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乔丽珍总是不许,还握着她的手苦口婆心说:“你这双手可不是来干这个的!”
丽珍这人是矛盾的,一边骂她被养成废人,一边不让她干活,当初她忙里偷闲来店里给客人洗头发,她也总是和熟客絮絮叨叨:“我们家宝蓓天生丽质,一大把好男人追,以后可是要嫁豪门的,才不干我这种工作。”
也就在家做家务,乔宝蓓才能换到她满意的微笑,不过当初挤在小小一间房时,丽珍也说,未来会把店交给她和她的丈夫。
她们不是直系亲属,却也相依为命大半辈子,当时丽珍把她带走抚养,一边打工一边租房,不过才二十岁。
门前悬挂的风铃清凌凌响动,乔宝蓓扭过头,一头栗色羊毛卷,穿着明黄开衫裙,涂红唇的女人映入眼帘。
虽上了年纪,样貌无疑是好看的,但一开口就让人跪:“乔宝蓓,你没事来这里干什么!”
乔丽珍怀里还捧了一束玫瑰,走过来前转递给前台小妹了。
乔宝蓓想,她应该不仅去盯装修,还跟男友约会了。
她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开口戳破,轻声说:“我想过来做个头发还不行么。”
乔丽珍上下打量她,伸手抻了截头发:“你这头发最近确实有点干……”
“哎呀不是做营养,我想染发啦。”乔宝蓓把那缕头发往后撇。
“你还想染发!”乔丽珍的声音又高扬,“哎唷你老公都回来了你还敢染发!”
乔宝蓓有点来气:“我染头发干嘛还要看他的脸色?那你男朋友有不让你染头发吗?”
“再说了,我染得好看,他还能说什么?”
乔丽珍剜她一眼:“真是说不得你了。”
她又问:“要染什么颜色?”
乔宝蓓想也不想:“白金。”
这种发色,即使是闪闪发光的大明星,也得全身打粉底液,随时带灯光组和打光板以免衬得肤色暗沉出黑图。但乔宝蓓不同,她天生白得发亮,甚至白到对紫外线都有些过敏,每天出街见光都得打伞戴遮阳帽。
以前不是没染过这种发色,所以乔宝蓓自知不会翻车,她笼统也就染过棕的金的这两种。
乔丽珍上下打量她一番,最终倒也没说什么,只掐表道:“那你可得老老实实坐七个小时,还有我会让人给你护理一
下,省得发质毛躁。”
漂白所需时间长,好歹也能消磨时间,中途她让人顺便做美甲、足疗,然后刷短剧看看短视频什么的也算不枯燥。
不过乔宝蓓这人一向没什么耐心,刚漂第二遍她就开始昏昏欲睡了。
她强忍着困意,让人拿纸笔,双腿交叠着写写涂涂。
乔丽珍忙完给客人剪头的活,过来瞄了眼,窥屏看见手机上的标题,坐到她旁边,眉梢微挑,“要出去旅游了?”
她突然凑近,乔宝蓓下意识抚胸,瞪她:“你吓死我了……”
“这么不禁吓。”乔丽珍嘁了声,梗着脖子:“这是准备去哪里玩?傅董陪你一块去的吗?”
“嗯对,不过我还没想好要去哪里。”乔宝蓓敷衍道,手已经把纸张遮掩大半。
乔丽珍却不依不饶:“给我看看,我帮你参谋参谋。”
乔宝蓓觉得好笑:“你又不怎么出去旅游,怎么给我参谋?”
“嘿,还调侃我来了。我那不是没时间吗?何况没吃过猪肉好歹也见过猪跑吧?我虽然不像你们这样天天飞国外,但我又不是不会上网的傻子,这五洲四海我哪儿没看过?”乔丽珍强词夺理起来,完全就是强盗逻辑。
有时候乔宝蓓不得不觉得,自己就是被她这种行为给带坏的,否则怎么撒起谎、说鬼话起来那么出口成章呢。
她和丽珍从不扮演姑慈侄孝的戏码,所以立即把椅子转到右侧,背对着她。
乔丽珍也总是不识趣的,见她如此,便握着扶手反转回来,大眼瞪小眼:“好端端说着话怎么突然转身,你是歌手的导师啊?”
