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照？那——”
“看到你了。”江柠月笑了, 倚在栏杆上，“她们还说觉得你那时候挺帅的呢。”
“真的假的？”程时熠挑眉，“那你觉得呢？”
江柠月想了想, 然后道：“反正不能跟现在比。”
程时熠笑起来, 往后靠在椅背上：“你现在一个人？”
“嗯，我在阳台上透口气, 一会儿就进去了。”
“快点儿进去吧, 外面冷。”程时熠说，“快结束了给我发消息就行。”
“嗯……好。”
“怎么了？这个语气。”
“没事儿啊。”江柠月停顿了两秒, 笑了, “就是打个电话问问你在干什么，骚扰你一下。”
程时熠失笑：“那欢迎你随时来骚扰。”
“好啦, 你继续看文件吧。”江柠月说道, “我要进去了。”
“好，去吧。”
挂断电话之后, 江柠月推门进屋准备下楼，走过转角时迎面遇上了齐铭。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齐铭笑了笑，看了看她身后。
江柠月冲他举了一下手机：“打个电话。”
齐铭点了点头，没多问什么，然后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江柠月：“这个给你，选一个。”
“这是什么？”江柠月接到手里看了看，是一沓不同款式的信纸和信封。
“大家好久没聚在一起了，我想了个主意，让大家今天抽空给几年后的自己写封信，给别人写也行，到时候我一块儿寄出去。”
……听起来有点耳熟。
久远的记忆被齐铭的话勾了起来，江柠月笑了笑，低头选了一个喜欢的款式，从袋子里抽了一张信纸和信封出来，把剩下的还给了他：“那是得装个信封，不想我当年那张明信片，送到别人家怪尴尬的。”
齐铭挑眉：“什么明信片？”
“你忘了啊？”江柠月眨了眨眼睛，“就是我那张不小心被送到你家的明信片啊。”
四目相对，江柠月从齐铭眼里看出了些许茫然。
江柠月现在对齐铭之前的那点儿心思早就消失殆尽了，也能把当时的事情大大方方地拿出来说，只是他毫无印象，倒是让江柠月有点儿意外。
“就是升高二那年，我跟你不是住一个小区吗？暑假的时候，我有一张明信片不小心被寄到你家了，你还给我送到邮箱了。”江柠月顿了顿，“你要是忘了也没事儿，本来也不——”
“等一下。”齐铭眯了眯眼睛，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你说送错的明信片？”
“对。”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儿印象。”齐铭看着江柠月，忽然笑了起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帮你送回去的应该是程时熠。”
这回茫然的变成了江柠月：“程时熠？”
“对，你要是不提这件事我都快忘了。”齐铭点了点头，“那天他正好来我家找我，我忘了具体怎么回事了，他好像在帮我拆快递，应该是刚好不小心看到了你那张明信片。”
“他问了我一嘴，然后就说走的时候顺手给你送过去，所以你的明信片……不是我看到的。”齐铭看着江柠月愕然的表情，“我以为你知道。”
这件真正意义上的“陈年旧事”竟然发生了江柠月完全意料之外的反转，她大脑一片空白。
好一会儿江柠月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那他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而且我记得，我后来好像给你发过消息的？”
“对。”齐铭点点头，“他跟我说，明信片是很私人的东西，他估计你要是知道被隔壁班根本不熟的男同学看到了会更尴尬，就让我别告诉你，假装是我。”
“他是不是送了你什么东西，写了什么纸条？他好像还特地硬换了个字体。”齐铭说道，“你给我发的消息我截了图给他看，是按他说的回的。”
他的话和江柠月的记忆一一对上，那个Cimmo玩偶，还有那张字体写得刻意规整的便签纸。
齐铭看着江柠月的表情：“你——”
“哦，没事儿。”江柠月笑了笑，缓缓长吐了一口气，“我就是没想到还有这一茬——他是没跟我说过，大概是太久了，忘了吧。”
“没事儿，你下楼吗？我去拿个饮料喝。”
“好。”齐铭点点头，跟江柠月一前一后从楼上下来。
江柠月确实是去拿饮料喝的，室内空调温度开得好，喝冷饮更为惬意，她拿了瓶果汁，拧开盖子一口气喝掉了三分之一。
她从来都没想过，如此戏剧化的情节居然会发生在她的身上——江柠月甚至都不知道，她现在应该是什么情绪、什么反应。
这个乌龙仿佛是命运给她开的一个玩笑，不过好在……阴差阳错，最后倒是个正确的好结果。
江柠月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情，同学叫她一起去玩儿，可后续的活动她多少有些心不在焉——想见他。
齐铭租的不是能过夜的别墅，大家商量着打算去其他地方续个摊儿，问到江柠月的时候，她摇了摇头，说要回家。
“没事儿，下次还可以再聚嘛。”江柠月身旁的女生挽着她的胳膊，关心道，“这么晚了，你是自己回去吗？”
江柠月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有人来接我。”
江柠月发过领证的朋友圈，但图片里没有程时熠的信息或者形象，她本来发朋友圈就并不频繁，也不怎么爱发自己的照片，大家其实并不知道她的结婚对象就是程时熠。
于是众人闻言便纷纷起哄，问她是不是老公来接。
江柠月勾了勾唇，点头承认了。
手里拿着的手机亮了亮，她刚刚给程时熠发的消息很快收到了回复——江柠月垂眸扫了一眼，然而内容却出乎了她的意料。
