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许薇喜欢哪套？”
许薇掀起眼皮看过来,他走过去坐到她身边,在层层叠叠的白纱中寻找她的手，然后握住。
某一指节过于光滑，他皱眉,“怎么不戴戒指？”
许薇说太沉了，戴着手酸。
他嗯了声,“我们还得挑个对戒。”见许薇没有反应,又问,“喜欢什么款式的？”
许薇说，“不要太沉,最好像没戴一样。”
裴泽廷的手摩挲着她空荡荡的无名指，“那怎么行？要重一点,时时刻刻提醒你,已经跟我结婚了。”
许薇没吭声,一把把手抽出来,换了只手刷手机。
裴泽廷脸僵了一下,让厅里的人回避,拉住许薇的手,让她靠进自己怀里，“怎么了，不开心吗？”
许薇说，“结婚真麻烦。”
裴泽廷眸色暗了暗，这才到哪一步，她就觉得麻烦了？
他压下心中不好的预感，维持着温柔的语气，“好的事都是有点麻烦的，对不对？”
许薇忽然抬头直勾勾地盯着他，“我们真的要结婚啊？”
她居然真的在犹豫。
裴泽廷努力克制着想将她的嘴捂上的冲动，伸手将她脸上的头发拨到眼前，挡住了她的目光。
即使如此也没有用，她的摇摆会渗进他们共同呼吸的空气里，催化出让他痛苦的根源。他握着她的手腕残酷地想，她还幻想他会放了她吗？根本不可能。
她的犹豫除了让他难受，毫无意义。
“裴泽廷你发什么呆？”许薇打开他的手，把头发拨开，“我们不结婚不是也可以在一起吗？”说着，搂住了他的胳膊，“我们这样子很好呀。”
“是吗？”裴泽廷平静地覆住她的手背，缓缓攥紧，“哪里好？”
“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我们开开心心地待在一起。不用那么多麻烦，就这样挺好的。”
“......”裴泽廷勉强笑了一下，许薇也对他勾起唇角，话虽说得很好听，却是在朝他所不喜欢的方向谈判，这抹笑显得有点狡黠，不如平时天真可爱。
“可是你答应我了，是不是？”他耐心地将她搂进怀里。
许薇小声地问，“为啥答应了不能反悔呀？”
裴泽廷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灼烧殆尽，“你说呢？”
“应该可以吧......”
裴泽廷怒极反笑，她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她的反悔根本就不会有任何实际效应。他们注定会结婚，会永远在一起，他会让这一切都朝着正确的方向进行。他不介意许薇偶尔有些奇思妙想，但这些都不会影响到最终的结局。
即使如此，他的气息还是有些不稳，“两个人感情好到一定的程度就是得结婚，用这种方式来给对方安全感。”
“我现在不能给你安全感吗？”许薇好奇地问。
裴泽廷的眼睫飞快地向下垂，脱口而出，“当然不是。”
许薇看着自己身上洁白的裙摆，“可是，我妈和我爸结了婚也离婚了，而且我妈非常讨厌我爸，她说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没跟他结婚，她还说，女人不能轻易结婚，不能轻易相信男的......”说完她抬眼看向裴泽廷，她总是相信裴泽廷。
裴泽廷说，“我们和你爸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当然是哪里都不一样，“我们不会离婚。”
“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
他没有回答，视线不动声色地在她脸上划过。
许薇总是能轻易将他的耐心快速消磨完，让他的掩饰失败，一而再再而三地钻进死胡同里，焦虑得恨不得撞在墙上。
裴泽廷简直不可置信她们在做这种争吵，衬得之前的幸福全笑话和泡沫。
他绷着脸，“那你为什么要答应我？”
许薇也有些恍惚，她为什么会答应他？
大概是因为他很努力吧......
裴泽廷像是猜到了她所想，冷笑问，“你一舒服就答应了，是吗？现在你又冷静了？”
许薇心虚地吞咽了一下。
这副心虚的样子简直就是给他的猜想盖了章，裴泽廷目光愈发阴沉。
许薇瞥了他一眼，他马上转开。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身体里的某一部分变得不如之前敏锐、干脆，变得有些柔软、粘稠，本该从心里流出的话，不再能轻易地开口了。
两个人沉默。
半晌过后，裴泽廷问，“你就这么不想跟我结婚？”
许薇努力地想要思考点什么，没有马上回答。
裴泽廷收回手，心想，他再也不要对许薇言听计从了，现在开始，不管她说什么都没用。
就算没有那一纸凭证又怎么样？他有的是办法让她一辈子待在他身边，她这辈子别想离开他。
“我没说要反悔......”
