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替你在加拿大顶罪后,你没去看过他吗?”
霍倚书眼神飘忽着,下意识避开了霍堪许的视线,“…关你什么事?”
“我倒是去看过他。”霍堪许回过了视线,“知道霍堪折为什么从小就体弱多病,精心养了那么多年都不曾见好吗?”
霍倚书立即抬头,“是因为堪折发烧的时候你没有照顾好他……”
“不对。”霍堪许打断了霍倚书的话,冷冷地吐出了几个字,“因为他的生母就是罹患这个病过世的,这,是基因病。”
霍倚书如雷轰顶。
生母…生母……
堪折的生母不就是她么?!
“费容当年为了给他爱人求医问药欠下高利贷,那个女人去世后,他根本无力偿还巨额债款,走投无路之际,他遇到了你。”
“你从年轻的时候就在服用各类精神类药物,根本无法生育健康的胎儿,于是他劝你去代孕。”
“怎么样,不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儿子…狸猫与太子,你分得清吗?”
以上都是那次霍堪许追查跨国经济犯罪时顺路查到的消息,后来这些消息也在费容的嘴里得到了亲口证实。
霍堪许神色平静,“你虐待亲子也不惜要在一起的真爱,却也有另一个真爱要守护,倒也不算辜负。”
霍倚书的眼泪晕花了眼线,她胸腔不断激烈地起伏,抬眼剜他,“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要你相信的。”
从前在无数个午夜梦回里折磨得他刻骨铭心的儿时记忆,他如今终于能够以云淡风轻的口吻叙述。
“哦对了。”
“走之前费容还要我给你带句话。”
“他骗了你,却也主动替你顶了罪,两清了。
——希望下辈子,不要再见。”
霍堪许走后不久,意大利的监狱里就传来费容畏罪自裁的消息。
霍倚书崩溃地捂住耳朵,“不要再说了!你骗人!!”
“你骗人!!!!”
她哭得歇斯底里,却又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我们的感情不算干净,难道你就干净了么?!”
“你难道真的喜欢她吗?”
霍倚书大吼:“你可别忘了,我们霍家卑劣的基因注定了你只会害死自己深爱的人…就像费容因我而死那样,你和她也注定不会长久!”
“那种事情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
霍倚书猛然反问:“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彩云易散琉璃碎的故事霍倚书听得多了。
就连她和费容的感情——即便当初霍倚书能够为了费容毫不犹豫地叛出霍家——可在生死面前,霍倚书还是默认了让费容去替她顶罪。
世间好物大多都不牢靠,她笑霍堪许令人作呕的天真。
霍堪许这一次不再主动避其锋芒,而是平静地,坦然地,像是陈述事实一般肯定地,同她对话,“因为我有托举爱人的勇气。”
不论是顺风还是逆风,平陆或是泥淖,枯木逢春抑或山重水复,他都愿意爱她,敬她,扶持她,托举她,假如人间荒唐一场,那他愿意为她开疆拓土、冲锋陷阵,也愿意为她握月担风、温花煮酒。
“而你,自诩一生只为爱与自由而叛逆与奔赴的霍夫人,却没有这样的勇气。”
霍堪许的神色坦然而诚恳,却因此衬得霍倚书喊着“爱与自由”的面目更加可憎。
钟情于爱的假面被人不留情面地撕开,霍倚书奋力了掌掴向霍堪许,“贱人!”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你不过是我和那个恶心肮脏的男人生下来的同样恶心肮脏的小贱种,竟敢和我这么说话!”
霍堪许的呼吸一滞。
他直起身,高挺深邃的眉目隐在阴影当中神色莫测,“你累了,看来今天不适合我们继续谈话。”
霍倚书被秘书带来的人牢牢控制在轮椅上,歇斯底里的模样几乎难以想见她从前是多么明媚动人、优雅从容的富家名媛。
她笑着流泪,“霍堪许,我是输了…可你也没赢。”
霍堪许闻言眉尖稍蹙,心底不安的预感却隐隐蔓生。
“与其在这里看我狼狈发疯的模样,”
霍倚书轻笑一声,泪和笑混合在一起,组成她最恶毒的诅咒,“——不如想想你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吧!”
