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消息是应昀的空调倒是修好了。
当然,与其说是修,其实严格意义来说并不算,因为空调压根就没坏。
前几天杨雪意关心则乱, 没认真查看, 昨夜气急败坏要把应昀赶回他自己房里, 急中生智才火眼金睛发现空调的插头像是松了。
果然, 等杨雪意把插头重新按紧后, 应昀房里的冷气便回归了,同样回归的自然还有应昀。
如今早晨醒来,杨雪意蜷在床上懒洋洋的, 觉得自己像只无所事事的猫, 窗帘的缝隙里透过来周六清晨的光, 或者更准确点, 是接近中午的日光了。
应昀是一早走的, 虽然是周六, 但他有门诊排班。
骨科医生,真的龙马精神, 力气大精力足耐力也好。
如此一想, 杨雪意难以抑制又回想起昨晚, 怪应昀,杨雪意本要结束后冲个澡的,结果最后又被应昀按在淋浴室的镜子边继续了。
如今她起床洗漱, 下意识开了热水,狭小的卫生间里很快升腾起氤氲的雾气,镜子上缓慢地显现出手掌印,是杨雪意昨晚无力支撑时按上去的, 不过很快手臂就被拽回来,然后被应昀重新抱起,应昀的鼻尖抵在杨雪意的唇瓣,湿热的吐息焦灼又让杨雪意从心底深处感到燥热。
应昀很过分,明明没多久前才答应地好好的,然而仍旧翻脸不认人,强势又霸道,杨雪意推拒,好不容易把应昀推开自己得以短暂逃离,却被对方很快拽住脚踝拖回去。
被赶出的访客又不容分说地再次登堂入室,不要脸的明明白白。
像是为了惩罚杨雪意的临阵脱逃,应昀原本托抱着杨雪意的手故意松脱,以至于杨雪意失去支撑下整个人下坠。
来不及反应,一下到底。
太深了,太过了。
像是被架在烧烤架上被捅个对穿的烤串,明明被火炙烤着,却忍不住冒出油滴,全身的水汇聚到一处,每次以为要流干,但很快又重新湿润。
直到最终,杨雪意里里外外全是应昀的气息。
……
杨雪意捂住脸,说了不想回忆的,然而越是给自己下暗示不去想,想得却反而更多,印象也深刻到难以磨灭。
实在是没脸面对自己,杨雪意简单吃了个早饭,还是觉得累,索性又躺回床上睡个回笼觉。
然而这周六上午闲散的氛围却很快急转直下变成惊悚片。
杨雪意再次入睡正迷迷糊糊做着美梦,却突然听到一声暴呵——
“杨雪意!你给我起来!”
几乎是同时,杨雪意身上的被单被掀开,她微微睁开眼,才看到杨美英女士正脸色铁青地站在她的床头,她带着一次性手套,手里赫然提着……
一袋垃圾。
而敞开的垃圾袋口,是几只用过被丢弃的避孕套。
随着杨美英女士暴怒的晃动,里面正流出泥泞粘稠的液体。
杨雪意几乎立刻吓醒了。
杨美英女士面色发黑,眼神冒火,下一秒看起来就要爆发:“杨雪意,你交男朋友了?还带回家?!”
杨雪意头皮发麻,CPU都烧干了,下意识就是否认:“我没有!”
认了命就没了!
杨美英确实快气炸了,她知道现在小年轻什么样,但真的直面自己女儿也有婚前性行为,老派的她还是接受不了,何况她根本不知道杨雪意交了男朋友。
“雇主今天临时放我假,我想着过来给你打扫下卫生,结果被我看到了这个,你好好解释,怎么回事!”
气氛正剑拔弩张,门外就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应昀结束门诊回来了。
他打开门,显然不知道杨美英女士也在场,兀自道:“杨雪意,我给你带了午饭。”
等应昀看清正脸色铁青站在一边的杨美英,他才收了下脸上的笑意,愣了愣,垂眸礼貌道:“杨阿姨。”
那人畜无害的温顺样子果然让杨美英女士紧绷的情绪稍稍缓和了些,但她心情不佳,没和应昀打招呼,只礼节性地朝他点了点头。
不过很快,她看向应昀,就像是有了主意。
大概是断定问杨雪意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杨美英女士显然决定从应昀这里突破:“小昀,你老实和阿姨说,杨雪意是不是交了男朋友?你有见过吗?什么样的人?”
