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一小会儿,章芝纭问她:“你什么想法?喜欢丫头还是小子?”
她笑笑:“我也喜欢丫头。”
章芝纭也笑了:“巧了,我也是。还是丫头好,丫头多乖啊,妈妈的小棉袄。”
笑着笑着,章芝纭就红了眼眶。
周静烟心里悔恨,又跟她道歉,她摇摇头,忽然张开双臂:“来,阿姨抱抱你。”
周静烟难以置信,睁大眼睛,不敢动,以为自己在做梦。
章芝纭一把抱住她,胸口起起伏伏,哭着说:“阿姨没有女儿了……都说儿媳也算半个女儿,你乖巧懂事,心肠顶好,还招人疼,以后阿姨拿你当闺女,你也真心实意拿阿姨当妈妈,成么?”
章芝纭说完便泣不成声,周静烟眼泪也止不住往下淌。
不知哭了多久,周静烟递给婆婆纸巾:“阿姨,以后我一定好好孝敬您……”
章芝纭吸吸鼻子,挂满泪的面庞浮现温和笑意:“还叫阿姨?”
周静烟哭懵了,脑子一时半会儿转不过来,愣愣看着她。
她抽出一张纸,替儿媳擦泪:“叫声妈来听听。”
周静烟这才反应过来,开口便沉下唇角,哭着唤道:“妈妈。”
不是“妈”,是“妈妈”。
真是惹人怜爱啊,章芝纭眼泪决堤,再次紧紧拥住她。
许久,俩人手牵手一起出来,赵叙平和父亲见她俩这般亲近,都愣了愣。
正好是饭点,厨房阿姨们做好午饭,周静烟还没坐下,章芝纭冲她招招手:“来妈这儿坐。”
周静烟听话走过去,坐在婆婆身旁。
赵叙平和父亲又是一愣。
“你俩刚才聊什么了?这就改口了。”赵叙平问。
母亲的改变让他非常惊讶。
章芝纭拿眼瞥他:“管得着么你。”
他看看母亲,又看看周静烟,心说等会儿一定跟她问个明白。
章芝纭一眼看透,扭头叮嘱周静烟:“等会儿什么也别跟那混账东西说。”
周静烟不知婆婆故意逗她,满脸为难——说吧,对不起婆婆;不说,准要被赵叙平收拾。
见她当了真,愁成这样,章芝纭笑出声,胳膊肘碰碰她:“没事儿,乐意说就说呗,最好把我骂他的话原封不动送给他。”
赵叙平感受到家里有种微妙的变化。
这种变化甚至在父亲那也能看到。
与周静烟同坐一桌,父亲脸上神情既不排斥,也不厌恶,甚至不似以往那般严肃与凝重。
周静烟不懂他家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怕气氛沉闷,小心翼翼找话题跟婆婆聊。
让赵叙平意外的是,母亲竟然没有制止她,而是与她有来有往聊着,偶尔还会找父亲说话。
父亲也没搬出规矩,反倒自己破了规矩,回应她们一两句。
饭后,赵叙平跟着父亲来到楼上书房。
“爸,我妈这是怎么了?”他关上门,忙问。
赵天成站书柜前找书,一眼没瞧他:“什么怎么了?”
赵叙平纳闷儿:“怎么跟周静烟关系这么好?”
赵天成:“婆媳关系好,最大受益者是你,你还不乐意?”
赵叙平:“不是不乐意,就是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儿。”
赵天成抽出一本厚厚的书,走到书桌后坐下,这才抬眼看他:“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都是心肠软的善人,一个缺妈一个缺女儿,甭管什么原因成了婆媳,总归是一家人,一家人就该齐心好好过日子。”
赵叙平扯了扯唇:“关键你们仨齐心齐得也太突然了。吃饭不让说话,咱家多少年的规矩,今儿算是让她给破了。”
赵天成翻开书,不作声。
赵叙平又说:“这要换成是我,您都得当场抽我。”
赵天成抬头,沉默片刻,轻轻摇头:“岁数大了,慈祥了。”
赵叙平忍不住乐:“您这扑克脸,可跟慈祥搭不上边儿!”
赵天成眉头拧得老深,攥紧拳头,冷冷一眼瞥过去,不等他开口,赵叙平转身就溜。
回房间时碰上周静烟从电梯里出来,赵叙平问:“我妈呢?”
