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婳话音落下,空气都安静了一瞬。
伙伴们睁大了眼睛面面相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刚刚莫名其妙被一个看起来乖驯无比的女孩子呛了。
而且她还说“利用堪许”。
天爷——他们谁敢利用这位小许总啊,除非是疯了。
就连霍堪许看向她的目光都变得…非常微妙。
我们…堪许……
疯了。
她在说什么?
趁着霍堪许怔愣的瞬息,阚婳趁热打铁,直接反扣霍堪许的五指将他的手托了起来。
接着阚婳纤细的双指捏紧了棉签,沾上碘伏小心翼翼地滚过那道渗着血的伤口。
远山薄雾一般黛青的细眉轻拧起。
她昨天擦破了皮都觉得疼,阚栩的手上划开了这么长一道口子,又还在流血,肯定更疼。
阚婳想着,又俯下身去朝阚栩的手掌吹了两口气,就像小时候她的爷爷哄她搽药那样。
接着抬起那双清润的荔枝眼来,柔声问他,“痛吗?”
霍堪许的目光触电似的移开。
他凝着被女孩捏住的指尖,半晌,目光才落到那道伤口上。
那双内勾外翘、郁挺斐然的眼低下,蝶翼般长而顺直的睫毛拢住大半的神色。
霍堪许没回答阚婳的问题,倒是反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正好路过。”阚婳将绷带打出一个蝴蝶结,顿了顿。
她犹豫要不要在这个时候劝说他不要逃课。
但她捉摸不透阚栩现在的心情,周围又有太多一起逃课的伙伴,她不合时宜的劝说只怕会起反作用。
这样想着,阚婳咽下了嘴里劝他好好学习的良言,只道:“你有空回趟家吧…爸妈会担心的。”
不知道是不是阚婳的错觉,当她提起这个话题时,对面的人眼里的温度倏而退下了些。
——看来是叛逆小孩儿不爱听的。
阚婳深谙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她也不打算继续逼阚栩。
退下一步,她重新拎起了药店的手提袋,面向霍堪许摆手,“我先走了。”
临走前阚婳看见其中一个小弟的额头上也有一道小小的口子。
她从袋子里取出了两枚创可贴递过去,“贴着吧,能止血。”
阚婳走后,一群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什么情况。”宁宇涛走上前去,从小弟手里拿过了那两片创可贴左看右看,嘟囔:“我也受伤了,她怎么不给我?”
小弟从宁宇涛手里抢过便利贴,如珠似宝地护在胸口:“涛哥你自己反思反思吧,就你那个态度,人妹子不记恨你都算不错的了。”
“我…就这么两片创可贴就把你收买了,出息!”宁宇涛愤愤不平,“我这不都是为了老许,老许你说是吧!”
宁宇涛扭过头来寻找认同,可哪还有霍堪许的人影。
霍堪许一手插着兜,走在前面,系着蝴蝶结的那只手被他挥向空中招了招,“再不走就迟到了。”
“诶诶!老许你等等我!!”
网吧的vip厅位于顶楼,里面装潢十分后现代。
纤细的光柱不规则地纵横在镜面天花板上,小光灯轻扫,整个场所迷幻而极富空间感。
步入vip厅后的第一感觉就是这里俨然是一座酒吧。
舞台、舞池、卡座,还有巨大的LED灯幕。
从舞池的四沿上去就是使用了最好的隔音材料的vvip包厢,配置顶级、服务周到。
蹦迪和上网一体,低消五千起,很受申城富二代们的欢迎。
听说霍堪许来的路上遇到了点小插曲,早早就等在包厢里的那群富二代不禁起哄,“之前还以为小许总这回能收心了,没想到那个校花这么快就是过去式了啊?”
“莺莺燕燕投怀送抱不断,该说真不愧是小许总吗?”
“今天又是哪个姑娘啊,能这么'勇敢追爱'?”
霍堪许无视他们或打探或戏谑的招呼,径自走到卡座的最角落就窝下了。
虽然没有坐在中心位,但卡座上的话题和目光无不是围绕角落里的霍堪许。
宁宇涛在外面敬了一圈回来,坐到霍堪许身边时,发现他这回不是在自顾自喝闷酒,而是…在发呆。
他盯着自己的手掌,或者说是上面打成蝴蝶结的绷带,发呆。
“老许,那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你真认识她?”宁宇涛没骨头似的挨上来。
“滚蛋。”霍堪许往里面窝了点,嫌恶似的道:“吐我一身酒气。”
网吧的老板过来敬了霍堪许一杯,“听小廖说你来的路上遇到了个女生,还给你把伤口包扎了?”
