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顺友愣了愣,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暧昧地笑了笑。
阮镜齐心里慌了一瞬,看着一层一层上升的数字,不自觉地攥紧了手里的链条包带——是她来晚了吗?梁眷的身边已经有了别人,那小舅舅怎么办?
电梯门倏地敞开,刺眼的光线射进电梯内,黎顺友先行迈出,阮镜齐愣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跟上。
“怎么这么安静?”她本是没话找话,却没想到正巧误打误撞地问到点子上。
梁眷最近心里憋着火,凡是白天在酒店里的演职人员都轻手轻脚的,恨不得当个隐形人,唯恐惹得她不痛快。
黄闻山带着女友突然造访的第二天,梁眷就带着新改好的剧本,亲自登门致歉,然而从天明等到日落,她连黄闻山的半分影子都没看见。
往后三天,梁眷风雨不误地等,不成想却一连吃了三个闭门羹。
眼看剧本围读的日子就要到了,女三号的戏份却迟迟定不下来,整个剧组也得跟着人心惶惶。
听到阮镜齐这样问,黎顺友下意识苦笑一声,条件反射地想找个借口掩饰过去,又想到阮镜齐与祝玲玲交好,也不算外人,犹豫了一瞬,挑挑拣拣地说了一部分实情。
“梁导和出品人最近闹得有些不愉快。”
“哪个出品人?”阮镜齐顺着话茬接着问。
“黄闻山,黄总。”
黄闻山?阮镜齐拧了下眉,某种异样的熟悉感在心间快速划过,她想去分辨,却没抓住。
隔天傍晚,关莱给拨来视频电话时,梁眷正在等罗卉的消息。
早些年黄闻山在娱乐圈里还没混出名堂的时候,和罗卉有过合作,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虽谈不上有多好,但让罗卉在其中帮忙说合几句还是绰绰有余的。
电话接通,梁眷还来不及变换表情,那副愁容满面的样子就径直落入关莱的视线。
“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有这么明显吗?”梁眷扯了扯唇角,笑得很勉强,“就是最近剧组事比较多,出品人有点难搞。”
关莱轻蹙一下眉头,下意识开口:“哪个出品人,需不需要我——”
梁眷连忙摆手,拒绝得义正言辞:“可别,我知道你们家老沈厉害,但你知道的,我最讨厌关系户那一套,你可千万别让我自己最讨厌的人。”
“你能搞得定?”关莱还是有点不放心。
“放心吧,都是小问题。”
梁眷轻笑一声,信誓旦旦地和关莱作保证,而后生硬地转变话题:“打电话找我什么事?总不会是闲聊吧?”
“怎么就不能闲聊了。”关莱抿着唇,神色有些不自然。
梁眷趴在桌子上笑了笑,倒也没急着拆穿她,静静地等待她不打自招。
果不其然,下一秒,关莱就故作不甚在意地询问。
“你最近……和陆鹤南还有联系吗?”
梁眷身形一僵,声音也流露出几分不自然:“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关莱的笑容有些苍白,似是在极力掩饰什么。
梁眷忽然有些没来由得心慌,那种惴惴不安,仿若在大海中溺毙的感觉,让她下意识坐直身体,声音发颤。
“他病了?”她不由自主地朝最坏的方向去想。
来不及等关莱回答,她又问:“是心脏病复发吗?”
“你别着急,不是他有事。”关莱叹了口气,徒劳地安抚。
梁眷捧着手机,指尖冰凉,她一错不错地盯着屏幕,试图从关莱的神色中捕捉真相。
“那是陆家出事了?还是老沈得到了什么内幕消息?”
“陆家是有事发生。”眼见瞒不住,关莱只能和梁眷说实话。
她咬着唇瓣,眼神躲躲闪闪,透露出几分古怪:“但对他们来说,应该算是件喜事。”
“什么?”梁眷呆愣住,思绪一片空白。
“我那天陪我表嫂去医院做产检的时候,碰见乔嘉敏了。”
“然后呢?”
“她怀孕了,听医生说已经两个多月了。”
手机屏幕里,关莱的红唇仍旧一张一合,梁眷竭力凝神去听,却也只能任由她的声音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充斥着茫然的死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重新找回自己的感官与声音。
“那是好事啊。”
梁眷用力点点头,冰凉的眼泪一颗接着一颗,砸在上扬的唇角上,仿佛掷地有声。
“两个多月……”
她喃喃自语,混乱不堪的思绪在刹那间换算好时间。
已经两个多月了。
可是明明两个月之前,她与他刚刚重逢。
在喜落半山的廊下,在国安苑的路灯旁,在广电中心门口,那些在她看来,情难自已却又竭力克制,想触碰却又收回手的瞬间,原来都是假的,都是她不要脸,会错了意。
原来他早就已经放下过去,和自己的妻子好好过日子了,他们还将有一个活泼健康的孩子,此后人生再无不圆满。
“眷眷。”隔着手机屏幕,关莱担忧地唤了一声。
“挺好的,真的挺好的。”梁眷又哭又笑,直至眼泪迷蒙住自己的视线。
——“记得替我恭喜她……恭喜他们,喜得贵子。”
第147章 雪落
自陆鹤南被迫与乔家联姻后, 陆雁南这个做长姐的,就甚少再管他的私事。
倒不是因为陆鹤南成家立业无需她再操心,而是陆雁南跨不过自己心里那道坎——她觉得自己愧对这个最年幼的弟弟。
京州私人医院, 妇产科楼层。
“周岸,你说那是乔嘉敏吗?”
