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
“五百呢。”曾舒仪张开手掌,“怎么样,厉害吧。但他们一定和你说没钱,让你体谅体谅家里还两个弟弟,说什么王卫国以后不好相亲,王卫兵还需要工作,才能给你撑腰。”
顿了顿,曾舒仪嘲讽道,“但是你都这样了,他们有让你好过点吗?想的不过是钱,只想榨干你的所有价值。”
王娟愣住了。
曾舒仪继续道,“你要想,以后你是要在曾家过日子。我妈好说话,但我爸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清楚。你觉得你现在这样,我爸会不会哪天劝我大哥离婚?大嫂,你要是和我大哥离婚,你觉得王家还要你吗?”
这话让王娟心里一咯噔,手脚冰凉,她最怕的就是曾向平和她离婚。
“我劝你啊,清醒一点吧。这个事又不用你出面要钱,你只要不发表态度就行。当然了,你非要执迷不悟,那我也没办法。反正我有的是时间。”曾舒仪说完拍拍裤腿起身,“妈被我劝回家了,你在这里好好想想,晚饭时候,妈会来给你送饭。”
看着曾舒仪走了,王娟直冒冷汗,她讨厌曾舒仪,但曾舒仪说的是现实。
如果离婚,娘家肯定会想办法让她再嫁人,可是她二婚还不能生,如何能找到一个好人家?
病房里,王娟越想越害怕,直到婆母来了,半天没回过神来。
曾舒仪则是白天卖货,早上傍晚去王志刚工厂门口。
王志刚连着跑了医院两趟,等王娟出院后,又去曾家,结果曾庆良连大门都不让他进,说不给钱,就没他这个亲家,根本见不到女儿。
“小娟!”王志刚在大门喊,“小娟啊,你快出来。爸来看你了。”
隔壁的刘喜旺跑地最快,“你是小娟爸吧,哎呦,你们两家怎么了,你作为亲家公,庆良怎么把你关在门外?”
“哎,没什么大事,就是我来看看女儿,之前和亲家拌嘴。”王志刚把自己说得很可怜,让刘喜旺遐想更多。
刘喜旺最爱管闲事,当即去曾家,“庆良啊,做人不能这样,人家亲家来看女儿,怎么也得让他进来吧?”
还在吃饭的曾舒仪,当即放下筷子,冲到王志刚面前,“我和大家伙说说,为啥不让他进屋。因为他们王家害我大嫂流产,你们也知道,马上要计划生育,我大哥以后就玉玲一个孩子了。这种事放你们身上,你们会让他进门?”
这话一出,大家瞬间不同情王志刚。
曾舒仪再去看王志刚,“我说过的,不要在我跟前玩心眼,不管是什么样的事,你不占理,就给我乖乖认错,不然我比你们任何人都豁得出去。”
曾舒仪回家时,特意看了眼刘喜旺,“刘大爷,我也多说你一句,真要闲不住,可以去洗洗公厕的。”
刘喜旺:……
院子里的人,哈哈大笑,也有人说曾舒仪嘴巴太厉害,以后没人敢娶曾舒仪。
曾舒仪才不管外边那些人怎么说,坐下重新吃饭。
王志刚在大家伙的指指点点中,黯然退场。他试了几次,都没能见到女儿,曾舒仪就像死猪不怕开水烫,一点面子都不给。
至于曾庆良,其他事他都好说,唯独孙子这个事让曾庆良不肯退让。所以王志刚找了曾庆良的领导做说和,曾庆良都不接受,直接问领导能不能接受这个事。
当然了,大家都接受不了,也就都不在帮王志刚说话。
没办法,最后王志刚赔了九百块,还得加上曾舒仪几个人这几天的误工费。
曾舒仪拿到钱后,给弟弟和二姐夫分了误工费,自己抽了二百七十块,剩下的全给她爸。
曾庆良只拿了五十块给王娟,“这个钱,你拿去养身体,还是给你娘家用,都随你。剩下的钱我帮你们夫妻存着,以后要用钱再找我。”
本来曾庆良是打算扣下娶王娟彩礼,其他钱都给儿子儿媳,但是得知王志刚夫妇找儿媳目的,就把这个钱扣下来了。
王娟也不敢说不,她现在没了底气,只能拿着五十块发呆。
直到她女儿端着茶进来,小姑娘走得慢,看得王娟心提起来,“妈妈,你喝茶。”
看女儿乖巧懂事,王娟眼泪溃堤,紧紧抱住女儿,“我的孩子啊,我以后就只有你了。”
曾玉玲被妈妈抱住,不懂妈妈怎么哭了,但妈妈难过,她也哇哇哭起来。
客厅里的林家珍小声道,“庆良,咱们收着小娟的钱,是不是不太好?”