乔宝蓓懒得说,面如菜色:“有什么可参谋的,傅砚清才给我拨了十万块的金额。”
“十万?”乔丽珍微怔,往她额头来了一记:“你这丫头真是飘了,十万你都嫌少。”
乔宝蓓被弹得脸都皱成一团,倒吸口气捂住额头:“干嘛啊,能不能不要再弹我额头了,很痛的!”
乔丽珍后知后觉想到她这张漂亮脸蛋不能瞎折腾,掰开她的手要去揉,但乔宝蓓没领情,轻哼一声又自己捂住。
她的眼泪都被逼出来了,水雾霎时蓄满双眼,虽然蹙着眉面露不爽,但让人看着仍然没什么威胁感。
乔丽珍细细问:“十万块,坐飞机啊?”
她记得乔宝蓓上次就坐过这种高档航仓。
“才不是,五天总共就拨款十万经费,总、共,明白吗?”乔宝蓓逐字强调,生怕她听不明白,便把前因后果说清楚。
听完以后,乔丽珍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他这是要你学会理财算账吧,他出差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你是不是没少花钱啊。”
乔宝蓓本想解释,但想到上个月不算琐碎开支便划掉的百万账单,温温吞吞:“也、也还好吧,和以前差不多。”
乔丽珍哪能不懂宝蓓口中的“还好吧”是什么意思,她眯了眯眼,没有戳穿,只笑:“丫头,十万块在国内够你们溜达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要我说,你还不如真的省点花,再把那笔钱藏到小金库里。”
女人不论是否成婚,都该有自己的小金库,这是乔丽珍教她的立身之道。虽说这么做很没品,但乔宝蓓耳听心受,的确也存了不少,傅砚清那么有钱,她偷偷存点私房钱,不过是从他指间溜溜缝罢了。
但乔宝蓓还是要说:“我每个至少存把万,十万花掉旅行的费用,还能剩多少?”
乔丽珍似笑非笑:“这日子真是给你过太好了。”
“要想吃穿住行体验好,十万就是不够花。”乔宝蓓轻声嘀咕。
“哪能啊,要不这样,趁这个机会你带傅董回趟老家。你不是想吃海鲜了吗?咱那个小渔岛多的是海味让你吃,何况你们结婚这么久,他也没陪你回过门吧。”
“不要。”乔宝蓓想也不想就拒绝,一脸痛苦:“你就别给我瞎提议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我瞎提议什么了,回趟家能把你怎么着?这么忘本。”
乔丽珍的声线天生高扬尖锐,像针似的在她耳边猛戳,乔宝蓓不胜其烦,恨不得把耳朵摘了。
她干脆不再搭理,乔丽珍也懒得废话,看见有贵客来,立即换一副面孔笑吟吟地迎上去。
从上午坐到下午,即使是软座也要把乔宝蓓的屁股坐僵了,最后一轮漂洗,理发师专门给她卷发做造型,效果格外好。
得益于理发师姐姐的手艺,也得益于乔宝蓓这张鲜丽貌美的脸蛋。乔丽珍往这里瞟了眼,打从心底衷感慨自己真是养了个漂亮女儿。她忍住不拿手机拍摄上传某音某书,毕竟乔宝蓓现在可不好曝光在互联网上。
打完定发液,身上都香喷喷的。乔宝蓓对镜用手托了托发尾,心里也是满意得不行,给理发师姐姐塞点小钱。
店门口如约停了一辆宾利来接送,不过上车的时候乔宝蓓并没有看见傅砚清,他发消息说过晚上有应酬。
本来还很期待能看见他的——这大概是傅砚清归国以来,她头一回这么想。
在车上,乔宝蓓多番换角度自拍,挑拣了好一会儿图片才传到朋友圈。
轿车刚好驶入车库,她准备下车,看到朋友圈冒出十几个小红点,最新一个,是傅砚清,还有一个人的昵称备注,是李逢玉。
乔宝蓓的手机差点没拿稳。
他什么时候通过好友添加了?