小廖就是网吧老板的表弟,这回也是他承了网吧老板的意思,把霍堪许请过来玩的。
他们似乎和霍家还有点亲戚关系,这家网吧也有霍堪许入股。
网吧老板算所独立创业,长袖善舞,霍堪许以前承过他一点小情。
两人碰杯,网吧老板手指一挑,用自己的杯口去碰霍堪许的杯底。
“一个……”霍堪许常年冷淡索然的眼眸里难得出现一丝玩味,“姐姐。”
廖常景:“姐姐?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剩下的几个人看似在喝酒,实则一直注意着角落里的动静,“表姐吗,两个人虽然颜值都很高,但长得不是很像吧。”
“也不一定就是亲戚。”
“不会是白天叫姐姐,晚上姐姐叫的姐姐吧。”说着那几个富二代促狭地笑了起来。
霍堪许周围的空气霎时降了几度。
他撩起眼皮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们一眼,却像是某种友好被打破的警告,来自上位者的傲慢,让气氛霎时紧张起来。
廖老板看了,脸色瞬间就变了,喝止:“一群臭小子,别总说些不干不净的话。”
霍堪许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清隽骨感的喉结上下滑动,酒杯被修长匀亭的手指拄在吧台上。
“小许总……”廖常景还想打圆场。
“廖老板。”但霍堪许自顾自地起身,不顾他的挽留,头也不回道:“先走了。”
不容置喙的态度。
礼貌又傲慢。
第4章 第四朵花 “至于这么开心?”
巫冬宜是阚婳多年的好友,两人打幼儿园的时候就认识。
那时候阚婳漂亮,幼儿园的小男生们就总爱跟着她跑。连她上厕所都要跟着,急得小阚婳都要哭了。
巫冬宜小时候剃着个短头发,整天在孩子堆里当霸王。
一见阚婳哭,巫冬宜当时就气血上头,把那群小男孩都揍了一顿。
自那之后,阚婳和巫冬宜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阚婳从电瓶车上下来的时候,还举着手机在原地找了一圈。
面向街角的十字路口时,阚婳的余光忽然瞥见马路对面似乎有人在朝她招手。
见她看过来了,巫冬宜脸上的笑瞬间变得灿烂,大喊:“阚婳!”
她的左手背在身后,右手用力地朝她挥手,“我在这里!”
等到阚婳来到跟前时,巫冬宜神神秘秘凑上来。
倏的一下,牛皮纸扎着一大束憨态可掬的泰迪熊向日葵绽放在她眼前。
“欢迎你回国!”
阚婳又惊又喜。
伸手抱过这一大束灿烂明丽的花,片刻后阚婳才从花束后面露出头来,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形状,“谢谢你小巫。”
两人进到店里后,巫冬宜先要了杯澳黑,接着扭头询问阚婳,“你还是康宝蓝吗?”
阚婳静静地坐在位置上。
闻言眉眼微弯,点点头。
巫冬宜一头白灰挑染的长卷发,蓝黑格子的延长甲在桌上点了点,“怎么样,回国之后还适应吗?”
“一切都好,最近还在调时差…”阚婳习惯性地寒暄,低头往瓷白的杯沿上磕了两块方糖下去。
片刻后,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手上的搅拌勺也停下了。
“小巫。”
巫冬宜平时看着大大咧咧,但早就注意到了阚婳的心不在焉,“嗯,怎么了?”
阚婳含蓄地措辞,“我有个朋友……”
巫冬宜挑眉。
“她有个正值叛逆期的弟弟,一整天的无所事事也不上课,就跟着他那群狐朋狗友去网吧鬼混……”阚婳说着,眼神慢慢飘开,似乎是在回忆,“但他也不是全然不好…他其实也会关心人的,所以本性不坏…但一和他提到爸妈的事他就翻脸。”
“让人很头疼…对吧?”阚婳深吸一口气,“小巫我知道你是学教育的,所以我想请教你一下,有什么办法能让他离他那群酒肉朋友远一些,然后试着和父母去交流?”
“啧…竟然翘课。”巫冬宜皮笑肉不笑,“没想到阚栩这小子那么几年不见,越长越混球了啊。”
阚婳愣住了,眨了眨眼,“不,不是阚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