在替温白然说话,实则盯着她包里的车钥匙,心旌不知摇曳到什么地方去了。
温白然倒是很乐意成人之美的,但上头那道沉甸甸的视线快要把她脖子压断了。
她不用抬头也知道是宋叙。
中午茶水间里,某人的恶趣味她现在还记着呢。
谁知道她现在把钥匙交出去了,明天上班他又会耍什么手段。
还是算了。
饭局进行到尾声。
姓姚的结结实实喝的舌头都大了,被人架出去吐了两回,回来的时候摔了个跟头,也没人瞧见怎么回事,椅子好端端在那儿呢,他却一屁股坐到地上,砰的一声,还以为地震了呢。
钟毓后半场一直挨温白然坐着,仿佛是要防着她与宋叙暗渡陈仓,半个晚上过去,没发什么端倪,她放松了戒备,听见老姚的动静立马站起来看热闹。
“怎么样?没事儿吧,要不要上医院啊?都跟你们说少喝点了。”
圆桌大,位置宽。
她站起来也没挡住宋叙的视线。
身边的混乱仿佛发生在另一个国度,他从容地靠着椅背,直勾勾看着这边。
宋叙的酒量,温白然略有领教。
他这会儿脸色是红的,表情是冷的,眼神还锋着,看上去醉了八分,实际可能也就五分。
他凉凉看着她的脸,一瞬不瞬地像在警告:不要乱来。
温白然撇撇嘴,她也不想的,可钟毓在她耳根子边上说了半晌他们留学时的趣事,就差把“宋叙是我的”这几字打印出来贴在脸上。
她实在是听够了。
时间不早,局也该散了。
谁的摊子谁收拾吧。
她无视掉他的目光,悄悄摸出包里的车钥匙,放到钟毓的盘子里,碰了碰她的手肘,小声同她说了什么,钟毓眼里精光一闪,看向宋叙。
他正对着这边,被酒意熏红的眼阴沉的吓人。
温白然也瞧见了,眼睫可怜巴巴一颤,害怕地往钟毓身后躲了躲。
宋叙看见。
眉一挑。
呵。
钟毓被温白然哄得团团转,大姐大一样叉腰把她护在身后,作势瞪了眼宋叙,转而笑开,挤眉弄眼地请他给个面子。
她身边的女人装得有模有样,眉眼间狡黠的心思俏皮得像个恶作剧的高中女生。
宋叙眼深了,喉间微微发紧。
面色稍霁,看上去是卖钟毓面子。
他点了头,温白然面上一喜,同钟毓道了谢,拎着包就走。
老姚这时终于被人从地上扶起来,嘴里还嚷嚷着要继续喝。
宋叙不动声色地看包间门开了又关,深邃眉目间,微妙情绪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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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点。
W酒店前台还有外国客人在办理入住,电梯间里,两部观光电梯同时停在一楼。
一群老外上了电梯,浓烈的香水味被封闭在狭小的空间里,有些呛鼻。
深江夜景璀璨,白天繁华的都市此刻正安静地散发着独属夜晚的魅力。
游客们纷纷掏出手机,对着窗外景色不断发出惊叹。
另一部电梯里,独身而立的男人面容冷隽,漠然的眼神睥睨着脚下的暗江。
足够高度之下,万物臣服。
浪涛涌碎了月光。
冷漠不断攀升,热闹落了下风。
36楼。
行政套房里没有开灯,满室的昏暗中漂浮着微弱的香。
温白然坐在地上,长腿慵懒地蜷着,膝盖贴在胸前,美丽的背绷成一弧柔软的弦。
皎白的月落进窗,被她用眼睛接满。
身后,男人踏进厚重地毯里的脚步几不可闻。
“回的还挺早。”
她笑了一声,没回头。
“钟总没折腾你?”
话音的尾端倏而被勒紧,凶猛的男性荷尔蒙爆发在脑后。
“唔…”
脸被粗横地挤向侧面。
耳尖嫩肉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