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叙初煽风点火,“把你骂的不是人。”
池牧白闷笑了声,“你他妈才不是人。”
老王嘿嘿笑,“这不是在妹子面前给池哥长长威风嘛。”
等接收到池牧白的眼神,他才继续往下说:“就前段时间一个案子,肇事者是林局一个亲戚。”
说到这,他压低了声音,“林局私下想保下他,谁知道池哥直接刚上了,说什么都不可能干这事,硬生生闹到局长那儿,把人给拘了。”
老王竖起大拇指,“池哥真是这个,你们是不知道,林局私下可没面儿上看起来那么温和…”
许是他也意识到说多了,立马摆了摆手,“大家当个乐子听听得了。”
池牧白漫不经心笑说:“当警察还不能秉公执法,早他妈别干了,祸害人。”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喻楠听到自己冷寂已久的心重重跳了下。
她看着旁边一抹特别的黑,眼神落在他锋利流畅的侧脸,脑子里闪过了那天他说过的话——
“我和他们不一样。”
他似乎真的能站在正义那边。
那如果有一天,他发现他最尊敬的师父是那样一个人,他会做出什么选择?
和林毅一样为一己私欲,抑或是,将他绳之以法。
脑子里有无数画面在闪,思绪飘忽间,身旁的水杯被碰落在地,听到清脆的响声,喻楠下意识地伸手去捞。
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摸到,正准备收回时,她胡乱摸索的手腕突然被一双温热有力的手紧紧扣住,喻楠下意识想挣脱,这人却没给她机会。
肌肤触碰间,喻楠还能感受到这人指腹上的一层薄茧。
身后是人间烟火,饭桌上的笑声还未停歇,甚至身边这人还在跟别人开玩笑,“谁喝不了谁他妈孙子。”
桌上一切正常,似乎只有喻楠弯着腰在找东西。
桌子下面,池牧白手指稍微用力,带着喻楠的手腕后移,喻楠手指不自在的蜷缩,这一次却意外触碰到了玻璃杯。
下一秒,池牧白就松开了手,还凑到她的耳边,“举手之劳。”
语气透着坏。
面前的火锅咕噜咕噜冒着热气,手指尖的温热一触即离,池牧白率先直起身来,眼睛看向一边,漫不经心和江叙初说着什么,仿佛刚刚的动作真只是这么单纯。
喻楠垂下眸子,伸手捞了起来。
吃完饭后,还是老规矩先把女生送回了学校,回所里的路上,江叙初故意啧了声,“我可看到了啊。”
池牧白手指漫不经心地揉搓着烟蒂,他笑,“看到什么?”
“还跟我装?”
江叙初故意用肩膀撞他,“我他妈都看到了。”
池牧白懒懒道:“帮人捡个杯子而已。”
“?”
江叙初:“人他妈的都快摸到杯子了,你非要凑上去。”
他就坐在两人旁边,看得清清楚楚。
路边橙黄色的路灯光柔柔的,他瞬间想起来了喻楠。
想到刚刚的场景,他眯眼懒懒笑了声,毫不掩饰的坏,“对啊。”
“老子就故意的。”
第20章
晚上回到宿舍, 时恬兴奋地将手机屏幕推到喻楠面前,“林陌随答应跟我吃饭了。”
同样在看手机的喻楠抬头撇了眼,密密麻麻的对话框, 几乎都是时恬在说话,到最后,对方才姗姗来迟地回了个好。
这段时间时恬明显是陷进去了,心情随着对方的态度跌宕起伏地变化, 经常会因为一件小事来找她探究半天,分析对方是不是对她有意思。
喻楠直觉时恬会受伤, 但抬眸对上她亮晶晶的眼时,到嘴边的话就变了,她说:“挺好,那就打扮的美美的去吧。”
有些事,是不撞南墙不会回头的。
时恬笑着大力点头,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 “那必须,肯定拿下。”
喻楠笑了笑, 又重新垂眸看手机, 界面停留在和奶奶的对话框,在学校的时候两人经常保持联系,但这几天, 她虽然会回复,但总是[好的]、[我知道了],喻楠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后面几天喻楠特意将两人联系的频率加快, 可对方依旧只回复这两句, 要是她打个电话过去,对方也是很快就挂断, 然后回复说[在忙,一切都好]。
这种不安在这样的情况持续的第五天被证实,在给奶奶打过去三个电话没接的时候,喻楠收到了镇上医院来的电话。
听到医生微凉声音的那瞬间,喻楠手脚都开始发凉,她着急忙慌地开始收东西,挂电话时甚至都忘了跟医生道谢。
时恬哼着歌走进来时就看到喻楠脸色发白地收拾行李,嘴角的笑意瞬间消失,问她怎么了。
喻楠打的顺风车已经到校门口了,她来不及解释,只说祝她今天约会一定顺利,有空再跟她联系。
说到约会,时恬脸上染上一抹红,虽然她给林陌随的消息对方还没回,但既然都已经答应跟她出来吃饭了,肯定就是对她也有好感呀,对吧。
思绪乱飞间,喻楠已经提着小包出了门,她满脑子都是医生刚刚说的,好几步台阶都差点踏空。
校门口,池牧白从警校门口走出来,他伸手揉了揉发僵的脖颈,外套懒懒搭在肩上,眉眼有些疲惫地耷拉着,几分发颓的性感。
他们小组刚结束了一件大案,前段时间连续熬了两周大夜,每个人都哭爹喊娘地说不行了,队里特地给他们批了三天假期。
池牧白也没跟队长客气,下令的那一刻就出了门。
可真正走出警局,去哪儿倒成了个大问题。
他伸手从外套里勾出手机,点开微信就看到了和喻楠的对话框。
距离两人上一次见面已经过了快一周,他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鬼使神差地想来校门口碰碰运气。
许是老天眷顾,漫不经心的眼在对上门口那道身影时多了几分意外。
池牧白微眯着眼,轻轻嚼了几下薄荷味的糖。
还真他妈的巧。
没过多久,嘴角那抹懒洋洋的笑意在看清她脸上的痛苦表情时消失殆尽,他看着喻楠魂不守舍地坐上了车。
银发衬得她愈发脆弱,眼眶发红,像只被丢弃的猫,这姑娘连自己身穿的大衣溅上了地上的泥都没发现。
池牧白站在原地没动,车加速地从他面前经过,一闪而过的、苍白又脆弱的小脸儿。
车经过时,池牧白听到了导航报终点的声音——沅水村。
联想到刚刚她的异常表现,他皱着眉拨通了自家外婆的电话,接通的那瞬间,他沉着声问:“杨家奶奶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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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楠刚到医院时,喻家那些人还没走,几个人守在病房外,虎视眈眈的,像几头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入的恶狼。
她就站在几米外的楼梯口,冷声问:“你们在干什么?”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她的二婶婶宋芬芳,见到喻楠过来,她阴阳怪气地哟了一声,“这不是我们这有名的大学生吗?”
