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莫名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池牧白坐在外侧,注意到她往外右边挪动的小动作,他忽地偏头,情绪懒散的目光没什么掩饰地落到了喻楠身上,将喻楠刚刚挪开的距离以更近的程度补了回去。
他原以为喻楠怕他,但自始至终,喻楠情绪依旧淡淡的,任由他闹。
有点意思。
池牧白忽地笑了,“怎么称呼啊新同桌。”
哪怕没有身后灼热的视线,喻楠也并不想说话。
见喻楠没搭腔,池牧白也只是没什么所谓地轻笑了声。
一天的课程很快结束,除了数理化,其他课池牧白基本上都是睡过去的。
这两天有点感冒,头昏昏沉沉的。
最后一节课是英语,放学铃响起的瞬间,他缓缓睁开了眼,眸中满是困倦,他像是刚反应过来,慢悠悠伸手揉了揉后脖颈,冷白凸起的棘突很快染上了一抹红。
他甚至没看一眼黑板上留下的各科作业,随手拎起书包出了门。
身边座位空了的瞬间,喻楠慢慢抬眸往门口看了一眼。
还没等视线落下,后背被狠狠砸上一个书包。
书包里书本的棱角砸的喻楠狠狠往前一顿,课桌都往前挪了好几步。
她起身,回头对上林雪烟挑衅的眼神。
林雪烟笑,“离池牧白远点,别让我看到你的小动作。”
喻楠沉默地看着她,垂下的双拳紧握,眼里却没什么情绪。
片刻间,喻楠背上已经收拾好的书包出了门,对刚刚的行为没说一句话。
注意到喻楠离开的方向,杨雪皱眉,有些担心道:“小婊/子去的是老王办公室方向,告老师去了?”
林雪烟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放心,我们知道她奶奶住哪儿,她可不敢和老师说。”
说完两人都笑。
高二数学组办公室外。
踌躇两秒,喻楠敲门。
王益旭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进。”
门开看到是喻楠的瞬间,王益旭眼里都是满意的笑。
他这个学生,就没出过年级前三。
走到王益旭面前,喻楠淡淡开口:“王老师,能不能换个座位?”
王益旭喝水的动作一顿,有些疑惑道:“怎么了?新同学是打扰到你学习了?”
“……”
这倒是没有。
喻楠说:“我自己的问题,想离讲台近一点,注意力更集中。”
面对喜欢的学生时,老王向来好脾气,他耐心跟喻楠分析:“前面坐的都是特别调皮的学生,只有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我们才管的住,而且老师也有私心,池牧白啊跟你恰好互补,你物理差一些,但他的物理基本每次都满分。”
老王翘起二郎腿,换了个姿势,“你呢,文科好,但他文科一塌糊涂,正好互相帮帮,要是一个月后没啥效果,我就换位置。”
一番话说的又偷换概念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喻楠只得说好。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借着未落的阳光,喻楠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人。
是池牧白。
他脱了校服外套,晚风勾勒下,依稀可见些许青涩但紧实漂亮的肌肉线条,额间碎发随意搭着,瞳孔是很深的黑。
他原本是来找老王领饭卡,不料还听到了这一番话。
等喻楠走到他面前,他轻轻眯了眯眼,不咸不淡地开口,“怎么,这么不想和我坐同桌?”
喻楠甚至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开。
看着喻楠的背影,池牧白极淡地挑了下眉。
他终于想起,自己是什么时候见过她。
刚到宜城那天,他随意进了个便利店买水,偏头看向玻璃门外时,看到了正在喂猫的喻楠。
她看上去很狼狈,白色的校服上染了好多血,黑色的头发凌乱的搭在双肩,冷白的小脸儿上很多灰,也沾了零星几点血迹。
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口,眼神又冷又淡,但她喂猫的动作却很温柔。
嗜血又温柔。
极致的碰撞下,池牧白喝水的动作放慢,无意间早已走了神。
当时他就在想——
原来世界上还有和他一样惨的人。
--
池牧白回到家时,林奕婷正在客厅帮池延按摩。
女人保养得当,看起来不过三十有余,脖间和手腕间的玻璃种翡翠,衬得人愈发娇软迷人。
池延正闭着眼,沉醉在女人白嫩的手下轻柔的触感中,听到宋妈叫了声“牧白回来了”,嘴角的笑容一顿。
对比起贴心优秀的池清帆,又闹又冲的池牧白简直不受待见。
小学初中的时候池延把池牧白送到了邻市的寄宿学校,眼不见心不烦,现在因为学籍问题,才不得不把人接回来。
每次看到池牧白,池延都会想起自己和唐婉青那段愚蠢的过去。
没往客厅那边看一眼,池牧白拎起书包准备上楼。
没听到儿子跟自己打招呼,池延皱眉吼道,“没看到客厅有人?”
