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钦眼底戾气有些重,针线就被他一不小心拽断了。
他把裤子扔在一边,起身出门。
“哥你干嘛去?”
“有个活,我过去看看。”
真拼。
但小信觉得杨哥这么拼其实挺没希望的,杨奶奶的病都知道治不好,人老了,花再多钱也没法跟阎王爷抢人。
杨奶奶活着虽然对杨哥来说负担很重,但至少还算是个寄托。
要是杨奶奶没了,小信很担心杨哥,他那人看着很有责任感,但一旦失去了负责任的人,真就活着没意义。
他是杨哥亲自从小渔村带出来的,所以他真心希望杨哥能遇见个喜欢的人,心里多个惦记。
之前他还以为小温老板那样的,说不准杨哥会喜欢,可也没见杨哥多看几眼。
现在更没指望了,小温老板原来有未婚夫。
杨钦忙到十点多,天都黑了,回来时路过烧烤摊,他下意识看了一眼烧烤摊隔壁,发现灯居然还亮着。
走过去,正好能从开着的窗子看见里面忙碌的人影。
这么晚了,她居然还没关门。
杨钦收回目光,脚步一转进了她隔壁的小卖部,“张叔,来包烟。”
温蕖华正在忙着做冰酿,都是烧烤摊的客人点的,靠着烧烤摊她店里的生意还可以。
本来这是她固定睡觉的点儿,但是朱婶来找她给她抹药的时候两个人就被满屋子的杀蚊剂给呛出来了,朱婶无奈笑道:“不能喷这么多!你这……一晚上也散不尽啊。”
于是温蕖华就来店里继续营业了,她打算忙完之后就在楼下将就一晚上,也不能回去被毒死。
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她生活一直都有人照顾,更别提上辈子出事后,家里更是请了阿姨时常照顾着她的日常所需,她哪里亲自动手料理过生活,所以极度缺乏生活常识。
“小温老板,再来两份冰酿小圆子。”
“哎马上来~”
杨钦在小卖部抽着烟都能听到她轻扬的声音。
张叔借机跟他聊天:“小杨啊,之前我跟你说的我老婆娘家那个侄女,你还记得不?中专毕业了,分配到琅城附中当老师!她这条件不算好可也不差啊,你要不……见见?不成也没事,就当认识交个朋友?”
张叔老婆看中杨钦家里干净,就一个奶奶,杨钦自己又能赚钱。
虽然没啥学历,但杨钦长得好,没负担,是赚钱养家过日子的好对象,她娘家侄女见过杨钦一次,挺有眼缘的。
杨钦随便“恩”了一声,满脑子都是温蕖华的声音,没听清张叔说什么,等反应过来看见张叔笑着说:“好好好。”已经来不及再拒绝了。
他蹙蹙眉,揣着烟走了,离开前正好瞥见她端着小圆子从店里出来,袅袅的送到烧烤摊上。
别人喊她小温老板,跟她搭话,她还挺有耐心,轻笑着回,对谁都一个样儿。
杨钦没回头,听见她的声音,只觉得脑门疼,无孔不入似的,往他脑子里钻。
就这么又过了几天,温蕖华和杨钦都没有再见过,哪怕都住在工地上。
来来回回的温蕖华倒是认识不好少其他的女工友,都被她发展成店里的客人了。
温蕖华长相妍丽,攻击性强,可她说话轻声细语的,只要她愿意,真是和谁都能处得好。
唯独杨师傅,她也搞不明白,怎么自打那日澡堂子一别之后,两个人面对面走过去都跟不认识一样。
“喂。”杨师傅也不喊了,声音也不甜了,温蕖华在窗子前,正好叫住从店里前面走过去的男人。
“我得罪你了吗?”她其实也没多好的耐性,小脸一板,问出了声。
“有事?”他不耐烦的抬抬眼,他这人眼睛生的沉,眉压下来的时候,就显得野性难驯,不好招惹。
第5章
温蕖华从没被人这样对待过,脸色不好看,唇紧紧抿着。
四目相对间,隐隐有火气。
正好烧烤摊上有人喊他,见她冷着脸不说话,他扭头就走了。
温蕖华心里发誓,再不跟他说一句话了。
杨钦在县城里做事有口碑,接的活不少,今天有小老板请客,想和他谈合作。
琅城旧车站要重修,这是个大工程,但是要想过去接那边的工程,这边工地最好就辞了。
工地上稳当,但不如旧车站的工程,干一两年下来,就能在琅城立足。
“你跟着我干完车站的工程后,咱俩合作,我专门去接政/府项目,你承包工程,人嘛,总要往高处走的,杨钦,我是真看重你。”
“搞上几年,成家立业,娶媳妇的老婆本就都赚出来了。”小老板知道杨钦现在还是单着的,男人嘛,赚钱的欲/望无非是为了尊严面子,还有老婆孩子。
杨钦听到老婆两个字,随意笑了笑,不当回事。
他举杯,杨钦也举杯和他碰了碰,他心思沉,脸上是看不出来他想什么的。
工地上他也算个小包工头,有自己的装修队,什么活都能接,结算的快。