第91章 第90朵花 “霍堪许,我爱你呀。”……
霍倚书的叫喊似哭似笑, 霍堪许只抿着唇,光影下眉目疏离而深邃。
“你怎么会在这里?!”看见霍倚书的那刻,曹汝梅顾不得秘书的阻拦就要冲进去, 却被霍堪许带来的人拦在了门口。
“你不是在意大利吗??”她咬牙切齿, “你不是在融……”
说到一半, 她后知后觉地觑了眼一侧的霍堪许。
霍倚书认出了这位平时花枝招展、八面玲珑的曹夫人,她眼里没有任何愧疚或是黯然, 只痴痴地笑,又剜了眼霍堪许, “那你问他啊, 问他为什么要举报自己的亲生母亲?哈哈哈哈……”
曹汝梅急忙向霍堪许求证, “小霍总, 你母亲是在做生意对不对?你母亲背后有整个霍氏的支撑怎么可能轻易垮台??”
“曹夫人真是贵人多忘事。”霍堪许面不改色地拉下曹汝梅求救的手, “当初意大利洗钱案第一次捅上国内新闻时, 爷爷就已经宣布和她断绝关系,现在的霍氏早就已经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曹汝梅听到这话的那一刻如蒙雷劈,面上霎时失去了所有血色。
她原本安排妥当,在出事之前她就依赖霍倚书秘密转移了自己在国内的一切资产。
是以即便在这场斗法里输了,曹汝梅也无须担心。
毕竟现在阚氏法人代表是阚思捷, 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也不是她亲自出面去做的,假使赢了,她就能够走上权利的巅峰,如果输了,她也能够在国外荣华富贵, 安度晚年。
这本是一本万利的生意…谁承想……
“霍倚书!”
曹汝梅怒不可遏地转向房间里的女人,“我的钱呢!还我的钱!”
“哈哈哈哈……”
霍倚书已经万念俱灰,对她来说曹汝梅的死活无关紧要, 只是多一个或是少一个人与她陪葬而已,她朝曹汝梅啐了一口,“蠢货。”
曹汝梅彻底崩溃了。
在霍堪许的示意下,保镖将两个人暂时分了开来。
他们日后都是要登上法庭接受法律裁决的人,公检法的人马上就要到了,他没必要做多余的事。
往外走出一段距离后,霍堪许心中却不断地浮现起霍倚书含恨的双眼。
还有那句恶毒的诅咒——
不安的预感油然而生,霍堪许不禁偏头叫了秘书一声。
秘书立即上前:“小霍总。”
“给阚婳打个电话。”
两分钟后。
“小霍总,一直打不通阚小姐的电话。”
霍堪许的脚步稍顿。
他掀起眼皮示意对面的一行人稍等,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通了阚婳的号码。
仍然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霍堪许心底的不安蓦地腾了起来。
“查一下刚刚出门的那辆车往哪儿去了。”霍堪许脚下一转,去了地上车库,“马上把方位报告给我。”
……
阚婳醒过来的时候头痛欲裂。
神智像是被浸泡在清醒与昏迷的边缘,每一次想要睁眼的尝试都像是一根针似的细细密密扎过神经。
“唔……”
她捂着脑袋呜咽一声又无力地倒了下去。
手机的震动声再度响起,红灯转绿,汽车的加速连带着冰箱边沿的香水瓶砸到了阚婳脸上。
忽如其来的钝痛倒是让阚婳的意识和视野都清晰了些。
她艰难地撑着上半身坐了起来。
四肢酸软无力,喉咙却干得像要冒烟。
巨大的昏晦感让阚婳头晕目眩,反应了好一阵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在汽车的后备箱。
阚婳记得出门的时候她是和霍堪许的秘书一起坐上了这辆GT,紧接着车还没开出多久就一阵急刹——阚婳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霍堪许的秘书满脸是血摔到了她跟前,紧接着阚婳也就失去了意识。
周围隆隆的声响是轮胎疾驰碾过路面的声音,偶尔一阵巨大的起伏是在过减速带,阚婳分辨着,好在汽车总体平稳行驶,没在她身上硌出太多伤痕。
她捡起滚落在身侧的香水瓶。
这瓶香水是阚婳为了今晚专门准备的,偏酸调的清新铃兰香。
她想着今晚要和霍堪许一起吃火锅,只是火锅的味道重又不容易挥发,上了车肯定不好闻,喷点清新剂兴许会好闻些。
现在香水瓶还在,说明阚婳仍出门时的那辆车上。
手腕被虎口粗细的纤维绳下死劲绑了许多圈,阚婳挣不开也不好轻举妄动。
她收了动静悄悄从后备箱探出头去,看清了情况后顿时心凉了半截——车上没人。
GT的车机显示正在自动驾驶,就连车速也控制在道路极限。
几乎没有人会怀疑到这辆车的古怪。
阚婳咬牙,用尽全力从后备箱和后排座椅之间的空隙里爬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