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雪意呼吸都凝滞了。
她的目光游移,在沉默中猝不及防与应昀不小心四目相对。
虽然应昀几乎是立刻移开了视线,但杨雪意还是觉得很完蛋。
她的脸开始不争气得泛红。
肯定是紧张的。
不过很快,应昀的声音就把杨雪意从奇奇怪怪的气氛里拽了出来,让杨雪意再次确认应昀不论皮相多好,内里都是讨厌鬼——
“杨雪意,管好你的眼睛。”
杨雪意简直想对空翻个白眼,说的自己多想看他对他有不干净想法似的。
自己也不是故意要看的,而且看看也犯法?
不过这一摔,杨雪意原本脱臼的胳膊又有些疼,她想了想,觉得还是怪应昀。
是因为都练的肌肉吗?应昀身上一点不柔软,完全没有肉垫的感觉,杨雪意反而觉得把他压着才导致自己身受重伤。
而且这讨厌鬼裤子口袋里是放了什么东西吗?
硬邦邦的,杨雪意压着他,他口袋里的东西抵着她,实在有些难受。
因为一只手打着固定带,在艰难挣扎着试图起来之前,杨雪意努力挪动身体,想要远离应昀裤子口袋里的硬物。
结果她稍一动作,应昀竟突然毫不绅士地起身,像是被电到一样一把推开了杨雪意。
杨雪意始料未及,被推得一个趔趄,因为一只手无法平衡,脑袋差点撞上床头的衣柜门,好在应昀最后时刻良心发现,伸出手又拽了一下杨雪意,避免了她撞衣柜门。
然而明明她才是被他推得东倒西歪的受害者,应昀竟然还一脸像是遭受了奇耻大辱一样瞪着杨雪意,不仅没有任何道歉的意图,还咬牙切齿地对杨雪意发号施令——
“出去。”
?
杨雪意简直快气笑了:“应昀,你推我差点害我撞到头不说,还赶我出房间,要我提醒你吗?这是负一楼的保姆房,大少爷您的房间在二楼!”
就算这别墅确实是应昀家的,可这保姆房是自己和妈妈住的房间啊!凭什么!
可惜应昀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完全放弃了讲理。
他只维持着坐在床上的姿势,然后对杨雪意冷脸坚持:“你给我出去。马上。”
出去可以,但不是没有条件……
杨雪意看着应昀被扯开的衬衣:“我确实是无意扯坏你衣服的,你能不能不要我……”
她的“赔”字还没说完,应昀就又冷然出声——
“你先出去。”
明明语气恶劣的要死,表情奇臭无比,但应昀的耳朵却奇异地泛着红,一贯冷酷的眼神不再,而是带了点怒意,以及一些转瞬而是的尴尬和不耐。
他这是突发恶疾了?还是神经错乱了?
虽然以往应昀也没给过杨雪意好脸,但也没这么古怪到突然要霸占杨雪意的保姆房过。
难道天天装道貌岸然实在太压抑所以应昀终于疯了?
杨雪意虽然百般不愿,但是奈何这毕竟是应昀的家,加上他的表情实在古怪,杨雪意怕横生枝节,生怕他追着自己要赔衬衫钱,因此最终还是没再反抗,只心不甘情不愿地瞪了应昀一眼,然后起身走出了房门。
应昀家的负一楼除去保姆房外,其余空间都规划成了储物柜,杨雪意站在门外,盯着空荡荡的一排柜子,忍不住冷得跺了跺脚。
比起保姆房,这里的空间太大,因此即便开着地暖,外面也比房里冷上许多,杨雪意被应昀从房里赶出来,连个厚外套也没穿。
也不知道说应昀是贴心还是什么,五分钟后,杨雪意刚想骂他,他就像是已有预感一样,开门把杨雪意的毛绒睡衣扔了出来——
“自己穿。”
杨雪意冷的发抖,赶紧捡起来穿上,终于感觉浑身缓和了。
“应昀!你不会今晚要睡在这里吧?”
杨雪意不知道他到底要在保姆房里待多久,只能出声询问。
可惜房内应昀理也没理自己。
莫名其妙!
果然是黄金矿工都挖不出的神金!
杨雪意也有点生气了:“行,那你住保姆房吧,我上楼住你房间。”
这次房内的应昀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带了些竭力克制的咬牙切齿:“杨雪意!你不许去我房间!”
那你倒是把我的房间让回来啊!
杨雪意冷得又搓了搓手,正打算先到一楼去凑合一下,结果就听“哐”的一声,应昀动作粗暴地打开了保姆房的门。
没有任何解释,没有任何说明,应昀重新把尚且坚强留在衬衣上的扣子都扣上了,虽仍有些狼狈,但因为他周身气质问题,即便衣衫不整,但仍旧显得一本正经。
只是应昀脸色却相当难看。
明明是他自己把杨雪意赶走坚持待在保姆房里的,可如今这神色,倒像是保姆房玷污了他尊贵的大少爷气质一样,应昀看起来像是遭了什么奇耻大辱,此刻不仅耳朵还红着,连脸颊和眼睛都有些微微泛红。
这不会是真病了吧?