在应昀面前,顾及杨雪意的面子,杨美英说的含蓄,这次反倒是杨雪意不在乎,她急于拖应昀下水,当即拽住应昀,故意大声地给他普及前情提要:“应昀!我妈在家里垃圾桶里翻到几个用过的避孕套!怎么回事!家里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杨雪意都那么摊开来说了,杨美英女士拧了拧眉,看了一眼应昀,也不藏着掖着了:“小昀,你说吧,说实话。”
可话虽这么说,杨美英女士显然已经先入为主给杨雪意定了罪,明显怀疑垃圾桶里的东西和杨雪意脱不了干系。
她回头瞪向杨雪意,话虽然不是对着她说的,但敲打的意味已经很重:“我不是反对年轻人谈恋爱,但好歹要选个可靠的人,如果是那种连开房钱都要省,跑人家家里的人,在我看来非常不可靠,倒是很鸡贼,还抠。”
“而且热恋情侣也要讲素质,考不考虑别人也租住在这里?征求过别人意见吗?”
她冷笑道:“要不是我今天正好临时放假过来一趟,我都不知道有些人胆大包天到这个地步!”
杨美英瞥了一眼扔在一边的垃圾袋和敞开袋口尚能看到的避孕套,想到它们的数量还不止一个,额头青筋直跳,几乎失去理智:“是哪个兔崽子?马上把人给我叫来。”
“现在好好的年轻人都被这种人带坏了!”杨美英脸色难看至极,“这种人都是什么人,做事一点分寸没有!社会风气就是这么坏的!”
杨雪意默默地看向杨美英身后的应昀,很想说,妈,兔崽子已经来了,就在您面前站着呢,人也确实挺没分寸的,一晚上也就搞了你女儿四次呢。
应昀看起来温顺而人畜无害,像是那种学校里家长都会喜欢的好学生,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垃圾袋,加上杨雪意的提示,显然很快明白过来事情的原委。
饶是如此,这厚脸皮竟然还能面色不改冷静地站着。
难道是想出帮杨雪意脱罪的办法了?
事情如果继续发展下去,绝对完蛋,杨雪意急的要命,又不敢贸然和应昀对口径,已经紧张地开始下意识咬嘴唇。
应昀抬头看了她一眼,声线沉沉:“杨雪意,别咬嘴唇了,要出血了。”
神经病啊,这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杨雪意刚想发作,就见应昀转头看向杨美英——
“杨阿姨,是我用的。”
他垂眸:“您别骂杨雪意了。她不知道。”
“是我做事没有分寸,把人带回家了,还影响到了杨雪意。”
算你识相!
杨雪意心里的大石头落地,人一下子又活了过来,马上来劲了。
她露出震惊的表情,十分痛心疾首的模样:“应昀!你怎么这样啊!都说好不能带人回家的!你怎么半夜趁我睡着做出这种事啊!”
杨雪意一脸被污蔑而悲愤的真情实感:“妈!我都说了不是我!我根本没有男朋友!怎么会用这种东西!你怎么老是把我想那么坏!”
“这个房子又不是我一个人住!不还有应昀吗?你就一点不怀疑他!人都会变的!应昀现在也没你想的那么老实!素质差的那个人不是我,是他好不好!不出去花钱开房把人偷偷带回家!也不在乎还有我这么个室友!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房东了!”
结果杨雪意义正言辞成这样了,杨美英女士竟然还有点迟疑。
这简直把杨雪意气坏了。
她妈怎么就这么着应昀的调,避孕套确实杨雪意也有份,但为什么轮到应昀,杨美英还不信呢!
每次都是对自己严防死守,对应昀就宽容多了!
凭什么啊!
应昀又不是什么纯净下凡无欲无求的佛子!他在床上根本不是这种宜室宜家的模样好不好!
杨美英女士迟疑一秒都是对应昀的不尊重!
杨雪意真的很不爽:“妈!你那是什么眼神?难道都到到这一步了,还觉得应昀是替我背黑锅?应昀又不是白痴,这种事他会替我认下吗?你要不信,你去验DNA,看东西是不是应昀的!”