“那你把钱给她,她又拿去给王家,咱们岂不是白费功夫?”曾庆良冷着脸道,“而且她一个月给王家十块钱,给我们的生活费也是十块钱。以前忍着让着她,现在还让着她干嘛?”
曾庆良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他从来都不会体贴人,以前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而曾舒仪拿着钱,先拜托赵福弄了张三轮车票,又花了二百二买下一辆三轮车,把两百七十块花了个干干净净。
之前租的车送了回去,她骑着新三轮车回家时,巷子口的人都看呆了眼。
“我的乖乖,舒仪你才做生意多久,这就买车了?”许招娣看得挪不开眼,她家也有辆自行车,但全家省吃俭用一年才买下来,现在曾舒仪可没干多久。
曾舒仪笑着道,“你自个儿去试试,就知道挣不挣钱。”
她不和这些大爷大妈多废话,有了新三轮车,以后不用担心车主不肯租,而且三轮车比自行车更能装货,她能卖更多东西。
经过这个事后,王家那是再也没来找过王娟,更没和曾家联系。
一直到七月下旬,在曾舒仪去银行存钱出来时,遇到了施英华。
“舒仪啊,你快回家吧,刚刚我看到邮递员去你家,好像是给你大哥送录取通知书。”施英华也是来存钱。心里把曾舒仪打量了一圈,没想到曾舒仪现在能来银行,看来曾舒仪的小生意干得不错。
听到是去给大哥送录取通知书,曾舒仪转头就没了笑脸,更没有回家,而是去找白多多下馆子去。
“就是猪,让它一直复读,也能考上大学。”曾舒仪愤愤说了句,端起酒杯一口闷下。
白多多看出舒仪姐不高兴,安抚道,“舒仪姐,你不是说过,读书不一定是唯一的路。说不定咱们以后,比那些读书人过得更好,你说是不是?”
“是,我一定会比他过更好!”曾舒仪再次举杯,“我喝酒,你喝茶,咱们干杯!”
第26章
两杯酒下肚, 曾舒仪肚子里暖融融的,额间也出了细细的汗,“不过多多, 你家现在挣了点钱,你年纪那么小,其实可以回去读书。还是不想读?”
读书不一定是最好的出路,但读书认字,多懂一些书里知识, 对做生意也有好处。
以前白多多家里穷, 供不起白多多读书,小小年纪就辍学在家。
现在白家稍微好点,至少能拿出白多多的学杂费。
白多多摇了摇头,没说话。
“是你不想读, 还是家里不想让你读?”曾舒仪问。
“我没提过这个事。”白多多如实说出心里想法,“我小学没毕业就离开学校,现在去读书, 比班级同学大好多岁。舒仪姐,我怕我融合不进去, 我也不想考大学。但你说向往吧,偶尔会,更多时候, 我还是喜欢和你们走街串巷卖货。”
曾舒仪听明白了,“人确实是这样,怎么选都会纠结。那就看当下感受, 想去就去,不想去拉倒。”
白多多点头说是,“对了舒仪姐, 前几天你说找关系,拿到了一批棉花,真的假的?”
“真的,是火车运输过来,没有保护好,被水淋湿了的。国营商店那质检不过关,所以我和你赵福哥一起买下来。”
曾舒仪想多挣钱,所以听到这个事,当即有了主意,“棉花被淋湿,肯定没那么好,所以我们买来也便宜。我和赵福他们晒了好几天,又找了会弹棉花的师傅,等全弄好,再拿乡下去卖。”
好在现在天气热,每天都是大太阳。曾舒仪和赵福兄弟每天都去晒棉花,尽管胳膊晒脱皮,曾舒仪都干得有劲。
这批棉花,花光了曾舒仪大部分的积蓄,就等着翻倍挣钱。
白多多家一直做茯苓膏小生意,他们家不敢投资,所以曾舒仪没拉上白家一起干。
“等你弄好了,能不能先卖我两床被褥的棉花。我妈的被褥太薄了,她身体本来就不好,到了冬天更会咳嗽。”白多多道。
“当然可以,我给你成本价。”曾舒仪吃饱喝足,才踏着夕阳往家去。
刚进家门,曾舒仪看着桌上的碗筷,还有地上的瓜子花生,就知道是亲戚们来过。
曾庆良笑呵呵过来,“舒仪啊,你还没吃饭吧,你妈特意给你留了一块鸡肉和饭。你还不知道吧,你大哥考上大学了,咱家出大学生了!”
