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砚清喉结微动,话里透着淡淡的愠意:“可他还是出现在你身边,我怎么能不视而不见?你当我是瞎子,是熟睡不醒的丈夫,还是无能蒙昧的男人?”
他忽然笑了下,深邃眼窝下的眼睑红且湿热:“你不说,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和你撒谎了。”乔宝蓓脸白了一度,破罐破摔:“我知道你会介意,觉得我水性杨花。”
“我从来没有这么觉得过。”
“你就是有。”乔宝蓓坚持:“你觉得我是因为你有钱才和你结婚。你觉得没错,我就是这样。你给我修水管装电灯胆开出租车有什么用?我又不是没钱请工人打出租。我最讨厌男人做自以为是自我感动的事!”
空气蓦地静默到落针可闻。
她听到傅砚清很沉的呼吸声,知自己说了狠话,立即闭上嘴,心都凉了半截。
完蛋了。
她要完蛋了。
砰地一声,傅砚清拉开了门往外走。
乔宝蓓怔忪地看着他,见他站在车外把门扣上,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也扭身去开自己身侧的门。
门没锁,能开。推了一小缝隙,乔宝蓓没急着下车,怕被撇下,于是老老实实地芘股沾座,绝不偏离半分。
她转过头再去看傅砚清的位置。他还在那里站着,也不知在做什么,只是一言不发地背着她。
乔宝蓓慢慢回过身扣上门,没把门关紧,抿着唇,也渐渐回味到懊悔。
听她说了那种话,傅砚清会不会想和她离婚?
一时口快真的会酿成大错,早知道……早知道她就乖乖听他的,趴到车后面。顶多只是被抄一顿,又不会怎么样。
想到这些,乔宝蓓又没忍住哭了出来。
-
车外的风很闷。
这是傅砚清从车上下来的第一感受。
从燕北落地黎城,从机场自驾到国贸,五个小时的连轴转称不上耗心耗力,却也让他浑身疲倦不堪,几近握不住方向盘。
后备箱塞满了玫瑰,是从厄瓜多尔空运而来,随他一同飞落抵达的。他原意是想到家接她,一道去事先订好的餐厅共进烛光晚餐。
他不够浪漫,所以学了互联网上的伎俩。他不知这是否算惊喜。玫瑰随处可见,厄瓜多尔的玫瑰也并非有市无价,乔宝蓓不一定喜欢……可他还是学
着去做,毕竟总归要尝试。
尝试将她的注意力从别的男人身上拉回来。
他是她的丈夫。
她合法的丈夫。
可又有哪个合法的丈夫需要做这些?
司机对她的行踪遮遮掩掩,支支吾吾才吐出一个地点。一个熟悉的,并不陌生的地点。
导航指向目的地,十公里,五公里,一公里,他掌着方向盘,不断驱车奔驶拉近距离,在最近的一个红灯停下,开了窃听器的功能放到中控边。
他想知道她在做什么,可他又听到什么?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窃听器的音量并不稳定,时断时续,时而有风声呼啸。稍微听十几秒钟一分钟,并不难从有限的谈话里拼凑信息。
走在乔宝蓓身边的男人并非陌生人。他放缓油门一点点跟进他们的步伐,透过挡风玻璃去看,怎么能认不出她和她身边人?
她去见她的初恋情人了,他们不在仅限于线上联系,他们见面了。
一瞬间的窒碍感登时让他胸腔发闷,透不过气。他想拿一支烟,用乔宝蓓送他的木雕打火机点燃,但他连烟蒂都拿不稳。
在无人之境的海边也许是适宜抽一根烟的,可他拧着打火机,心里却茫然不是滋味。
他应当回去让她趴在车后座,把裙子掀起,乖乖让他干着。
他应该在她丰腴的臀上落下几个巴掌印,撞去红色的印记,白浓的稠。
一场凌虐的性1嗳能让她长记性,也能让他得以发泄。这没什么大不了,他们是夫妻……可她会如何?她会怎么想?
她是否会越来越惧怕他,是否会认为他是个疯子?……是否就再无可能给他一个好好过日子的机会?
