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急于靠高逼格电影转型的女明星,一个满腹才华只差平台资源的女导演,在港洲破旧的筒子楼里——那处不到三十平方的狭小公寓,一拍即合。
因为是祝玲玲找来的投资,梁眷打心眼里信得过,所以那份早已压箱底的投资合同,她至今都没有从头到尾细看过,哪怕一遍。
甚至连主要投资方的公司名字,梁眷也没记住。只依稀记得,那好像是江洲某家名不见经传的房地产公司,控股人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老板。
姓氏也很别致,让人印象深刻,梁眷记得——她姓阮,阮镜齐。
“行了,别抱怨玲玲了。”眼见关莱越说越激动,梁眷赶紧止住她的话头,“人家还托我给你带新婚礼物了呢,就在我行李箱里。”
关莱被迫闭嘴,良久,故作不在意地问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啊?”
“挺好啊,就是公司威胁她,要么公开承认和杨一景的恋情不实,要么解约赔偿巨额违约金,然后封杀。”梁眷降下半边车窗,说得轻描淡写。
“这还叫挺好?”关莱一脸愕然,语气也变得焦急起来,“她到底能不能解决啊?要不然我让我们家老沈,给她运作处理一下?”
“瞧瞧咱们关大小姐现在的口吻,不愧是嫁给资本家了啊,说话都变得这么豪横了!”梁眷啧了两声,故意转过头问,“你不是跟她不对付吗?怎么现在又要帮她?”
关莱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说话也有些不自在,抚了抚头发,扭扭捏捏道:“我那还不是怕她出事,耽误你《风月场》正常上映。”
梁眷和祝玲玲的第三次合作,就是今年年后要上映的这部——《风月场》.
电影在拍摄阶段可谓是一路坦途,独独在这即将上映的节骨眼上 ,导演和女主演接连爆雷。
先是梁眷未婚生子的传闻迟迟没有正面回应,再是处在上升阶段的祝玲玲,自甘堕落,和劣迹艺人杨一景关系不清不楚。
一时之间,《风月场》的黑稿在各大社交平台上满天飞。
“没事,不用替我们担心。”梁眷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扭头岔开话题,“你婚礼准备的怎么样了?”
“一切都准备好了,对了,你给我推荐的那个室内场地真心不错。”关莱正说着,不自觉地重重点头,“老沈也很喜欢。”
“喜欢就好,娱乐圈里有不少明星的婚礼都是在那办的。”
梁眷扣了扣指甲,屏住呼吸,又小声问:“你俩的婚礼都请谁了啊?你家老沈那边应该也请了不少人吧?”
关莱握着方向盘的手一僵,分神转头睨了梁眷一眼,又无声地在后视镜里和崔以欢对望几秒。
梁眷话里话外是在着重问谁,她们都心知肚明。
关莱的未婚夫沈怀叙,是奢侈品品牌罗意仕的掌权人,论财力和家世地位,也是京州业内名流。能够受邀出席参加他婚礼的人,也必定是非富即贵。
不用过度细想,梁眷也知道,陆家与乔家一定在受邀之列。
关莱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适逢路口红灯,她轻踩刹车,然后微微偏头,小心观察着梁眷的脸色。
尽管做闺蜜这么多年,在这一刻,关莱忽然看不透梁眷讳莫如深的眼睛——她不确定,梁眷是否做好准备与陆鹤南重逢。
“陆家和乔家的请柬是我亲自去送的,乔家那边我提前打听过,乔振宇和乔嘉泽最近都不在国内,能来的人只剩乔嘉敏。”
“至于陆家。”关莱顿了顿,口吻变得谨慎斟酌,“我也不清楚会是谁来,但是沈怀叙跟我保证了,陆鹤南绝对不会来。”
“为什么?”梁眷垂着头怔了怔,下意识问出声。
为什么?乔嘉敏不是婚戒从不离手?娱乐媒体不是都说他们是恩爱夫妻吗?