感受到身后娇软人儿往后瑟缩一分,反应过来自己声音太大,池延安抚似地轻轻拍了拍林奕婷的手。
池牧白停下脚步,往客厅那边看了眼,不咸不淡地笑了声,“不好意思啊,我不会按摩。”
池延站起身来指着他,大声道:“你看看你什么样子,回来一个星期了,对自己的爸妈什么态度!”
“爸妈?”
池牧白眼底多了两分沉郁,他轻轻笑了声,“谁是我妈?”
林奕婷帮着池延顺气,柔声道:“别生气,小孩子不懂事。”
这话没起到安抚效果,反而让池延更生气了,他大力拍了拍桌子,“小孩子?他都快18了。”
说完看向池牧白,“你房间里大大小小的所有物件,你转学的手续,哪一件事不是你林姨帮着处理的?没点良心。”
池牧白站在原地,垂眸看着他们两人表演,等到安静下来,他才开口:“看样子戏唱完了,那我先回房间了。”
关上门的瞬间,将池延砸碎花瓶的声音隔绝了个干净。
一直在外寄宿上学,这个家他并不常来,房间却被宋妈打扫得干干净净,这里面除了有他的东西外,更多的是唐婉青的遗物。
他已过世的母亲。
当年母亲去世时他还小,有不少遗物都被林奕婷明里暗里拿走了,包括今天她佩戴的玻璃种翡翠。
望着照片上温婉轻柔的母亲,池牧白晦涩的眸中终于多了几分亮色。
他动作轻柔地将唐婉青留下的老物件一样样擦拭干净后,视线漫不经心打了个转儿,落在一边的书包上。
黑色的挎包微敞,露出作业本的一角。
池牧白姿态闲散地靠着床边柜,慢慢的,想到了今天刚见的新同桌。
那晚他见到她时,这姑娘可是动手将小巷子里蹲守的混混一个个打了回去。
带着凌厉的狠劲儿,干净利落。
可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人畜无害。
池牧白轻轻笑了声,拿出数理化生的作业随意扫了眼。
题型挺常规的,对他没什么难度,正准备放回去时,房门被敲响,清隽的声音传来——
“牧白。”
听出这声音是谁,池牧白开了门,语气淡又懒,“有事儿?”
面前的人面容清俊温和,皮肤冷白,嘴唇血色少了些,不像常见的健康红润,而是带着一种淡淡的苍白,目光却总是温柔的,极致的碰撞下,添了几分清冷的心疼味道。
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池清帆。
池清帆的视线在桌上的作业本上停留一瞬,轻咳两声后笑道:“饭做好了。”
看到兄弟俩一起下楼时,林奕婷正在帮池延布菜,她温柔笑笑,“看他们兄弟俩关系多好。”
池延顺势看了眼,柔和的目光落在池牧白身上时淡了几分,想到刚刚的事,他轻哼了声,“要是有清帆一半懂事就好了。”
林奕婷嗔怪道:“别这么说,都是好孩子。”
池延笑,在林奕婷腰间摩挲两秒,再抬眸时,眼里多了几分欲/念,他压低声音,“怎么这么乖啊,床上也是…”
两人说话间,池清帆和池牧白落座。
听到厨房传来“叮——”的一声,是池清帆的药煎好了。
池延指了指池牧白,“去,给你哥把药端来。”
赶在池牧白说话之前,池清帆开了口,“没事爸,等张妈端过来就行了,牧白上一天课累了。”
恰好此时林奕婷的手机响了,她垂眸看了一眼,秀眉间轻轻皱了下。
注意到她的表情,池延耐心问:“怎么了?”
林奕婷脸上笑容有些僵,她支支吾吾地想把手机往身后藏,“没事没事,吃饭吧。”
反常的行为让池延很是莫名,语气也强硬起来,“拿来!”
看清手机上信息的那刻,池延将手机狠狠放在桌上,看向池牧白,“你班主任说你今天第一天上课,睡了一整天没抬起过头。”
说完还看向池清帆,“就这样还上一天课累了,我看没有在家里吃饭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