两个人的头像挨在一起,乔宝蓓心里莫名发虚,连忙切回消息框,发现李逢玉早就给她发消息了,只是聊天框滞后她压根没注意到。
李逢玉:【问过宋瑛,听说这只挂件是你的,所以上次在电梯口碰面,看来不是我眼花。叫跑腿送到你家可能会更方便,不过我还是想问一下,方便见个面一起喝杯茶吗?】
乔宝蓓捧着手机,手指悬浮在屏幕上,来回看着这几行字,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回复。最让她想不通的是,李逢玉……怎么想和她见一面?
第14章
下午开完会,先前的合作方忽然在恒古府加了场饭局,由于是紧密关联的厂商长辈,傅砚清没推脱便赴约了。
到那陪同两位老夫妻吃饭,满打满算就一个半小时,也没太耽误时间,但刚巧碰上家里那位混不吝惹是生非。碍于有外人在,傅砚清压着气送行,转头就把人叫到包间关上门训。
“大哥。”傅驰英眼观鼻鼻观心,毕恭毕敬地喊,迎上男人漆黑的双眼,他讪笑两声,解释道:“正经谈生意,没违法乱纪,我本来是想拒绝,谁知道他们……”
傅砚清叩下茶杯,力度不算重,但瓷碗透过桌布的声响很沉闷。
傅驰英心里一跳,当即作保证:“下次绝不会让他们带那群人进来了。”
傅砚清冷冷看他,嗓音清淡:“有一就有二,明确拒绝,划清界限,别做擦边的事。你还年轻,和这种不三不四的人来往,小心阴沟里翻船。”
“我知道。”傅驰英垂首。
防止话落地,也怕接着训话,他想也没想,自然而然地转换话题:“您今天来这儿就和林叔吃饭,没带表嫂?”
“嗯。”傅砚清应了声,疏冷的面庞轮廓似乎柔和了些。
傅驰英小心打探:“在家歇着呢?”
“去姑家了。”
傅驰英“哦”一声,脑子转的很快:“是去做头发吧,她姑姑手艺不错。”
傅砚清凝着他,眸色极深:“你很清楚?”
傅驰英莫名觉得他的眼神带了考究,没太在意:“网上刷到过她姑姑的自媒体号,我一个妹妹也去那里做过。效果的确好,都办上年卡了。”
傅砚清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下:“是么。”
傅驰英见他面色和缓,心里松口气。他明白,表嫂在大哥这里的地位非同寻常,不论聊做错事或聊闲常,只要将她搬出来谈,总能换大哥好脸色,简直屡试不爽。
那个女人他见得不多,也就逢年过节打过照面。漂亮是真漂亮,性格呢,说好听是单纯娇憨,说难听点就是蠢笨无知,没学历没文化,谈吐也庸俗。
她个头很矮,身材比例倒不错,皮肤白,偏丰腴,腿匀称,但站在大哥身边跟个小人国出来的一样,怎么看都不匹配。
全家一致认为,傅砚清会找个
门当户对的端庄名媛联姻,毕竟他从小便遵受着父母辈的教诲,按部就班做表率典范。从读军校再到退队,从任职风泰总裁再到外派分部,他从未有过怨言,一直勤恳服从,奉公克己。
这种行为作风相当正派古板的男人,自由恋爱都稀奇,何况娶一个百无一用唯有皮囊好看的女人。
傅砚清敢娶,傅家还敢认,除非是救过大哥一命。
——不过,事实还真是这样,离奇之中又带了点合理。一时之间,傅驰英都不知这俩人到底是谁命好。
傅砚清没多待,简单问了他一些事便准备打道回府。
临走前,傅驰英想到件事,还没琢磨好便脱口而出:“对了,有件关于表嫂的事我想和您说。”
傅砚清系上身前的西服纽扣,偏过头睇他。
他的目光如镰刀,总带着锋芒,常人相视不了几秒便会丢盔卸甲。傅驰英还算习惯,却也不由放缓语气:“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先前我朋友在酒庄见过她,听说因为输牌订了不少好酒……”
“是这样。”傅砚清慢条斯理地打断,温醇的声腔透着不经意的淡漠:“她是我妻子,是你表嫂。她的事情,我比谁都清楚,你不必外说。”
“明白吗?”
傅驰英微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