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轻飘飘,话里却格外蛮横。乔宝蓓不着痕迹地打量他,才发现他的穿着都是牌子货,尤其腕骨上的那只表。没看错的话,是理查德米勒,价值至少在几十万甚至在一两百万区间。
经过判定,乔宝蓓确认了,这个男人就是个家里有钱能托底,搞投资运气还不错的阔少。
有点脑子,但身后帮忙策划的助理一定更有脑子。
他都行,那她又有什么做不到的?
这一刻,乔宝蓓心里更有了做自媒体的底气。
她没有计较那些听着莫名其妙的话,问得也露骨:“那你靠这些,大概能赚多少钱?”
没有人会不嫌钱多。钱当然是越多越好。她喜欢钱,这是其一。其二,赚到的钱是她自食其力最可视化的数值。
如果蒋明远这么玩票都能赚不少的一笔钱,那她就更有信心,也更有动力了。
乔宝蓓双眼清明,丝毫不遮掩眼底的欲望。蒋明远对望着,心底即感到意外,又有些蠢蠢欲动。
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眯眼反问:“你很缺钱?”
蒋明远看得出来,今天的乔宝蓓穿得并不廉价。衬裙平整干净,明显被人熨平过,皮包和墨镜也都有很显眼的logo标志,不是正品,也得是高仿。她物欲并不低,不是一个能吃得了苦的女人。想做网红,大概是她认为的最轻松也来钱最快的事了。
互联网的美女帅哥有很多,但百分之八十都是躺过手术台,开满滤镜,打上氛围灯营造的。脱离这些走到线下,基本没有不见光死的。
乔宝蓓很漂亮,是隔远了遥遥望去也令人难忘的漂亮。她有这个资本靠脸吃饭,只要稍微包装,再运作一下就好,他会在她身上挖到极大的商机。
签订合约,培养她,她的事业,包括人生都会在他的掌控之下。让她离婚,和家里的丈夫分开也不是件难事。
但出乎意料的是,乔宝蓓却摇头回答:“那倒也没有……我,我只是感兴趣而已。”
蒋明远只当她是好面子,笑了笑:“那你总想走红,依靠这个赚钱吧?”
乔宝蓓应了一声,嘟囔道:“有钱不赚是傻子。”
蒋明远了然:“跟我来。”
乔宝蓓以为他又要带她去直播间。但走出摄影棚,他却大步流星地穿过许多房间,折返回工作室,上到复式层的二楼。
推开门,里面有一组沙发,办公桌椅,以及摆满唱片的书架,应该是他的办公室。
蒋明远从书桌抽屉里拿了一份文件,到沙发前示意她坐这里。
乔宝蓓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直到拿起那份文件,看清上面的字,她才反应过来,拒绝得很干脆:“我不想签公司。”
蒋明远微顿,捡起那张被她放下的文件:“这么干脆?不看看?”
乔宝蓓说得笃定:“我提前了解过这些,我知道你们mcn公司有些很不做人,会让人签霸王条款,卖./身契。”
“不至于。”蒋明远失笑,“这都是互惠互利的事。个体户单打独斗很困难,何况是像你这样完全没接触过的小白。”
“乔小姐,我应该和你说过,我很欣赏你。”蒋明远起身,坐到她身边。
乔宝蓓眉头轻蹙,蹭着向旁边挪了挪。
蒋明远注视着她,忽然承诺道:“我会倾注资源把你捧红,让你尽情地做你想做的事,赚足够多的钱。只要你来我这里,和我签约。”他拿着文件在空中挥了挥,停顿片刻,喉结微动,又说,“就现在,我也可以给你二十万,就当做签下你的钱。”
“二十万,足够你买正品的包包和墨镜,也省得用这种高仿货。”
什么……东西?
说要给二十万,乔宝蓓一时没太反应过来。但说到不必买‘高仿货’这句话,她立马恼了:“谁和你说这是高仿货?”
她以前再穷,都不买那种有名牌logo的东西呢,带出去多丢人!
“——啊!”
蒋明远倏地拉住她的手,握力是那么用力。
纵使隔着衣袖,乔宝蓓也如被电击般,顿时战栗地抖了一下,惊慌地起身挣脱:“你干嘛啊!放开我!”
她挣扎得厉害,很难靠近。嗅她身上的香味,蒋明远已经感到一股难抑的热意。头脑发热,他不由问:“二十万不够,你要多少?四十万,五十万?”
拿他三个月的工资去签她,倒也不是不行。
乔宝蓓愣了下,“你有病啊?”
“我缺你这点三瓜俩枣?”
这个人疯了吗?怎么忽然跟发/情了一样!
“五十万还不够?”蒋明远眯了眯眼,轻哂,“你那个没用的丈夫能给得了你这些钱?”
话音甫落,一个清脆的巴掌落在他的侧脸上。
乔宝蓓趁着他松手的间隙,赶忙从沙发上起来。她无暇去整理微乱的裙摆,心里又惊又怒,眼眶发红,“谁告诉你我老公没用了!我就算不用工作,每个月也能花他百来万,拿他们公司好几千万的钱。你还想拿这点钱侮辱我?你也配!变态!神经病!”
