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眷叹了口气,只得接过成晋手里的玫瑰。
一场闹剧来得猝不及防,结束的时候也是一片狼藉。看着成晋被人架到路边,梁眷只觉得自己身心俱疲。
好失落,一晚上了,她没能正经的和陆鹤南说上一句话。
梁眷不敢回头去寻陆鹤南的身影,耽误了这么久,她不知道陆鹤南有没有走。如果没走,这场戏他又看进去多少?
“坐我的车吧,我送你回去。”
一道沙哑疲惫的声音自身后飘来,梁眷怔住,然后如释重负的回头。
陆鹤南倚在门口的石柱前抽烟,徐徐吐出的烟雾与外面的丝丝细雨几乎融为一体。房檐上滴答的雨水,打湿了他露在外面的肩膀。
黑色的冲锋衣上,晕开的点点水迹像是朵朵透明的花瓣。
不知道这短短的十几分钟里,他抽了多少根烟。那些还来不及被风吹走的烟灰,悉数堆落在他的脚边。
梁眷被那冷冷清清,泛着破碎感的的皮囊勾.引。明明周身嘈杂的过分,她却能清晰地听见几乎与雨水落地同频的心跳声。
那是属于她的心跳声。
看着梁眷径直朝自己走来,陆鹤南脸上没有丝毫诧异。
他耐住性子,像是个最合格的猎人,连地上颀长的影子都一动不动。只静静的望着她,唇角上扬,勾起一点弧度。
陆鹤南又睨了一眼她抱在怀里的那一大捧玫瑰,娇艳欲滴还挂着水珠,同她一样,美艳得不可方物。
不够,还不够,心无旁骛的朝自己走来也远远不够。
他站在一旁,像个局外人一样,看别人如何对她示好,还该死的看了那么久,总要讨回来些什么。
占有欲仍在叫嚣着蠢蠢欲动。
夜空之下,梁眷已近在咫尺,陆鹤南沉默片刻,终是选择在梁眷面前,放任自己低劣不堪的灵魂。
“你可以上我的车。”陆鹤南望着梁眷讶异的脸,顿了顿,语气里含着戾气与挑衅,像是一再试探梁眷对他容忍的底线。
“但是他送你的玫瑰不行。”
陆鹤南话音刚落,梁眷的脚步就顿在原地。她从来都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格,没有任何迟疑,当即就反问回去。
“为什么?”梁眷冷硬的口吻像是在较劲。
梁眷捧着玫瑰花的手一紧,蹙着眉,加重语气又换了一种问法:“凭什么?”
她一错不错地盯着陆鹤南,仿佛能把他看穿。
捱不住那样审视的目光,终是陆鹤南败下阵来。他梗着脖子,轻咳几声,声音有几分不自在:“我花粉过敏还不行吗?”
在暧昧阶段里,有情人之间的你来我往,像是在进行一场博弈。
可在与梁眷的感情博弈里,陆鹤南从没想过去赢,他只是不想让自己输得太惨。
这个蹩脚的答案让梁眷措手不及,她怔忪了一下,眉眼瞬间弯成了月牙。
被心仪的女生轻易看穿,让陆鹤南心里不由得升起一团很重的挫败感,他撂下一句“我去车上等你”,就落荒而逃地转身上了车。
梁眷脸上的笑意止不住,也没急着去追他。她回头瞥了一眼,心里不禁庆幸起来,幸亏成晋在路边吐了一阵,耽误了些时间,同行的那几个同学被绊住了脚步,还没来得及走。
“他还好吧?”梁眷走上前,微微俯身,担忧的看向靠在学弟怀里,早已神志不清的成晋。
学弟尝试扶正成晋的身体,却也只是徒劳,最后尴尬道:“没什么事眷姐,晋哥他就是喝多了,明儿就好了,你别担心。”
梁眷点点头,又看向站在一旁对成晋恨铁不成钢的寸头男生。
“这花你还是帮我还回去吧,我不能收,也不能扔。”
没接收对方的告白,所以这花她没立场收;到底是对方的一片真心,所以她也狠不下心弃之不顾。
最好的办法,就是物归原主。
梁眷把花递给寸头男生,她记得他住在成晋对门寝室,两个人关系不错。
对方挠挠头,不敢伸手去接:“梁眷,你别让我为难。”
“我没为难你,等明天成晋醒了,自然会明白我什么意思的。”梁眷声音虽软,目光却坚定,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好吧。”他没法子只好接过。
接过花后,他看了一眼醉得不省人事的成晋。虽然他看出来梁眷和那个非富即贵的男人关系匪浅,可是为了自己的好兄弟,他还是忍不住多句嘴。
“梁眷,成晋他真的没机会了吗?他真的很喜欢你……”
这话他越说越臊得慌,总不能因为男生放不下,就硬逼着女生点头吧。
“真的对不起。”梁眷叹了一口气,在这件事上她绝不可能松口。
见梁眷又为此道歉,寸头男生更加不好意思了:“害,这有什么对不起的,谈恋爱嘛,得讲究个两情相悦,总剃头挑子一头热算怎么回事啊?”
寸头男生正说着又停顿了下,在心里骂了自己几遍得寸进尺后,试探问道:“以后你和成晋还会是朋友吧?”