绿灯骤然亮起,关莱边启动车子,边回答梁眷的问题。
“因为陆鹤南在最近这五年里,很少出席这种无意义的私人社交场合,唯一一次破例,就是参加宋清远和姚郁真的那场订婚宴。”
“还有一点。”关莱咽了咽口水,她努力的让自己的叙述听上去沉静平稳,不带分毫私人感情的雀跃起伏。
“陆鹤南在婚后从来没有和乔嘉敏公开同台过,既然乔嘉敏会来参加婚礼,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那么——”
关莱加重嗓音,拉长语调,隐去不言而喻的后半句——有乔嘉敏在的地方,陆鹤南绝对不会来。
“是吗?”梁眷会意地哼笑了一声,眼睫轻颤,心脏也蓦然剧烈皱缩了一下。
停拍的那一秒里,梁眷分不清自己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她转过头,目光直直地望向车窗外,对着车水马龙的京州大街小巷沉默良久。
而后忍着鼻腔的酸涩感,逼迫自己认清现实。
她勾起唇角,说到某两个字眼的时候,一字一顿用力的样子,宛如亲手判处自己心尖凌迟。
——“他们这对夫妻,做事还真是古怪。”
夫妻,不是你和我。
与你相配的那个女人,老天另有人选。
第122章 雪落(捉虫)
崔以欢要出席的那场国际经济峰会论坛, 恰好与关莱的婚礼在同一天。
幸亏看顾康康的保姆在来京之前就已经提前找好,不然梁眷就要抱着不满两个月、需要时时喂奶的婴儿,见证关莱的人生大事。
那样的场面有多滑稽, 梁眷简直不敢任由自己深想。
关莱和沈怀叙的婚宴定在喜落半山,名字里虽含半山,其实不过是个位于京州西南郊区某做山上的一座欧式庄园。
因为占地面积较大,庄园占地面积几乎覆盖了整个山顶, 才夸张地叫做半山。
至于喜落二字的出处,一直没有个明确的官方解释。
梁眷想或许是因为落日时分, 黄昏洋洋洒洒地落在高耸的山峰上, 波光闪闪金灿灿的样子,仿若古时新娘子红盖头上的绣着‘喜’字的金线花纹。
余晖映山,喜从天降,倒也是个十足十的好兆头。
其实能够承接大型婚宴的场所,在装潢布置和服务水平上都大同小异。
喜落半山之所以能够受到豪门与娱乐圈的青睐,除却它名字精妙寓意好之外,就是因为安保工作做得极其到位。
狗仔想要趁乱混进来, 简直是难于登天。
梁眷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 才放心的把喜落半山推荐给关莱。
豪门结婚最是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 省去无意义的接亲环节, 所有的重头戏全都放在中午十二点整的那场午宴上。
梁眷前一晚和关莱一起住在喜落半山的套房里, 第二天一早不到十点, 上妆、盘发、穿婚纱这些琐碎的先前准备工作就已经悉数完成了。
新娘关莱昨夜兴奋得几乎一晚没睡, 眼底的乌青足足铺了三遍粉才堪堪压下去,不过坐着闭眼上妆的功夫, 人就已经昏昏沉沉地靠在颈枕上睡着了。
梁眷心疼得紧,见关莱窝在椅子上睡熟, 一时之间也不敢轻易喊她,只好压低声音,让化妆室里的工作人员去隔壁的会议室休息,给关莱留出一个安静补觉的地方。
喜落半山庄园,以前后并排建立的两栋古堡为界,分为前半区与后半区。
梁眷和关莱自昨夜提前入住以来,活动范围就一直处在主人自用的后半区,至于前半区则是用来招待受邀的宾客。
婚宴的主宴会厅就位于前半区古堡的一楼。
梁眷安顿好关莱,拿着手拿包,顺着一路地标指示,匆匆忙忙走向前半区。
因为二十分钟前蒋昭宁给她发微信,说她已经到婚宴现场了,问梁眷怎么还没来,她想要把男朋友介绍给梁眷认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梁眷算是蒋昭宁的伯乐,因为她的第一部 出道作品就是梁眷第二部电影中的女三号。
彼时的蒋昭宁还只是京州电影学院里寂寂无名的女大学生,而梁眷已经凭借着大荧幕处女座《适逢其会》在文艺片里有了一席之地。
以参演梁眷的电影为起点,蒋昭宁的星路走得也算是顺风顺水。而且这姑娘爱惜羽毛,片约接得都很谨慎,出道后虽然算不上高产,但质量都是一等一的好。
梁眷上一次和蒋昭宁见面,还是在八个月前三大电影节之一的颁奖典礼上,那时梁眷是颁奖嘉宾,而蒋昭宁则是那届的最佳女主角。
出道不过四年,最具含金量的影后奖杯就已经成功收入囊中。梁眷想,蒋昭宁大概就是圈内前辈们常说的——老天爷追着赏饭吃的那种人。
娱乐圈里向来没有不透风的墙。
梁眷是沈家未来女主人闺蜜这件事,早已是娱乐圈里公开的秘密,所以梁眷会出席这场婚礼,对业内的人来说是理所当然。
至于蒋昭宁,梁眷没想到她竟也会在受邀之列。
毕竟沈家产业虽多,但还是以各种品类的奢侈品为主,而在娱乐影视方面,沈家几乎没有任何投资,今天有幸到场的娱乐圈同仁也寥寥无几。
或许是看中了蒋昭宁新晋影后的名号?想请她当下一季度的品牌代言人?生意场上的弯弯绕绕,梁眷想不明白。
“眷姐,我在这呢!”