旧车站当然是好项目,但是得干一两年,压工资,他奶奶吃药住院都需要钱,他考虑的多,只推脱说会回去好好考虑一下。
来来去去推杯换盏的两小时就过去了,之间他时不时能看到温蕖华端着糖水送到烧烤摊,她这两天晚上都开始开门营业了。
显然晚上营业生意好,为此她都推迟了睡美容觉的时间。
但由于刚刚那一出,温蕖华过来送餐好几次,看都不看杨钦一眼的。
倒是杨钦喝了酒,克制不住时会从人影中搜寻几次她的身影。
“那我可回去等你好消息了啊。”
送走小老板,杨钦起身,他喝的不算少,酒气不轻。
离开时,正好和温蕖华擦肩而过。
香气飘过来,他下意识回眸追寻。
她显然又认识了新朋友,在客人的热情下,抿唇喝了口人家敬过来的冰啤。
欢声笑语的,与他全然无关。
杨钦眉眼阴晦了下,抬步离开。
温蕖华忙完把店里收拾好时,差不多十一点半了,她拿上包,手电筒,往工地方向走过去。
路灯都熄了,她穿着掐着腰的浅绿旗袍,裙底坠着白边,一双凉鞋,露出来的脚面嫩白如玉。
夜晚风凉,她还披了个白色小罩衫,许是疹子好了不少,她那张脸哪怕在月光下,也格外出挑。
月光都像是在给她一人打光似的,她周身都泛着柔和的光韵。
杨钦就在墙边阴影下看着她似无所觉的走过去,都快十二点了,附近难免有烧烤摊喝醉的客人,她就这么一个人走这条路,为了赚钱,个人安全都不放心上。
杨钦眼底覆上阴翳,在她身后十米远处,慢慢跟着。
等她进了工地大门,再跟到她宿舍楼下。
她住在二楼,顺着楼梯上去,她关上手电筒,二楼的照明灯光洒在她身上,映照她精致的侧脸。
杨钦就站在楼下树影下,看着她拿钥匙开门,关门。
他觉得自己真是发了疯,居然闷不吭声送她回来,俩人连朋友都算不上,他只知道她的名字,其余的,年龄爱好都不知道。
现在倒是知道了,她原来还有未婚夫,她来琅城是寻别的男人的。
他就更应该离远一点,别靠近。
杨钦站了一会儿,走了。
此后,温蕖华忙自己的小生意,杨钦忙着工地,外面的活,各不相干。
倒是陆婶提醒了温蕖华注意安全,陆婶侄子在烧烤摊干活,晚上温蕖华回去路上要是烧烤摊不忙,陆婶就使唤她侄子送一下温蕖华。
温蕖华感激陆婶,给她侄子包了个红包,也算报酬。
日子风平浪静,一切渐上正轨,就是包打听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温蕖华正在工地宿舍收拾东西,她身上疹子早就好了,小楼通风的也差不多了,她再住一晚,明天就搬走。
这宿舍还是杨钦帮她租下来的,按理说她应该感谢他一下,但上次之后她就发誓见到人再也不理他,可没想到,同住在工地宿舍,她却再没见过他。
想来,他应该是嫌她麻烦了,极度不想和她沾边。
温蕖华第一次被人嫌弃,心里多少有点屈辱感。
不过,以后应该也就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她刚这么想完,准备睡觉,意外就发生了,朱婶大半夜拍门,急声道:“小温,赶紧醒醒。”
她迷迷瞪瞪起来开门,“怎么了婶子。”
朱婶抓着她的手都在晃,“工地上死人了……”
温蕖华睡意一下子就吓没了,脸色一白。
“你不是明儿就要搬走了吗?也别拖了,今晚就走吧,天不亮估计家属就会来闹事,到时候堵着门就不好出去了。”
温蕖华一听,立马扭头回去快速换了身衣服,拿着包先出门,至于她这段时间的生活用品被子晚两天再来拿也不急。
她跟着出门,下楼走一会儿就听见不少人的声音,乱糟糟的,还有凄惨的哭声,她也跟着心里咯噔一下。
朱婶嘱咐她:“我就不送你了,我得赶紧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哎呦真是作孽啊,小信那孩子也不知道……”
温蕖华本来点头就要走的,突然听到朱婶说小信那孩子,小信她知道,很热情的一个男孩子,一开始就是小信从她这里接了开电表的单子。
她脚步一顿,望了人群一眼,也不知怎地,她转身就跟着朱婶过去了。
她想看一眼就走,希望小信没事。
等凑近了,她更清楚的听到有女人的唏嘘声,“小信才多大啊,刚来的时候才这么高,这要是没了命……”
温蕖华挤进去看了眼,地上全是血,好几个人躺着哀嚎着,都是从上面施工架子上摔下来的。
一眼,她就看见了地上一个血人旁边半跪着一个男人,正检查伤口,边急声道:“救护车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