裴泽廷的眼睛立刻不暗了。
但依旧嘴硬，“这种事，本来就不能反悔。”
见她稍微点了下头，他立刻压住心中溢出的狂喜。
“既然你不想麻烦，我们就一切从简，这个月内领完证，明天，我让姜宁带你的律师到家里。”不给许薇任何否定的机会，他用陈述的语气结尾，又重新紧紧攥住了她的手。
-
裴泽廷几年前就了解过婚前协议。
律师团队完成协议初稿后，交由集团法务部确认核心条款。
婚前协议的内容大概是设立一项以许薇为指定终身受益人的信托——若裴泽廷遇到不测，他的全部个人资产将由许薇继承，而继承的股份则永久委托家族办公室管理，以保障股东与股民的利益。
他已经将自己能给的最好的给了她，但许薇大概也不会觉得有多开心感动。
她居然宁愿什么保障都没有，也不想跟他结婚？想到这点他就一阵胸闷。
好在车很快就到了集团楼下，保镖绕到后门要扶他，他摆手拒绝了。
脱离肘拐后，医生为他定制了超轻动力外骨骼，平时藏在裤腿内，能承受一半重量，有助于恢复和让他保持步态自然。
早晨，他和核心股东开了闭门会议，宣布一个月内将与许薇完婚。
结婚确实不是一件小事，在公司层面，得通知核心层、控制外部舆论风险，个人层面，婚戒、婚礼、蜜月等事皆需要他关注、张罗——许薇只要乖乖领证、戴上戒指、出席婚礼，他就谢天谢地了。
由于他先前已直接在网络上公开订婚消息，公关部门也需要介入处理。
他们建议裴泽廷与许薇在婚前婚后增加公众曝光，以塑造婚姻稳定可靠的形象，有助于将他和父亲、叔父，老一辈的企业家区分开来，摆脱之前家族内斗的舆论阴影，提升集团整体形象。
他们很快列出了一摞建议共同参加的活动清单。
这正和裴泽廷的意，他和许薇确实需要更多公众露面，但看了清单，直觉告诉他许薇并不会喜欢这些场合。
消息传出，最近在各种商务场合遇见的人皆知他好事将近，纷纷送上祝福。
-
晚上，他们的对戒送到了，还是遵循了许薇的要求，简单的圈，内刻两个人的名字。
裴泽廷给许薇戴上，“没事别摘下来，珍惜一点，当成重要的东西保护，好吗？”
许薇张开五指，垂眸看着，裴泽廷的手很快覆盖住了她，他手上的也戴好了，看上去很合适。
明天就是签婚前协议的日子，8天后，就能去领证。
一切终于走上了正轨，一切都在朝他预想的方向走，一切本就应该是这样。
许薇盯着他的脸玩味地说，“裴泽廷你现在看起来很得意。”
裴泽廷听了，沉默地笑了，转过脸，理所应当地亲了她一口。
许薇笑着说，“你还记得你让我做你女朋友的那天吗”
怎么突然开始回忆过去了？不过裴泽廷很享受，假装自己记不起来，说，“怎么了？告诉我吧。”
“你大半夜非要拉我去船上看日出，结果，一出门就被偷走了手机。你说，是不是人一得意就容易倒霉呀？”
裴泽廷轻声说，“那我宁愿做一个倒霉一点的人。”
-
今天上午裴泽廷要回医院复诊，他让人带着许薇到楼下活动室玩儿会儿。
分开前，许薇嘱咐，“让胡医生多给你开点药，最好顺便电击一下。”
裴泽廷有些无语，捏了把她的脸，“万一被电笨了怎么办？我可是要和你结婚的。”
许薇笑着说，“那我就跟笨蛋结婚啊。”
裴泽廷也莫名笑了。
上楼前，他回头看了眼玻璃门内的许薇，心变得柔软而酸涩，叹了口气，对保镖说，“看紧她，不要让她上楼。”
胡医生说他恢复得很好，实属万幸，接下来务必保持情绪稳定，注意休息，车祸遗留的偏头痛也会很快痊愈的。
……
复诊结束后，裴泽廷带许薇回公司签婚前协议。
现在誉宁中心大厦还没维修好，他们暂时在另一栋写字楼办公。
他的新的办公室也对着一面广告牌，不过暂时还没有投放许薇的广告。
“你是不是该拍新广告了？”他问。
“不是才拍了冰箱广告吗。”
“冰箱的广告词是什么？适合新婚夫妇用的智能冰箱吗？”
“……不记得说过这个。”
裴泽廷笑了，揉揉她的头发，“好了，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