程时熠给她回复了一张照片，正是她所在的别墅外面的院子，然后又跟了条消息。
程时熠：【是这儿吗？】
“我老公已经到了。”江柠月给程时熠回了条消息，随即抬头跟大家打招呼，“那我就先走啦。”
话说到这儿了，有人开玩笑跟江柠月说，人都来了，不如给大家介绍介绍。
“介绍就不用了吧？”江柠月笑着披上外套，把包背上了肩膀，“你们都认识的。”
此话一出大家倒面面相觑，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江柠月便轻轻笑着公布答案：“就是程时熠。”
此言一出，众人安静了一瞬随即哗然，纷纷感叹他们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居然结婚了，有人还八卦地问江柠月，是不是跟程时熠高中的时候就有点儿意思了。
“没有，我们是后来才熟悉起来的，有点儿说来话长。”江柠月笑着解释了两句，“之前婚礼办得简单，也没请多少朋友，所以刚才也就没提。”
“好了，之后要是大家再聚的话我问问他要不要一起，今天我就先回去啦，大家下次见。”江柠月笑眯眯地跟大家打了个招呼，随即便转身往外走去。
一推门出去，夜晚的空气裹挟着寒风扑面而来，江柠月缩了缩脖子，按照程时熠给她发的照片判断他的方位，往外走了没多久，远远便看见了他的车，而程时熠人则站在车旁。
别墅区的路是草坪，上面的小路弯弯绕绕，眼瞧着很近，但其实要拐好几个弯。
程时熠穿了件深色卡其大衣，看起来大气沉稳，却在看到江柠月之后，举起了手机拍她在草坪上绕来绕去的样子——等她终于靠近，嘴角还挂着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笑意。
“你拍我干什么。”江柠月几步开外便笑着控诉他，然后被程时熠长臂一拉，把她整个人裹进了大衣里。
“你太可爱了。”程时熠笑起来，抱着江柠月挪了两步，才松开她腾出只手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赶紧上车吧，外面冷。”
“知道冷你还站外面呢？”江柠月系好安全带，转头看向从另一边坐进来的程时熠。
程时熠关上门，也笑了：“这不是你一眼就能看到我吗。”
“而且你怎么来这么早？”江柠月问道，“我明明才给你发消息，你在这儿等多久了？”
“没多久，我也没干等，在附近稍微逛了逛。”程时熠变戏法似的摸出了个袋子，“给。”
“什么？”江柠月接过，垂眼看了看，是她最近很喜欢的口红牌子。
“我看你家里那支快用完了，刚好看到这个牌子就给你买了一支。”程时熠说道，“导购又给我推荐了她们刚上的新品，我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就也顺手一块儿买了。”
“好，那我这两天就试试新的颜色。”
程时熠应了一声，把车子开上了大路，这才转过头来看了江柠月一眼：“怎么了？”
“嗯？”江柠月一愣，“什么怎么了？”
“我说你，”程时熠笑了，“是不是因为高中同学都好久不见了，聊得特别高兴？”
“我很……高兴吗？”
程时熠倒有些奇怪她这句反问，笑着点了点头。
江柠月没有接话，收回视线看着前方的车流，忽然弯唇笑出了声。
程时熠唇角也忍不住上扬几分：“怎么了？到底什么事儿啊，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
“也没什么事儿。”江柠月想了想，拣了几桩今天发生的、还有同学们说起的有意思的事情转述给了程时熠听。
程时熠一直都是个很好的听众，江柠月每次在兴致勃勃说故事的时候，大部分时候他都认认真真地听着，并不常插嘴，但总能十分适时地给出评价。
“对了。”江柠月又想起什么，“今天刚好说起，我就告诉大家我们俩的关系了，还说了下次要是再聚，就叫上你一块儿。”
程时熠偏过头看了她好一会儿，笑了：“好啊，我当然没问题。”
江柠月也笑了，看了一会儿程时熠的侧脸，忽然开口喊他：“老公。”
程时熠转头，跟江柠月对视了一眼：“嗯？”
“问你个问题。”江柠月说道，“如果你想要一样东西，但是你没有得到，后来你得到了另一样东西，你慢慢喜欢上了那个东西，结果有一天忽然发现，你一开始其实搞错了，这个才是你最开始想要的东西——你会怎么想？”
“这是什么心理测试吗？”程时熠一挑眉，“我想想啊，问我会怎么想？”
“对。”
“我会挺高兴吧，反而还会觉得我运气不错。”程时熠想了想，随即说道，“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一种得偿所愿，虽然过程曲折了一点儿，但起码结果还挺不错。”
程时熠停顿了两秒：“这个答案多少分？”
江柠月看着他：“那你不会觉得，中间浪费了这么长时间很可惜？”
“是有一点，但还好。”程时熠思索了片刻，“如果我一开始没搞错的话，可能也未必会喜欢那个对的东西，可能又会有其他的可能，不一定有现在这个结果那么好——你说呢？”
江柠月笑着看他，点了点头：“我也觉得。”
人总爱说如果，因为知道往事不可追，于是便更想寻个寄托，借想象来弥补些许现实的后悔或者遗憾。
可谁知一个如果又能催生出多少其他如果，环环相扣，总有新的遗憾，便总不能彻底满足。
江柠月也想了很多如果，但她不知道其他如果，会不会也能同样走向现在这个结果。
而她已然足够幸运，江柠月想，她允许自己有片刻的感叹可惜，但她很清楚地明白，她的“现在”便已经是最好的时刻。
江柠月很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目视前方，这里已经离家不远，程时熠转头问她，要不要顺便去超市逛逛，买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