周静烟:“妈妈午休去了。”
赵叙平皱着脸瞧她,身上起鸡皮疙瘩。
妈妈。这也太肉麻了。伊伊初中起就不这么叫了。
他迫不及待拽着周静烟回屋。
“你俩到底聊了些什么?”
“我俩说好的,以后她拿我当闺女,我拿她当亲妈。”
“还有呢?”
“没别的了。”那些关于他的话,周静烟哪好意思说出来。
赵叙平一眼瞧透她在心虚,故意板起脸来:“不说是吧?回头我问我妈去,激将法激两句,她可憋不住。”
周静烟吓得手心发汗,颤着声全给招了。
赵叙平默默听完,又气又好笑。
“不是,你跟她说这些干嘛?”他坐在床沿,攥着周静烟腕子将她拽到自己腿上。
“妈妈总问,我也不敢瞒着呀……”不说婆婆不满意,说了他又不满意,周静烟感觉自己里外不是人,委屈得红了眼眶。
赵叙平受不了她这样,心疼又心痒,搂着腰哄道:“行行行,说都说了,训你也没用。”
“那、那哥哥还会收拾我吗?”她眼泛泪花,咬着唇瞧他。
瞧得他心里直痒痒,点一下她鼻尖:“留着晚上收拾。”
她噘噘嘴,昂首挺胸扬起下巴:“早晚都要挨收拾,不如现在就来,大不了弄死我好了!”
赵叙平被她这副样子逗笑,在她耳边低声开口:“哥哥有分寸。”
周静烟心里骂:你有什么分寸啊你有!
见她不说话,赵叙平亲亲她脸颊:“气性越来越大了。”
她确实有些气,可也不敢太放肆,强颜欢笑:“跟你闹着玩儿呢。”
赵叙平一脸严肃:“新的一年,大过节的,不许说什么‘死’不‘死’的。我要真那么狠,你早没命了。”
她靠进他怀中,声音软软的:“知道啦。”
安静抱了一会儿,她忽然问:“哥哥有什么新年愿望?”
赵叙平摇头,反问:“你呢?”
她想了想,也摇头:“现在过得挺好,没有什么特别的愿望。”
赵叙平不信:“说呗,没准儿真能给你实现。”
周静烟仰脸看着天花板,眼珠提溜转:“实现的概率只有一半。”
这倒勾起了赵叙平的好奇心:“什么愿望?”
周静烟伏他肩上,跟他咬耳朵:“我想生个姑娘。”
赵叙平听完唇角微扬:“这么一说,我也有愿望,我的愿望也是这个。”
周静烟蹙眉:“不许学我!”
赵叙平乐得发笑:“哟,奶凶奶凶的,咬我一下试试?”
试试就试试。她在他颈侧轻轻来一口,牙印都没留,赵叙平却直喊疼。
装得她都信了。
“我、我压根没使力啊!怎么会疼?”
周静烟慌忙检查刚才咬过的地方,忽地被他反压在床,才反应过来自己上当。
“大逆不道,欠收拾。”赵叙平等不到晚上了,这会儿就要跟她“讨债”。
大白天的,又是在公婆家,周静烟羞得很,央着他再等等,他哪里肯,箍住她腕子,狠狠撒着欢胡来,弄完大手在她肚子上轻柔游走。
还不见动静?不应该啊,赵叙平想。
周静烟在他怀里睡着。
陪她躺了会儿,他悄声起床,下楼问管家母亲在哪儿,管家说夫人在茶室插花,他找去茶室。
见他进来,章芝纭抬头看了一眼便又专心插花。
赵叙平走到母亲跟前:“您最近喜欢弄这个啊?”
章芝纭往水晶花瓶里摆放枝叶:“我性子躁,学学这个挺好,年纪大了还是得静心。”
赵叙平在她身旁坐下,听见她问:“你媳妇儿呢?”
赵叙平:“午睡。”
章芝纭抬眼看看时钟,转眼看向他:“又把人折腾得起不来了?”
饶是赵叙平脸皮再厚,也有些臊,低头别过脸:“您能不能注意点儿措辞。”
章芝纭剪刀往桌上一扔:“我什么措辞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悠着点儿!”
赵叙平没作声。
她叹了口气,拿起剪刀继续修剪叶片:“既然打算要孩子,就好好备孕。”
赵叙平纠正:“也没说非得要,只是有了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