“我吃过了,我也知道了。”曾舒仪留下这句话,就回了房间。
“你这孩子,咋回事啊?”曾庆良正高兴,也就没计较女儿的冷淡,乐呵呵地扫地。
过了会,林家珍端着鸡汤泡饭进来,“舒仪,妈给你留的,小鸡腿呢,快吃。你今天累了吧,那么迟才回来,以后别卖那么迟,少挣一块两块没事的。”
饭是温的,曾舒仪拿起筷子,最后抱住她妈。
曾舒仪什么都没说,就是哭。
她委屈的。
曾舒仪不觉得读书就高人一等,但是之前她想读,却被迫不去读书,她心里难受,也怪自己高中怎么不更认真一点,如果一次就考上大学,那就可以继续读书。
曾舒仪哭得难受,林家珍以为女儿被欺负,着急问怎么了。
“我嫉妒的。”曾舒仪道,“妈,咱们做女人怎么就那么难呢?”
林家珍这才懂女儿的意思,无声叹气,随后拍了拍女儿的背,“哭吧,但是你要吃饭,再怎么样都要吃饭,知道吗?”
最后曾舒仪吃完那碗鸡汤泡饭,饱得她不得不在房间里转悠,等二姐带着外甥女进来,曾舒仪还在转。
“三姨,我今天吃到鸡肉了。”何胜男很高兴地来牵曾舒仪的手。
曾舒仪摸摸外甥女的头,再去看二姐,“我听妈说,你和二姐夫要搬出去,是真的吗?”
“是真的。”曾舒月抱着女儿上床,“一直在娘家住,你也知道太挤了。我一直记着你说过的一句话,我都给女儿取名胜男了,却把胜男养得谨小慎微的样子。舒仪,寄人篱下不得不这样,但我不想看胜男这样。你说得对,我性格一辈子就这样,但是胜男不行。”
所以曾舒月要搬出去,李丹丹的腿已经好了,后来给她介绍了家属院另一家人干活,新雇主家儿媳又怀孕,家里孩子多,需要有人帮忙。
曾舒月连着干了大半年保姆,手里也有一点积蓄,加上上个月周盛给她男人介绍了个修马路的活,尽管搬出去会更花钱,曾舒月还是打算搬出去。
曾舒仪赞同点头,“你说得对,你们搬出去住,才是自己的家。”
等她再有钱一点,她也要搬出去。
曾舒月说房子已经看好了,“在家属院附近,走路只要十几分钟,我每天都可以来回照顾家里,累是累一点,但我觉得更有盼头。”
说到这里,看妹妹眼睛红红的,曾舒月抿唇动了动,“舒仪啊,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你别太难过,也别去想为什么爸更偏心,咱们改变不了他想法的。如果你还想读书,你现在有了钱,你还可以去读的。”
“二姐,我发现你不一样了。”曾舒仪笑着道,“但我现在不想读书了,我难受是因为为什么不公平。而不是遗憾我没能去读书。我享受挣钱的快乐,也喜欢挣钱,咱们就为了各自的盼头努力吧。”
曾舒月没听太明白,但最后一句懂了。
没过两天,曾舒月一家三口就搬走了。
家里少了几个人,曾向民又搬回原来的屋子,曾舒仪的棉花已经弄好一部分,她跟着赵福兄弟去乡下了。
“卖棉花喽!”曾舒仪站在三轮车边上,“婶儿您看,我这棉花多好,不仅不要票,还比国营商店更便宜。”
“真的吗?我看你这小姑娘白白净净,你们的棉花不会是偷来的吧?”
“怎么可能?”
曾舒仪拿出自己的个体经营证,“您看看,我可是有证经营。我的棉花,是正规渠道买来的,不过我也和您说实话,这些棉花泡过水。但您看看,经过我们重新晾晒,和最开始的没差别。”
乡下人不懂什么证不证,之所以那么说,是为了和曾舒仪讲价,“原来泡过水,那肯定不暖和,便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