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向平不是弟弟的对手,脸上被砸出淤青,兄弟俩一个非要工作,一个就是不肯让,谁都觉得自己有理。
还是曾庆良过来一人甩了一耳光,兄弟俩才停下。
曾向平指着弟弟,“曾向民,你死了这条心吧。妈给了我的工作就是我的。你想要,就从我这里花钱买!”
曾向民更听不得这个话,要不是他妈死死拽住他,这会又冲过去了,“曾向平,你还给我听着了,这个工作我要定了!你要是不给我,我让你大学都上不了!”
说完,曾向平摔门回了房间。
屋里的曾舒仪赶忙坐回床上,默默地给弟弟竖起大拇指,“好样的向民。”
“三姐,你说我过分,还是大哥过分?”曾向民气鼓鼓道。
“当然是大哥过分,大家都是爸妈孩子,凭啥他享受所有好处,我们苦哈哈过日子。”曾舒仪是站在弟弟这边的,“我早就想说这个,你做得好。”
她看热闹不嫌事大,而且从各方面来说,都是大哥不对。
有了三姐支持,曾向民更有底气,“反正我要他把工作给我,我在冯木匠那别提多憋屈,去了棉纺厂至少是个正式工。”
学徒不可以闹脾气,但正式工不一样,就算摸鱼吵架,都不会被开除。
只要没有上进心,曾向民随便躺平工作。
曾舒仪有听弟弟抱怨过冯木匠,“加油向平,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和我说。”
“三姐,你说像对付王志刚一样,我去给大哥写大字报,你觉得怎么样?”曾向民突然想到。
曾舒仪说不妥当,“这个事不像王志刚的一样,而且你这么闹,也丢了爸的面子。你觉得以爸的脾气,会让你一直在棉纺厂闹吗?到时候爸对你动手,你总不能真的打爸?”
那不管曾向民有理没理,这样和亲爸动手,别人都会站在曾向平那边。
曾向民发愁问,“那我该怎么办?”
曾舒仪想了想,“我觉得啊,你应该像你说的一样,拿捏到大哥的把柄,真的不能让他去读大学。至于什么把柄能让大哥不能去读大学,爸妈又奈何不了你,就得你自己想想了。”
因为曾舒仪也想不到。
曾向民若有所思。
隔壁的王娟在给爱人涂红药水,心疼地小声道,“向民太不懂事了,就算要工作,也不能对你动手啊。”
“哼,爸妈太宠他了,才把他宠得无法无边。”曾向平脸疼、胳膊疼、肚子也疼,他就没和人这样打过架,“他想要我的工作,做梦吧!”
听爱人这么说,王娟犹豫片刻,“那……那你是怎么想的?”
王娟心里对娘家有怨,但弟弟是弟弟,她还是想帮弟弟说说话。
曾向平一眼看出爱人的心思,“我读了大学,肯定会分配更好的工作,不可能再贵棉纺厂这种没前途的地方。而且读大学,学费虽然全免,但火车票、吃饭都得花钱。从现在起,我是没有工资的,那不得把工作卖了换生活费?”
“你说得有道理。”王娟被说服了,“你去读大学没有工资,手里确实有点钱比较好。卫兵这个人蛮不错的,他其实从小还挺关心我,你可不可以和我爸妈少少要一点钱?”
