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牧白他三年前…是不是亲手…举报了林毅?”
全剧组台词说得最好的人此刻一句话说的磕磕巴巴,喻楠满含痛苦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一旁的时恬也愣在原地,她其实并不知道林毅和喻楠的关系,因为江叙初的关系,只知道林毅是当年宜城警局的一把手。
盛名一世,很有威望。
短暂的震惊后,当年那些不好的回忆再次浮现,江叙初语气也变得有些冷硬,“是的。”
再无侥幸想法,喻楠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
她问:“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江叙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一时间,他的眼前浮现出四年前池牧白破格提拔大队长时的庆功宴。
那时候他已经很久没有提起喻楠这个名字了,他游刃有余地应付着饭桌上其他人的恭维庆祝,修长的手指间夹了根烟,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基本上是来者不拒。
席间江叙初劝他少喝点,池牧白也只是懒懒地笑,说没事今天开心。
江叙初以为他是真的开心的,直到桌上其他人都喝倒了,池牧白也醉了,眼神迷离,泛着一些江叙初看不懂的低迷。
全桌只剩江叙初一个清醒的人,他当然要负责把他们都送回去,把池牧白送上车时,他突然拉住自己的衣角,眉眼低垂着,嗓音里满是低迷,他问:“我升职了,她呢,今天来了吗?”
一句话将江叙初定在原地,也就是那时候起,江叙初明白,池牧白从来没有忘记过喻楠这个人。
在得到江叙初否定的回答后,池牧白忽地笑了声,许是酒有些喝多了,他伸手,揉了揉着紧绷的眉间,他笑,“喻楠走了,真的走了。”
那一刻,他不是什么风光无限的大队长。
他委屈的像个孩子,就像,弄丢了最爱东西的小朋友。
可也就是那一次,池牧白提起过喻楠,其他时候,他比任何人都表现地像个没事儿人。
就当江叙初以为他真的已经放下时,三年前的一天,省局突然收到了一封实名举报信。
“实名举报宜城警局刑侦队长林毅故意杀人。”
在职四十年兢兢业业又极富声望的老警察一封举报信被诟病,但更让大家吃惊的,举报他的人是他亲手带大的徒弟,池牧白。
池牧白举报的是多年前的一桩旧案,关于八年前的高速酒驾,他提交的证据链充足完整。
找到了林毅和涉事卡车司机之间的勾连,找到了苗听亦和林毅有关设计杀人的聊天记录。
在证据面前,尽管在警务系统行走多年,但没有人能偏袒林毅。
就这样,林毅的徒弟用师父教他的办案手段,亲手将师父送了进去。
一时间,整个宜城的警务系统都在大肆讨论这件事,他们的关注点不在林毅身为警察居然为了女人设计杀人,而是在池牧白忘恩负义,大义灭亲。
当初有多少人夸池牧白天才有能力,那时候就有多少人戳着他的脊梁骨骂。
说他不是东西,说他忘恩负义。
而张廷,正是当初指责他的人之一。
很长时间里,江叙初都没懂池牧白为什么执着于这件事,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未来。
后面他无意间看到了那起旧案的死亡人员,叫喻柏嵩。
而他的女儿,正是喻楠。
池牧白不惜一切给了喻楠正义,但自己却因此受到牵连。
漫骂声太多,从小长大的宜城是呆不下去了,所以那时,池牧白自愿写信,调职去了边境最苦最累的缉毒队。
一待就是三年。
离开之前,曾经要好的队员都不去送他,唯独江叙初,不顾他人的冷眼,送池牧白去车站。
那时候池牧白看上去也颓废了很多,眉眼间满是倦怠。
江叙初无奈叹了口气,“你这是何必呢,把自己搭进去了,为了个不再回来的人。”
那时候池牧白眼神很平静,想到那个倔得要命的姑娘,他不甚在意地懒懒笑了声,话里却带了几分笃定和宠溺——
“喻楠想要的正义,我给她。”
“拼尽全力。”
电话里,江叙初讲完这件事,语气轻而平和。
“那一年你走得突然,一句话都没留给他,池牧白非常消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找不到你的人,只能把你们分开前所有点点滴滴的线索掰开揉碎了看。”
作为最优秀的警察,池牧白很快发现了两人分开前唯一的不对劲——林毅。
“我也是后面才知道,他心里一直记挂着你,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黑夜里,他尽全力想给你一份光明。”
说到这里,江叙初想起去年喻楠回来后,池牧白的消沉模样。
那时候,他问池牧白,“你就一点不在乎喻楠走了五年?”