陆雁南倚靠在周岸怀里,手中捏着自己的孕检单,目光却牢牢地落在楼梯拐角一个步履匆匆的女人身上。
周岸眯着眼睛, 仔细辨认了一阵:“她怎么会在这?”
“自然也是怀孕了呗。”陆雁南冷笑一声,语气意味不明, “她胆子还真是大啊, 生怕我们陆家抓不到她的错处。”
周岸错愕住,垂眸皱眉:“你是说——”
“难不成她怀的还能是鹤南的孩子?”陆雁南略抬了下唇角,懒得遮掩自己的嘲讽。
当夜,陆雁南和周岸搭乘公务机降落在北城某处备用机场,而后乘车抵达陆鹤南在北城的住处——观江府。
观江府的装潢布置还是几年前的风格,肉眼所及之处的摆件也都是成双成对的。月光与香槟色的窗帘交相辉映,熠熠生辉, 足见布置之人的温柔与风情。
陆鹤南没有这样的情调, 所以屋内的设计手笔只能出自他人之手。
心弦蓦地一动, 鼻尖弥散着北城特有的寒凉空气, 陆雁南忽然想到了什么, 踏进门, 错开眼, 不敢再看。
“都是要做妈妈的人了,怎么做事还是这么没分寸?”陆鹤南倒了一杯温水递到陆雁南手里, 关心的口吻隐隐带着埋怨的意味。
因为舟车劳顿而脸色苍白的陆雁南不为所动,陆鹤南没法子只得又将矛头对准周岸。
“姐夫, 你也不拦着她点。”
周岸怔忪了一瞬,模样无辜:“她决意要做的事,我能拦得住?”
“说我做事没分寸?”陆雁南缓过劲来,冷哼一声,抬起眼好以整暇地靠在沙发上打量起陆鹤南。
“你做事难道就有分寸了?不打一声招呼就来北城,害得我在京州找了你半天。”
“我是来北城出差。”陆鹤南抿了抿唇,目光闪躲着,神色是难得一见的局促。
陆雁南“哦”了一声,拆穿得客观且无情:“是我脱离陆家太久了吗?北城竟然也有值得惊动陆董亲自跑一趟的生意。”
在堂姐面前,陆鹤南没有什么可掩饰的,只好垂着头略笑一笑。
陆雁南捧着玻璃杯轻珉了一口,神情正色起来:“你和梁眷的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冷不丁转移话题,陆鹤南怔愣了一瞬,而后自嘲地笑了笑。
“婚没离成之前,我没资格考虑和她的事。”
周岸挑了挑眉,径直说出最坏的可能:“那你就不怕在这期间,她又有了别的缘分?”
“我又不能让她无止境地一直等我,如果她真的遇到了——”陆鹤南顿了顿,苍白到血管泛青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沙发扶手。
他在静静地捱过那阵心脏皱缩带来的隐痛。
“如果她真的遇到了,那这就是我的命。”
爱而不得,一再错过,他总要学着接受。但眼下……陆鹤南眼睫颤了颤,他觉得他还有机会,来得及挽回一切。
陆雁南抿着唇,沉静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陆鹤南的脸上,迟迟没有再开口。她太敏锐了,所以能在刹那间听出陆鹤南的言不由衷。
一片寂静之中,陆雁南错开目光,冷冷清清地开口。
“乔嘉敏怀孕了。”
“是吗?”陆鹤南挑了挑眉,反问了一句,眼里不见丝毫震惊。
陆雁南瞬间反应过来,不禁睁大眼睛:“你早就知道了?”
“也没比你早太久。”陆鹤南微微一笑,视线落在陆雁南的身侧,望向茶几。
陆雁南顿了顿,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桌面上的那沓白纸——扉页上写着产检报告四个大字,右下角的检测时间赫然是今天下午,时间段几乎能与她碰见乔嘉敏的时间重叠。
“你深更半夜来北城,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件事?”陆鹤南垂着眼,慢条斯理地转了转腕表,口吻玩味,“那怎么也不见你跟我说声恭喜?”
陆雁南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却又笃定道:“我不认为你会和自己不爱的女人上床。”
陆鹤南倏地笑了,周身松弛下来,嗓音平和:“姐,你说她也会像你这么想吗?”
陆雁南怔愣住,几秒钟之后才堪堪明白过来,陆鹤南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只是还没等她想好措辞回应些什么,陆鹤南就再次于一片沉寂中低声开口,声音轻柔的近乎自说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