她很没道德地啐了他一口,拎起包头也不回地小跑走,像后面有鬼魂在追一样。
高跟鞋噔噔地踏过钢板台阶,一下又一下,像在他大脑上重击。那巴掌很疼,蒋明远缓了许久才缓过来,摸到脸上咸湿的唾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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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电梯到一楼,乔宝蓓的心脏仍然跳得很快,是被吓的。她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总觉得再晚一秒出来,就要发生不好的事。
本打算打车赶紧离开这个是非地,路过玻璃窗,又不由驻足整理凌乱的发丝,补上口红。再眺到不远处的小吃街,她吸了吸鼻子,撑起太阳伞走过去。
奶茶,章鱼小丸子,关东煮,乔宝蓓都买了一遍。边
拿着袋子边往嘴里送吃的,根本没手用手机,很好地抑制了想打电话发消息的冲动。
她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回家,吃饱了,晚饭也不打算吃,直接睡个天昏地暗。
“夫人睡了,我看她回来的时候眼睛有些红,应该是心情不好,刚哭过的。”
钱姨回自己的房间,悄声和雇主通报。
傅砚清写字的笔顿了下,“是因为工作?”
“应该是,她这两天都在找工作。”
傅砚清看眼腕表,嗓音温沉:“七点钟的时候做奶昔和提拉米苏,她醒来会想吃。”
钱姨刚要应声,又听电话里的人说:“不用了。她喜欢的口味你可能拿不准,一会儿我做好了会送过去,八点半的时候记得取。”
乔宝蓓吃了甜品心情会好很多。
但相对应的,她不会想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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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下午觉容易多梦,也容易鬼压床。
乔宝蓓做了一段很冗长的梦,大概是受了白天的影响,她梦见自己变成了小爱豆,穿着打歌服站在舞台上欢歌载舞,但台下没什么人,只有一个看不清的男人身影。
她本能把他当做那个人,扔了话筒,提着裙摆向下飞跃,天旋地转间,将她接住,与她在空中共舞的,的确是他。
她横眉怒瞪,斥他来得晚。
他从身后拿了一束捧花,郑重其事地道歉。
她怪他没有请人捧场,观众席尽是一片漆黑。
他吻了吻她的面颊,说着没那么浪漫,却又真挚落地的情话哄她。
她哪儿是载歌载舞的偶像?现实里,她五音不全,笨手笨脚,被丽珍花重金带去上培训班,出来也只是个玻璃罩里不会动的白天鹅。
梦醒了,又没醒。
她在床上动弹不得,虚眯的眼里,瞥见了一道与他相似的身影。
也许不是像,那就是他呢?他这个人,不就是喜欢趁着她熟睡的时候,做些坏心眼的小动作。会摩挲她的脸,替她掖好被子,俯身吻她,注视她,如鬼魅般诡谲奇怪。
她一动不动,动弹不得,是不是被他施了咒?真是狡猾,讨人厌。那好吧,想怎么样都可以……做完要把她松开。她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一行泪从眼角落下来。
乔宝蓓蹙着眉,忽然觉得呼吸堵塞,如溺水了般。
她睁开眼,失焦地望着透光的窗纱,眼睫还缀着湿沉的润意。
支着身子起来,掌下是洇开的泪水。乔宝蓓无暇顾及,先往看见傅砚清的地方眺去。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她匆匆脱掉,堆在沙发上的衬裙。
乔宝蓓怔忪许久,才辨别出是自己睡得迷迷糊糊,把那堆衣服看成他了。
她得了什么病?会这样想。
吃过太多乱七八糟的路边摊,她胃里一阵痉挛,翻滚出咸涩酸臭的味道。
乔宝蓓在盥洗台前吐了好一阵,吐到只剩下清涎后,拿起牙刷漱口杯。
常人吐过,会食不下咽,她却很想吃甜食,非常想。尤其心情不好的时候。
乔宝蓓从楼上下来,想让阿姨做点吃的,什么都好,只要是甜的。
她低头发消息,一抬头,却见阿姨在玄关处和一个男人在接应什么。
“阿姨,是快递吗?”
听到女人的声音,钱姨一惊,赶忙把门关上。
转过身,和楼梯口的人四目相视,钱姨支支吾吾,扯谎得并不高明:“给你买了份甜食,是私厨送的。”
拆开袋子,拿出玻璃瓶和保鲜盒,里面的确放着一份奶昔和提拉米苏。
乔宝蓓很意外,不是才刚发消息吗?顾不得了,吃最要紧。她插上吸管抿一口,舀起蛋糕切一块送嘴里,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
嚼着嚼着,乔宝蓓总觉得味道很熟悉,这个玻璃碗……玻璃杯也熟悉。
她认真端详了一会儿,看到隐隐约约的芭比头像标志,心里有所揣度,但不太敢信,像是伸手触碰一个未知的箱子,不知里面放的是虫蛇还是毛绒绒的生物。
她顺从胃口,吃干抹净,趁着钱姨要拿去清理的时候,柔柔地问了句:“钱姨,这家甜品做得慢好吃的,是哪家私厨?可以告诉我吗?”
她的确不是个很聪明的人,但不代表,她真假不分,很容易糊弄得过去。哪家私厨会这么刚巧,用了她喜欢的芭比联名杯当奶昔杯?这个几率太小了。只有一种可能,要么是对方精心准备的,要么是对方压根没发觉这个隐藏的芭比头像。
钱姨被问住了,睁着眼扯了一堆有的没的,说得很不利索。
乔宝蓓注视着她,心中有了答案。
第78章
知道身边人又与他私下有联系,乔宝蓓丝毫不觉气恼,反而会不由回想,揣度,哪道菜是他做的,哪件事是他有意为之。
她装傻,不表态,坦然接受这种注目,既觉得安心,又有一事无成的焦虑。她离开多久了?十天,半个月,一个月也快过去了。现在没有工作,和过去有什么区别?也就是不再参与那些杯酒言欢的牌局,把钱花在虚与委蛇的社交和贪图享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