听到他这样问,梁眷先是一愣随后便笑了,口吻认真又珍重:“如果他愿意,会一直是。”
梁眷这洒脱劲不禁让寸头男生也心神一荡,怪不得成晋这小子追了这么多年,这姑娘确实值得。
“那我先走了。”道过别后,梁眷转身刚走上两步,又猛地想起还没有着落的韩玥如,又回头喊道,“我室友就拜托你们一起送回去了。”
“放心吧,肯定安全送到寝室。”
靠在出租车旁的韩玥如冷眼看着梁眷安排好一切,眼神幽深,低声唤了一句:“眷眷。”
梁眷会错了意,以为韩玥如是不想被扔下,温声提议道:“要不你跟我一起坐陆鹤南的车回去?”
听到陆鹤南三个字,韩玥如胸口闷闷的。
她抬脚踢踏着地上的水洼,溅起的泥水落在她的鞋面上,她的心底更烦躁了:“不用了,你先走吧。”
见韩玥如这么痛快的拒绝,梁眷也不强求。陆鹤南还在等她,她心不在焉地嘱咐了几句,就转身走远了。
陆鹤南上车后等了一阵,才见梁眷小跑着回来,自觉地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她停留在外面的时间太久,拉开车门的那一瞬间,身上还带着雨后湿润的清冽气息。
等梁眷系好了安全带,陆鹤南才发动车子。夜半时分,空旷的马路上只有零星几辆车在放纵的你追我赶。
陆鹤南揣着心事,所以车速并不快。
他略侧过头瞥了一眼梁眷,还是没忍住内心的燥热,径直问道:“就这么舍不得扔掉那破花?”
刚刚透过后视镜,他看到梁眷把玫瑰递给同学,估计是拜托朋友帮忙带回去。
“嗯,毕竟也是第一次收到花。”
梁眷低着头,一门心思地回朋友的消息,以为陆鹤南是在说把花还回去的事,诚实答道:“而且那到底是人家对我的一番心意,总不能随便糟蹋了吧。”
陆鹤南冷哼一声,语气有些恶劣:“你还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
就那破花也能算做什么了不得的心意?那束玫瑰里有好几朵都快谢了,这么不用心的礼物也值得她宝贵成这样?
感受到气氛不对劲的梁眷抬起头,熄灭了手机屏幕,好以整暇地盘问起陆鹤南。
“你刚刚在饭局上为什么要为难他?”
“我为难谁了?”陆鹤南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梁眷根本不给他装傻充愣的机会,直截了当道:“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心疼了?”陆鹤南嗤笑一声,情绪剧烈起伏,连心脏都在隐隐作痛,“所以你现在是为了他来质问我是吗?”
“这根本不是一回事。”梁眷拧眉,声音也冷了下去。
“那是哪回事?”陆鹤南仍旧不依不饶。
梁眷长提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声音平和:“你根本就不是那种,会拿身份权势去压别人一头的人,为什么非要让自己那么做呢?”
可是下一秒,陆鹤南的态度又把她心里的火顶了起来。
“你很了解我吗梁眷?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他语气里带着嘲讽,不知道是在嘲讽梁眷,还是在嘲讽自己。
“陆鹤南,别说赌气的话!”
两个人都是暴脾气,火气来了,谁也挡不住。唯一不继续恶语相向的方法,就是沉默。
可这份沉默没有维持太久,就又被陆鹤南轻易打破,他是铁了心非要把这件事掰扯明白。
“梁眷,是不是每一个喝醉酒的男人,都能让你心疼?”
说完这句话,陆鹤南整个人脱力似的靠在椅背上,心脏也疼得厉害,他不得不单手去握方向盘,好腾出一只手去捂住胸口。
梁眷还在气头上,没注意到陆鹤南的异样,还以为他是要继续抬杠,违心的话脱口而出:“对啊,谁让我博爱?”
博爱二字彻底击溃了陆鹤南的心理防线。
“好一个博爱。”他声音喑哑的不像话,哼笑着低声感叹了下。
车子又低速向前开了几百米,陆鹤南终是撑不住,把车停靠在了路边。
梁眷抬头望向车窗外,这距离华清校门还有四五公里。
“怎么在这停了?”
就算是吵架,梁眷也还是信得过陆鹤南的人品。
所以她只是疑惑他为什么要把车停在这,也不会去想他是要把她撂在深更半夜的大马路上不管。
意料之外的没听见陆鹤南的回答,梁眷疑惑地偏头去看,却见他趴在方向盘上,手揣在兜里费力的在掏什么。
“你怎么了?”
梁眷终于发现了陆鹤南的异常,她心一紧,颤微微地伸手去拽陆鹤南的胳膊,却没料到他整个人软绵绵的倒在她的怀里。
“你要找什么?”梁眷吓坏了,声音里带着哭腔,“是药吗?”
“我用不着你对我博爱。”陆鹤南无力地靠在梁眷怀里,喘息都变得羸弱,可他却没忘记梁眷刚才说过的话,仍旧固执的口是心非。
对于陆鹤南此时的嘲讽,梁眷充耳不闻。她一手揽着他,一手去帮他找药。
可是口袋里空空如也。
这下梁眷的眼泪彻底迸发出来,情绪也全面崩溃:“口袋里没有药啊。”
怎么会没有?忘带了吗?陆鹤南思绪飘散,好像真的忘带了。
药盒一般都放在他常穿的外套口袋里,这次出门前,为了让梁眷觉得与他之间没有距离感,他特意没穿看上去刻板的大衣和西装,而是穿了平常不怎么穿的黑色冲锋衣。
出门走得太急,他竟忘了,这件衣服里,没有他的常备药。
眼泪解决不了任何事,梁眷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她猛地想到了什么,转而去掏自己的口袋,摸到药盒的瞬间,她不由得感谢上苍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