甫一迈进主宴会厅大门,站在会场中央,被众人簇拥,穿着淡紫色一字肩收腰礼服,长相明艳的姑娘,就一脸雀跃地同梁眷招手。
梁眷下意识眯着眼睛望了一眼,认出是蒋昭宁后,才硬着头皮,慢吞吞地挪着步子垂头向前走。
围在蒋昭宁身边的人太多了,梁眷不确定会不会遇到熟人。
许是因为要和梁眷说些不适合为人所知的私密话,蒋昭宁勾着唇,一脸歉意地和周围人耳语了一番后,提着裙摆,快步朝梁眷走来。
“昭昭,好久不见。”见迎上来的只有蒋昭宁自己,梁眷松了口气。
“你怎么来得这么晚啊?”蒋昭宁挽住梁眷的胳膊,极其自然地嘟嘴撒娇,“害得我在那跟她们装了那么久的塑料姐妹。”
她笑容自然地与梁眷寒暄,没问梁眷一句有关“未婚生子”传闻的事。梁眷想,娱乐圈内就这点好处——八卦适度,人与人之间再亲密,也界限分明。
“我一直在后面陪关莱穿婚纱呢。”梁眷拍了拍蒋昭宁的手,耐着性子安抚,“不是要把你男朋友介绍给我认识吗?他在哪呢?”
蒋昭宁这才想起正事,牵着梁眷的手,蹙着眉环视全场。
刚刚还占据大半个宴会厅的男士们,不知何时退出了场外,蒋昭宁寻了一圈,也没找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明明他刚刚还在这呢!”蒋昭宁不高兴地小声嘟囔了一句,“可能是又被他们拽去喝酒了吧。”
“没关系。”梁眷捏了捏蒋昭宁的手心,眉眼弯弯地安慰,“婚宴要办好久呢,总能遇见——”
梁眷安慰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身后一声极清丽的女声打断。
“昭昭!”是很亲昵的一声呼唤。
蒋昭宁和梁眷齐齐回头,那人站在背光处,逆着光线,梁眷看不清对方的面庞,倒是先听到蒋昭宁的一声抱怨。
“好烦,忘了她今天也会来了,还得过去打声招呼。”
“是谁啊?”梁眷眯着眼睛,低声问。
蒋昭宁一边扯出假笑,一边咬着牙,恨恨道:“一个比我还会演戏的女人。”
演戏?难道是圈里哪个女明星?那确实该打声招呼。梁眷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脑海中不停地思索,试图将那道声音与娱乐圈的某个人对应。
垂眸思忖间,那个女人已经踩着高跟鞋,袅袅婷婷地走到两人面前。
对于这场情非所愿的邂逅,蒋昭宁率先做出反应,她松开挽着梁眷的手,走上前去,带着虚假的热情与对方拥抱了一下。
“嘉敏姐,你怎么来得这么晚?”
听到这声称呼,梁眷的身体不由得一僵,抬起头,越过蒋昭宁的肩膀,她犹疑着和对方颔首对视。
只一眼,梁眷就好似受惊一般收回自己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