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里面脱啊,脱完穿好了再出来。”卓尔大叫。
林恪不理会,边脱边说:“得感谢你,咱们俩一起跑了两个月的步,我腹肌都跑出来了,你不想趁这个机会欣赏欣赏你的陪练成果吗?”
“不想。”卓尔对他毫无兴趣。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卓尔还没有反应过来,林恪就光着上半身大步走过去开门了。
“……”门外的陆湘宜看见大冬天没穿衣服的林恪,傻眼了。
卓尔听见是一个女生的声音,也傻眼了。沙发背对着门,距离些许有些远,她听不出这女生是谁,但直觉告诉她,不要出于好奇心回头或许才是正确决策。所以她没有回头。
“你……”林恪侧身的时候,陆湘宜看见了沙发上的女生背影。
赶在陆湘宜想求证什么之前,林恪无辜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啊,几分钟前才看到你说要来,不然就早点告诉你我女朋友也在了。”
“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的?”陆湘宜疑惑的眼神里充满惊慌和伤感。
而卓尔的眼睛里充满愤怒。
林恪摸了摸鼻子,“也不算是什么女朋友,就……你自己理解吧。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是什么好人,男人没几个好东西,你要睁大眼睛看清楚……”
陆湘宜直接转身走掉了。
卓尔倏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气之下,讽刺地鼓起了掌,“好演技啊!骗人家姑娘有意思吗?”
“我跟她好才是骗她吧。”
“骗她就算了,你竟然还敢利用我。”卓尔冷笑一声,“刚刚我要是回头,岂不是被你给算计了,我跟她打过交道,你说她会怎么想我?”
“所以别随便跟不相干的人打交道,多言误事。”林恪靠近卓尔,眼神认真起来,“咱们俩关系再好,你也不能假传圣旨……”
“你胡说八道什么?”
“生气了?”林恪低头看着卓尔的眼睛。
“……”
“衣服都脱了,要不,我把自己献给你赔罪啊……”
这句越界了,这已经不是玩笑或者吵架的气话。卓尔急得一掌拍在林恪的胸口上。
林恪动也不动,哼笑一声,“这麻烦不是你给我找的吗,帮个忙解决一下怎么了。你找我帮忙的时候呼来喝去,我从来没有过一句怨言吧。卓尔,咱们俩要真是一起做点小生意的普通朋友,你犯得着动不动就对我拳打脚踢吗?”
“我找你帮忙哪次没给你好处?我利用过你吗?”
林恪是真不喜欢她上纲上线,声音懒下来,“行行行,我利用你了。我跟你道歉行了吧,你想怎么着?”
“我……”卓尔看着林恪胸口上被自己拍红的那一块,失语中抄起沙发上的衣服遮在他面前,“你自重吧。”
戏剧化的情节让卓尔重新开始思考林恪跟她的关系,以及林恪这个人。想的越深,她发现自己根本看不透他。
这个人只是嘴皮子上滑一些软一些,但骨子里跟她一样,都个性强硬,不会轻易让步。而且她好像是刚刚那一刻才意识到,这个一米八五已经摆脱少年稚气的男人,是成熟的,是有性征的,是危险的。以及,或许还是对她有某种企图的。
林恪很少反思自己,他只是在卓尔的沉默中明确一个讯号,卓尔从一开始就在不断对他设限。平时小打小闹无伤大雅,可真踩到她的底线,她的自我和自尊一定会迫使她做出理智的选择。她对他的每一次靠近都是戒备的,排斥的。
真的很可笑,他对她,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从这天开始,卓尔学会克制自己对林恪动手动脚的冲动。交流和相处有了更明确的尺度之后,林恪嘴上的毒渐渐地失去了用武之地。
不敢打也不敢闹的朋友就是普通朋友。
梁筱梦问卓尔:“你真的不喜欢他?”
卓尔开玩笑:“我基因里就没情丝这个东西。”
周碧野也问林恪这个问题。
林恪说:“我又不傻。”
-
林恪一项项拆解二姨公司的陷阱制度,用上了经济学和法律条例,嘴皮子都快要磨烂了,但卓红依然坚持要跟二姨去北京。
卓红坐上二姨的二手宝马,挥手跟卓尔和林恪说再见的时候,年都还没过完。
“放心吧,妈下次回来就给你买套新房。”
卓尔站在寒风中拥抱自己,无奈和迷茫灌进她的脑袋里,她想起了小时候卓红每次外出打工都是这样的情形。
那时候她小,拦不住,可现在她大了,成年了,有点文化也有点本事了,还是拦不住。
她问林恪:“下回收到我妈的消息,不会是警察打来的吧。”
“她们只是参与者,不是组织者。我扒过了,到你二姨这一级,上面基本上已经收割完了。”
“那我妈……”
“房产证、银行卡、你舅舅的造房款,你不都守好了嘛。二姨说了她替你妈投资,就让红姐浪费最后一次青春买教训吧。”
“你可真会安慰人。”
“你多联系红姐,超过48小时联系不上人,就准备报警吧。”
“……”
梁筱梦和周碧野买了蛋糕,庆祝卓尔的十九岁生日。同时,他们俩宣布了一个好消息——他们打算领证了。
去年秋天周碧野就到了二十二岁法定结婚年龄,梁筱梦也正好从家里弄出了户口本。领了证,一切就都踏实了。
林恪弄了个相机帮梁筱梦和周碧野拍领证记录。梁筱梦说她讨厌婚纱,干脆拉上林恪和卓尔一起拍了一组生活照,打算摆在出租屋里烘托新婚氛围。
刚创业的两颗小苦瓜手头实在不宽裕,正好梁筱梦也不是期待婚礼的女孩,这一段关于结婚的浪漫旅程就这样平淡而踏实地在一个平凡的日子里上演。
没有婚戒没有婚礼,但有最好的朋友最诚挚的祝福。
第7章 07
卓红一去三个月,每次卓尔跟她联系,她都是一副打了鸡血的样子。
他们那帮没有固定工作、有野心没能力的中老年男女,在北京市郊的一个回迁小区里群租。每周安排像模像样的三次会议,每晚在客厅里坐折叠凳上洗脑课,周末包三四辆大巴车拿着国旗去香山、故宫或者长城脚下拍照。
卓尔确认,这是纯度非常高的传销组织。
“有空多拍点素材给我啊。我觉得就不该学教育,我应该学新闻,否则能靠报道你们这个组织在业界打响名气。”
“瞎说什么呢,我们这里人才可多了,好多退休老干部,还有一些大老板……”
“退休证给你看过?网上能查到老板之前的公司信息吗?真有脑子,会在廉租房里跟不认识的男女混住?”