她哭了。
她的眼泪不再是因为喜悦和感动滋生的甜水,他尝到的是咸涩。
傅砚清以掌抹面抵着唇,深深吸了口气,眼前的海景不再清晰,不再清透,是热烫的,足以烫化眼角的。
他做了一件错事。
他让乔宝蓓哭了,让她做了不该做的事,让她说了不该说的话。是他迫使的。
主驾驶的窗开了半截,傅砚清不难听见她呜咽的哭声。他心里再度升起浓厚的茫昧,在车外从左侧再偏移到右侧,拧着门,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她,说些什么。
车门又被人开了,是主驾驶的方向。
乔宝蓓下意识看去,氤氲的视线里有男人影影绰绰的轮廓。
她的哭声顿时戛然而止,泪也兜在眼眶里不转,心脏随他坐到车上的举措一点点收紧。
傅砚清向她伸手。
她抖了下,下意识要躲。
手伸到眼前她才看清,傅砚清是拿了一张手帕。
“擦擦。”他沉声道。
乔宝蓓一动不动,像断了线挂在树桠上的风筝。双眼哭得红肿,整张脸都苦巴巴。
傅砚清攥着手帕,没悬停太久,亲自上前帮她擦泪。
他擦拭得轻柔,不见丝毫不耐和蛮力。乔宝蓓双眼干涩,不得不眨开一层水雾去看他。
傅砚清额顶落了几缕碎发,眼里有红血丝,像彻夜熬了几晚,冷峻又充满疲态。
不知为何,看他的模样,她心里涌涨出了酸水。
“对不起……”
乔宝蓓轻声说,“我不是故意那样说的,我只是……”
“嗯。”傅砚清将手帕放到她手里,嗓音低哑,“我们先回家。”
他替她拉好门,重新扣上安全带,转动方向盘驶回原先的路段。
夕阳西下,天边漫出暖黄色调。郊区的道路很空,直到夜幕落下入了市区,才渐渐有车水马龙的繁华。
傅砚清给她开了一线窗透气。清风从罅隙里拂来,吹她已经干涸的泪痕。思绪放空,乔宝蓓的心一点点静下,也越来越懊悔。
腕心的酸麻未退,回过神来,车已经到家门口。
傅砚清下车替她开门,乔宝蓓自己率先解开安全带,低着头下来了。
车子由傅砚清亲自开回车库,乔宝蓓站在原地失神了一会儿,不知该等还是不该等,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折返回来时,傅砚清刚好听到这声喷嚏。他一言不发地握着她的手,往别墅屋里走去。
乔宝蓓其实本想从他掌间收回,但又怕误会,干脆就任由他牵着。
别墅里没人,连住家阿姨也不见。乔宝蓓没多想,坐在换鞋凳上,又试着开口:“……我和他只是吃顿饭想感谢他,真的没什么。”
半晌。
傅砚清应了一声:“我知道。”
她穿好拖鞋没起身,双腿微微拢着:“我刚刚说的话是我没走脑一时口快,我不是那样想你的,我没有……”
傅砚清单膝跪在她跟前,入侵她低垂的视线里:“你怕我?”
乔宝蓓一僵:“没有……”
“那你在抖什么?”傅砚清笑了下,眼底却并无笑意。
乔宝蓓霎时又不说话了。
“我不管你以前喜欢过谁,喜欢谁,和谁在一起过,你现在是我的妻子,你有义务对我和我们的婚姻保持忠诚。”
乔宝蓓抬起一双水雾眼:“可是我……”
“不用解释。”傅砚清打断,语气不容置喙,“答应我,别再见你以前那些人。”
-
别墅没有旁人,晚间是傅砚清做饭。
按照厨房现有的食材,他做了三菜一汤,但乔宝蓓没什么胃口,吃得如坐针毡。
她不敢不吃,低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啜着,缓慢而温吞。许是被看出吃得很为难了,傅砚清放下筷子,说了句:“吃不下不用硬吃。”
乔宝蓓看眼他,仍不敢吭声。最后是傅砚清帮她收了碗筷的。
他应当是还有要务在身。打从到家之前,手机便不断有简讯传来,中途也挂过一通电话。
饭后,他仍亲力亲为把碗筷收拾到洗碗机里。将她安置在卧房,才下楼去书房开线上会议。
不是在卧房客厅,而是书房,让乔宝蓓稍微松了口气。
她坐在靠窗位的沙发望外,心中惴惴,五味杂陈。
有一丝庆幸,庆幸傅砚清说的那句话,意味着他们不会离婚,他还是会和她过日子。还有一丝惶恐,惶恐往后的日子她也不一定好过。
他会不会……会不会像今天一样,随意因为一个男人,一个异性就对她起疑心、质问、恐吓……再是动粗?
但是他没做。他没有强迫她,他沉默着把她仍在车上,又拿手帕给她擦泪。
乔宝蓓有些看不明白。他到底是气愤,还是不屑一顾?
在没有听他说那番话之前,她从来没料想过他会是这种想法。所谓的买早餐,开车接送下班,是她给他的特权和荣誉。
他怎么会这么想?他竟然会这么想?这分明是最不值一提的事。
乔宝蓓搞不懂他,搞不懂他在想什么。热流涌上额顶,她还是很想哭,一股无措感笼罩浑身。
她不想待在这里,她想回家,她想回丽珍家住。
念头一闪而过,乔宝蓓立即起身去翻找自己的手机,在楼下的包包里,她没有拿上来。
乔宝蓓忽然又想到,傅砚清亲自把她送到卧室,却没有拿包,是不想她和外界联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