杨雪意瞥了一眼垃圾袋,很快又脸红耳热地移开视线,但不妨碍她虚张声势:“不都有物证吗?”
比起杨雪意的咋咋呼呼,应昀的态度很冷静,认错及时,姿态端正,他掀了掀眼皮:“阿姨,确实是我,抱歉,这件事我做的不对。真的不怪杨雪意。她不知情。是我让你们失望了。”
大概杨雪意的态度实在理直气壮刚正不阿,杨美英女士终于买账。
她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小昀,你交女朋友了?”
应昀看了杨雪意一眼,“嗯”了一声。
这下,杨美英彻底信了。
只是就在杨雪意以为她要数落应昀时,杨美英却一把把杨雪意拽进了房间——
“不是你就不是你,说开就行了,别那么咄咄逼人。”
“他家里这个情况,本身手头不宽裕,可能交到女朋友都不容易,或许确实是实在手头紧张才没去外面酒店开房,把女朋友带回家的。你别说他了,他家里出那种事,也是挺倒霉的。而且他是个男的,自己心里有数,不用我们管了。”
这是什么同人不同命的凄苦人生啊。
杨雪意目瞪口呆,十分不平:“妈,你刚才以为是我的时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凭什么到应昀,态度就大转弯了?该不会应昀才是你的儿子,我是你捡来的女儿吧?”
“胡说什么!”
“里外有别,你是我自家的,他到底是别人家的,我管他私生活不合适。”
“何况这种事,吃亏的总不是男生,女生婚前万一怀孕了,很容易遭到不公正待遇,比如婚前杀价之类的,万一对方是个没担当的,或者父母也不是良人,那女孩还要面临打胎止损的境况,到时候伤的还不是自己的身体?男的你说能有什么损失?”
“加上这种事,对男的来说不仅不存在意外怀孕之类的后遗症,男性生理构造的原因,男的都不太会得病,而女的就不一样了,很容易各种妇科病缠身,尤其是对方不干净的话,更是被传染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得知不是杨雪意,杨美英的脸色松弛下来,脸上也有些愧疚和难堪:“妈知道妈这个事情上盯你盯得太紧,也知道你们现在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都讲究这种事只要你情我愿男女平等,可女孩在社会上遭受的舆论压力就是比男的大。”
“男的谈十几个女朋友,都会说是有本事,把女孩肚子搞大了,男的拿出来甚至还能当谈资炫耀,一点不会觉得丢人;可女孩谈十几个男朋友,万一未婚先孕,就要被指指点点是不检点,甚至还会被说成是私生活混乱。”
杨美英一边帮杨雪意叠床上散落的衣服,一边叹气:“我心里当然觉得这样不对,可我改变不了外面别人怎么说,只是不想你去承受这种指点。”
杨雪意和杨美英的关系说亲厚是亲厚的,但妈妈常年忙于照顾雇主一家,很多时候对杨雪意没那么细致,只在她认定是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插手管教。
因此十来年,杨雪意和她的关系是糅杂着太多元素的拉扯矛盾体。
她知道杨美英爱她,但爱的方式有时候又让杨雪意难受憋屈。
但杨雪意知道,自己也没法要求更多了。
是妈妈给她提供了物质条件,至少让她吃饱穿暖,杨美英女士总坚信教育和学习能改变人生,因此对杨雪意学业上的花费,从来没有吝啬过,甚至一直鼓励她可以继续深造。
碍于时代和家境,杨美英女士没能接受太多教育,但是希望杨雪意能。
杨美英总是很干练,没一会儿就把杨雪意床上乱扔的衣服都叠得整整齐齐,也是这时,杨雪意才看到自己妈妈手上新鲜的伤口。
她牵过杨美英的手:“妈……”
杨美英把手一缩:“没事,小伤,切菜不小心。”
她像是急于转移话题:“反正小昀不是我儿子,我们别太插手他的事,何况他整体算个有分寸的人,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很专一,以前追他的那么多,但是他心有所属,条件那么好,也洁身自好得很,对感情也很认真,别人都快餐恋爱的时候,他就能沉下心来写情书。他谈恋爱应该是能负上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