“行了行了,每次说话都这么难听,下次别打电话给我了!”
这样的对话每周都要上演。卓红越是沦陷,卓尔越是焦虑。偏偏那帮人非常会应对警察的上门走访。他们还在某个园区里真的弄出一条所谓的生产线。
“我要去北京。”初夏到来,卓尔的念头日益强烈。
“实在不放心就去一趟,让林恪陪你一起去。早点把红姐给弄回来。”
“我自己去就行。我知道怎么对付那帮人。”
梁筱梦说:“你要是自己一个人去,那我就不让你去了。”
卓尔找到林恪,问他愿不愿意陪自己去一趟北京。
林恪拿乔,“关键时刻我就是你好朋友了?”
“路费住宿费我全包,回头再给你包个红包。”除了林恪,卓尔着实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
普通朋友又成了生意关系。
气味混杂的车厢里,卓尔靠在林恪的肩膀上睡了一路,醒来脸都被他的骨头给压红了。
“你是真不客气。”林恪实在忍不住阴阳怪气。她睡着的时候,旁边的旅客一直夸他帅,夸他女朋友漂亮,说他们俩好配。
配个毛线。
下了车,卓尔在药店买了一贴膏药,非要让林恪贴在肩膀上。林恪说要贴,那就她给他贴。卓尔气得把膏药塞进他手里,爱贴不贴。
“卓尔,你说咱们俩到底是熟还是不熟。”
“熟熟熟,行了吧。”
林恪哼笑一声,冷不丁地问:“我姑姑那边的生意你接的还顺手?”
一个月前,林恪的姑姑休了长假,卓尔趁这个机会跟他们公司其他人搭上了线,撬走一个不小的单子。
她不是绝对自私,她了解到林恪姑姑的年薪,也计算了林恪一年的外包利润,她发现,她给他们的这点好处费连锦上添花都算不上,而且还要劳烦他们在中间消耗对接精力。
她猜测,林恪的姑姑是卖林恪面子才答应了这样琐碎的合作。她也已经计划好弥补方案了,她给林恪的姑姑发去了自己做的模版文包,非常适用于她手头的案子,至于林恪,她愿意用钱来补偿。
卓尔没想到林恪会这个时候跟她提这件事,略有些心虚,柔声说道:“这事背着你是我不地道,不过你应该也看不上这点抽成利润了吧。听说你跟上海的一家游戏公司谈好了合作,一年能赚六个数了?”
林恪不反感现实的女孩,但反感过于现实的朋友。好在他们俩的友情值不高。
卓尔见林恪不说话,又说:“新单子我能小赚一笔,给你转六千,算是介绍费,以后咱们俩就两清了,行吗?”
林恪依然沉默。
“一万行了吧。我一共也就赚两万出头。”
林恪顿住脚步,故意刁难她道:“两万,你同意,我就原谅你。”
“你有点良心好不好?”
“我没良心?我没良心我介绍你那么多生意?卓尔,我拿你当朋友,你拿我当跳板,换位思考,是你,你能接受吗?”
“我能!不是你告诉我的嘛,朋友就是人脉,人脉就是拿来利用的。你们生意给谁做不是做,我还比别人做的更快更好,过去给你们抽百分之四十,我是对得起你跟你姑姑的。”
林恪惊诧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北京干热的空气冲进他的心脏,一瞬间就把过去被她淋湿的那一块柔软烘成干燥的物质。
他在她心里,原来只是一个工具。
其实他就想改抽成比例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他是物欲很低的人,他赚钱的目的跟她一样,仅仅只是为了养活自己供自己念完大学。
他没她那么在乎钱。
“两万我不要了。就这样吧。”低气压中,林恪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卓尔呼吸一滞,竟没有勇气抬头看他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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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去找卓红的时候,卓尔开始后悔跟林恪把气氛搞僵。他们有太多事情需要交流,现在完全陷入一种被迫跟仇人共事的尴尬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