喻家男人普遍性子偏软,在家中属于被老婆紧紧拿捏死的,面对宋芬芳的出言不逊,喻楠的二伯也只敢在一边使眼色让她别说了。
宋芬芳靠近的瞬间,一股廉价香水的刺鼻味道将喻楠紧紧包裹,喻楠垂眸看着她,眼里的讽刺意味毫不遮掩,“就这么放不下那栋老宅?非要把我们逼死,对吧。”
这种平淡又刺人的调子瞬间将宋芬芳点燃,她叉着腰指着喻楠骂,“哟呵你这个没良心的狗,你不在的时候是谁照顾老婆子?我们想把老房子要回来那是我们应得的。”
出声的瞬间整层楼的目光都汇聚至此,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去劝,连周围的医生护士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象征性说了句别吵了就离开了。
很明显,效果甚微。
“你们应得?”
喻楠冷笑,声音冷到刺骨,“我看是你们儿子应得的吧?”
“你…”
杨翠林和喻楠住的老房子是几代留下来的老物件了,房子虽然有些破旧,但胜在方位好,又是村中心的位置。
喻楠早早答应奶奶,说等挣了钱第一件事就是把老屋翻新一下。
宋芬芳的儿子无能,在外打拼几年没个结果,现在到了适婚年龄,需要房子,两母子就打起了这老房子的注意。
前几次碍于二伯在家,两人没太过分,这次赶上二伯去隔壁村上工,宋芬芳直接带了几个人上门威胁,将老人的手机扣了不说,为了不引起怀疑还故意模范口气跟喻楠对话。
不给吃喝还言语侮辱,专门挑痛处去戳,杨翠林年纪大了又有高血压,几番刺激之下直接晕了过去。
宋芬芳原本以为她在装呢,直到看见杨翠林眼睛都翻白了才意识到重要性,立马哭着给自家男人打了电话,三言两语就将此事搪塞了过去,还说自己上门看望老人,正好碰见了她晕倒,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二伯瞬间心软。
喻楠是听隔壁家的老伯说起才知道完整的经过,宋芬芳面儿上一副好儿媳的模样,骗过了他们周围邻居,直到听见隔壁在哭喊了,李伯才意识到不对劲,说什么都要推门检查,这才将人送到医院。
想到这,喻楠眼神愈发凉,她惦记奶奶的病情,扔下一句“这笔账我会算回来的,你好自为之。”就走了进去。
“你看这不要脸的…喻楠你等着,这事没完!”
医院的木门将宋芬芳尖锐的喊叫声隔绝在外。
病房内,杨翠林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旁边的检测器上的各项曲线正在有规律的起伏,干枯的手背上插了一根很粗的针头,正在输液溶血。
一段时间不见,杨翠林看上去更加虚弱,嘴唇因为长时间未进水而干枯龟裂,喻楠走上前,伸手想触碰却又悬在半空中,她眨了眨干涩的眼,下一秒眼泪就滚了下来。
她拉起杨翠林没有打针的另一只手,放到嘴边贴了贴,喃喃道:“奶奶,阿楠来了。”
镇上医院环境简陋但胜在方便,杨翠林的身体经不起任何折腾了,运气不错,这间病房目前只有她一人入住,护士说没有新病人来之前家属可以睡那儿陪护。
喻楠把带来的东西收拾好,等室内光线暗下来她才发现窗外天色渐暗,她拿起奶奶病床边的搪瓷碗,准备去食堂打饭。
走廊外已重新恢复安静,只留下几袋儿还未收拾的垃圾和废弃烟头,喻楠垂眸,她深知他们还会过来。
凌晨刚过,喻楠基本没什么困意,一方面得每隔两小时起来检测奶奶的身体情况,另一方面她担心宋芬芳突然闹事。
凌晨四点,医生来看了看奶奶的情况,被告知恢复不错时喻楠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今夜月光柔柔的,廊外一片安静,喻楠去洗手间接了盆温水,热热的蒸汽拂上脸的那刻,紧绷许久的心终于有了久违的放松。
重新回到病房,得到允许后,她将虚掩的门关上,趴在杨翠林的病床边,竟也浅浅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天蒙蒙亮时,门外似乎传来一阵嘈杂,但她实在是太累了,背上似乎压了千斤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