池牧白愣了两秒,沉吟片刻后懒懒道:
“怎么会不在乎,但我更在乎她回来了。”
“她回来了,就够了。”
隔着电话,江叙初清沉的声音传来——
“作为朋友,我支持他的一切决定,但是喻楠,你们之间,我终究是向着他的。”
“他为了你,已经做了所有的所有,所以,也请你,对他好一点,不要像以前那样,那么自私了。”
时恬听懂了他们说的这些事,这一次,她没开口让江叙初闭嘴。
喻楠不敢想,当时举报林毅时,池牧白内心的纠结。
他也一定,骂过自己。
在所有人戳着他的脊梁骨骂时,他一定更早地骂过自己。
喻楠想到离开宜城前,在病房里,他笃定地说林叔不可能做不好的事情。
但最终,池牧白站在了正义这边,他用自己的前途,给了喻楠迟到了快十五年的正义。
通话结束,满室寂静,只能依稀听见窗外不断低落的雨声。
喻楠望着时恬,一下子崩溃哭出声——
“甜甜,我做错了好多。”
时恬赶紧上前抱住她,不断安抚轻轻拍喻楠的背,“没有没有,你没有做错,你那时候也想不到池牧白会做这些。”
喻楠手指都有些发麻,她哭着摇头,“是我错了,我自私到什么都没告诉他,但最后还是他给了我公平。”
十几年前,那个穿着校服不断往警局投递举报信的小喻楠,一定想不到正义会这样突如其来降临。
喻楠眼前一片模糊,甚至在复合之后,她也从来没问过池牧白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她理所应当地觉得,池牧白一定活得一如之前潇洒肆意。
难怪宜城市局的警务人员一栏没有他的照片,难怪张廷要朝他脸上泼水…
喻楠颤抖着手要去拨打池牧白的电话,却只是一次次传来忙音。
她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崩溃地一次次地问时恬她该怎么办。
“甜甜,我那时候对他一点都不好,他来见我,我就让他在楼下淋雨,我不见他…”
喻楠几近崩溃,她一点都不敢去想那时的池牧白孤身一人该有多绝望。
她宁愿他从未因为她,停下向前的脚步。
窗外的雨愈发大了,雨水劈里啪啦砸在玻璃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喻楠最终,躺在时恬怀里,哭着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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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大雨过后,空气中满是清醒的味道,阳光透过纱幔照到房间的木地板上,空气中满是阳光的香味。
玻璃窗上的雨痕早已消失殆尽,就如同昨晚这个破碎的夜晚。
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时恬醒来时,下意识喊喻楠的名字,哪怕是熟睡之后,她也记得昨夜喻楠伤心痛苦的模样。
她睁眼看了眼房间,没有喻楠的身影。
时恬彻底清醒,拖鞋都来不及穿就跑了出去,一到客厅,就对上了咖啡机前那道倩影。
时恬还有些担心,快步走上前去,“阿楠,你没事吧?”
喻楠正在打奶泡,闻言弯了弯唇角,“我能有什么事。”
面前的人皮肤透亮白皙,嘴唇不点而红,微微上挑的眸中满是轻松笑意,哪怕是素颜也美得让人诺不开眼。
没有一丝一毫昨夜的颓废不堪。
时恬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她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来个什么。
最终还是喻楠先一步开口,“今天跟我去剧组吗?今天还是去校园拍。”
时恬走神地啊了声,“去,我抓紧收拾。”
等走到淋浴间,时恬立马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眼通话记录,没错啊,是给江叙初打了电话,还通话了快一个小时。
“……”
时恬动作机械地刷着牙,是她疯了吗?
等到了剧组,时恬发现今天的拍戏节奏明显加快,她依稀记得昨天说今天就拍两场,结果现在已经是第五场了。
喻楠几乎忙成陀螺,在各个场景之间转场。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溜走,转眼间时恬在这边待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喻楠比往常更加拼命,她看上去精神状态特别饱满,拍戏之余就和时恬一起在附近转转,一切如常。
唯一不同的,是喻楠越发认真地照顾送来的栀子花,连一朵花掉了花瓣也要失落很久。
在这种高强度拍戏之下,喻楠杀青的时间比原本提前了近一个月。
参加完剧组设办的杀青宴,喻楠挽着时恬一起回了酒店。
今晚的月色特别好,轻柔的月光洒在酒店门口的石板路上,给四周覆上一层朦胧的美感。
喻楠今晚喝了点酒,呼吸间满是红酒的醇香,她抬眸看了看圆满的月亮,没由来地开口:“不知道A国现在能不能看到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