“应昀……”
杨雪意只是下意识想伸手拉一下应昀,然而没想到应昀的反应堪称激烈。
“别碰我。”
他几乎是立刻闪身避开了杨雪意的动作,像是有应激反应一样,他的表情冷淡,声音低沉充满警告,看杨雪意的眼神像是在躲避病毒。
“你不是有员工宿舍吗,为什么现在都住在家里,怎么还不走?”
因为工作辞了员工宿舍当然再也没了……
但杨雪意自然不能这么说,她只能故作轻松道:“最近脱臼,住员工宿舍不方便,你是骨科医生,我觉得和你住更安心。”
对于她的回答,应昀只扯了扯嘴角:“我没那么闲。”
“杨雪意,你离我远点。赶紧回你的员工宿舍。”
他无礼地甩下这句话,没再看杨雪意一眼,像是不想多和杨雪意共处多哪怕一秒,甚至连电梯都没耐心等,应昀就径自快步走楼梯上了楼。
神经!
杨雪意看了下时间,其实应昀占据她的房间也就最多十几分钟,也不晓得这讨厌鬼干什么?
杨雪意回了房间,看了下房内布局和东西摆设,没有被移动的迹象。
但考虑到应昀走出房间时的诡异表现,保险起见,杨雪意还是决定开空气净化器——谁知道应昀是不是携带了什么病毒!
她气呼呼地躺到床上,然而很快又鲤鱼打挺着挣扎爬了起来。
该死的应昀。
他把他身上那存在感强烈的男士淡香水味都留在杨雪意床上了!
不知道是工作压力还是内分泌失调,亦或者是遭到李立明的骚扰所致,杨雪意自一年前开始,就饱受失眠困扰。
医生也看了,药也开了,褪黑素、各种各样的助眠方式能试的都试了,可惜都收效甚微,能不能睡好完全看缘分。
失眠这件事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一年断续下来,虽说杨雪意年轻,但白天有时候也疲劳困乏得很,做梦都想好好睡一觉。
如今杨雪意躺在床上,萦绕在她鼻尖的味道让她有种仿佛应昀躺在身边的错觉,心里十分崩溃,搞得像是和应昀同床共枕似的,实在是晦气晦气!
假装狂追应昀让他吓跑这一招看来是彻底宣告失败了。
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应昀看来是完全不信自己会真心喜欢他。
杨雪意冷哼出声,也算这讨厌鬼有自知之明。
但接着怎么办呢?
杨雪意有点焦虑,辞职这事早晚纸包不住火,到时候万一应昀“不小心”透露给自己妈,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应昀这讨厌鬼又这么难处,自己才在他家里待了几天就直接出声赶人……
哎!
要是能不要和应昀一起住就好了!
此时此刻,杨雪意忍不住又想起了在北海道时被应昀赶出婚礼教堂的场景,如今时过境迁,应昀又把自己赶出了保姆房,还扬言叫自己赶紧从别墅里离开。
从这点上讲,应昀倒是专一,十年前厌恶杨雪意要赶她走,十年后还是言行合一。
应昀这么讨厌她,杨雪意心里当然明白,十年来他不停给杨雪意使绊子给脸色,多半是希望杨雪意知难而退自己快点滚,可贫穷有时候真是一种罪行,让人没法抬头挺胸。
杨雪意也想有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家,也想再也不用担心随时会被一个高高在上的讨厌鬼颐指气使地赶出房间还没法说一个字,也想再也不用在保姆房门口委屈无奈地徘徊还要试图好声好气地说服应昀这个神经大少爷出来。
光是回想应昀刚才那多看杨雪意一眼仿佛就会被污染视线般的眼神,杨雪意就来气,她觉得应昀眼里的自己大概就和门外丢错分类垃圾桶的垃圾没有区别。
她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怎么有应昀这么讨厌的人,而自己还不得不和这讨厌鬼被迫共同生活十年!
杨雪意真的太太太太太讨厌应昀了!
不过可能是内心一直唾骂着应昀,以至于消耗了大量精力,虽然床上都是应昀的味道,但杨雪意倒也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第16章
虽说倒追恶心应昀的计划失败了, 但意外的是,自从上次应昀把杨雪意赶出保姆房后,应昀倒是主动对杨雪意敬而远之起来了。
他近来早出晚归,像是故意和杨雪意岔开作息时间一样, 两个人虽然同住在一栋房子里, 但几乎没有再打过照面。
而杨美英女士那里, 应昀最近似乎也终于消停了, 没有再去告过状。
杨雪意什么也没干, 竟然达成了让应昀对自己避之不及的目标。
至于自己脱臼的手,也如期拆了固定带,虽然仍旧不能提重物, 但于日常生活来说已经方便多了。
不过这些都不能和最大的好消息比——
杨雪意之前和妈妈一起买的精装修新房提前交房了!
新房不大, 两室一厅, 但足够未来自己和妈妈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