曾向平瞬间放下脸来,“王娟,我认真和你说一次。我还能和你爸妈来往,是因为你还和他们来往。但你要我和以前一样对他们容忍,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你给我生个儿子,就让我把工作送给你弟弟都可以。你要是再提这个话,我们俩就别过了。”
他不高兴地关了灯,躺下后背对着王娟。
王娟最怕曾向平要离婚,赶忙道,“我就是提一嘴,你别生气,都按你说的来。”
“嗯,我和向民的事你别管。我就不信了,他还能抢走我的工作不曾?”曾向平并不把弟弟放在眼里,谁都不能拦着他过好日子。
等去大学,社交和讨好老师,处处都要花钱。既然老天爷给他读大学的机会,他就要当天子骄子。
曾向平这里也关了灯,曾庆良两口子却睡不着。
林家珍满脸愁容,“庆良,你说这叫什么事,我觉得向民说得有道理,但向平也有他的理由。”
手心手背都是肉,要怎么选择,林家珍实在头疼。
曾庆良头一回对大儿子有那么些不满意,“我以为向平最懂事的。”
“既然懂事,向民说得也有道理,当学徒还不懂什么时候能转正。但向民也快二十了,他要是没有工作,哪个好姑娘会嫁给他?”林家珍不由地开始操心小儿子的婚事。
说到小儿子的婚事,曾庆良想到现在只能靠小儿子传宗接代,更加重视起来,“明天我劝劝向平,工作是你给他的,而且他大学毕业后就分配工作,没必要和弟弟争这个。”
夫妻俩说好偏向谁,也就各自睡去。
第二天午休时,曾庆良找到大儿子,两个人蹲在食堂后面的树林里吃饭。
曾庆良看了眼大儿子,“向平啊,这些年,爸妈对你够好了吧?”
曾向平刚想张嘴,被他爸拦住,“你先听我说。”
曾庆良继续道,“你要工作,我们给你工作,你就不用吃下乡的苦。你也知道舒月怎么被人欺负,如果是你去下乡,你也是一样的。后来你娶媳妇,王家要的彩礼是咱们巷子最高的,我和你妈也想办法帮你凑齐。”
“到了恢复高考,你一说要参加高考,我和你妈更是举双手支持,咬着牙给你筹学费。现在你出息了,能上大学了,你能不能体谅体谅爸妈?”
“可是爸,我去读大学就没有工资,总不能让小娟养我们一家三口吧?”曾向平提出自己的难处。
曾庆良我就想到这个,“小娟母女住在家里,吃吃喝喝都有我和你妈。她的工资,也够你读书吃饭。你能考上大学,爸妈都很高兴,可是你也得为弟弟妹妹考虑。之前舒仪说,我们把全家的好处都给你,这个事你得承认。”
曾向平却觉得都是他爸妈应该的,“可是爸,我是家中长子,谁家都是这样。我上班读书,哪一样没有替家里长脸?反而是向民他们,被开除的开除,搞资本主义的也不嫌弃丢人。”
他顿了顿,特意加重语气,“爸,你还是得靠我的。”
“我是指望你给我们养老,但现在有个现实问题,小娟生不了孩子了,得让你弟弟给家里生儿子吧?”曾庆良不得不拿出这个事来说事。
没儿子这个事,也刺痛曾向平的心,“可是爸……”
“向平,如果大学后不分配工作,我还不至于来劝你。既然你能分配工作,让你弟弟舒服点,不过分吧?”曾庆良拍拍大儿子的肩膀,“你好好想想,哪天去办手续吧。”
他不是商量,而是已经定下主意。
但曾向平怎么可能同意?
一份工作能卖大几百块,够曾向平舒舒服服过四年,如果没这个钱,曾向平就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从小到大,曾向平就不是个会体谅家里的人,他就觉得他是一家的指望,现在他替家里争光了,家里更应该照顾他。
他追了上去,“可是爸,我读大学也是为了咱们家的脸面。您不想我至少读个大学,又默默无闻地去干点没出息工作吧?那我又何必读大学呢?”
这话让曾庆良陷入沉默,他确实盼着大儿子有出息,那他在巷子里别提多有面子,走出去都威风。
可是小儿子也地顾及,这次没等到曾庆良再开口,曾向平先道,“我自认为我没有错,所以这个事我不能听你的。向民还小不懂事,不明白我的决定,我能理解。但是等我大学毕业,我有了好前程,还怕我提携不了他?”
“爸,咱们得把目光放长远看,不能只看当下。向民又不是真的没事干,你何必这样逼着我,要是我因此心怀怨恨,以后怎么帮家里?”这话就带了一些威胁,不管怎么说,曾向平一定要占着工作,他就是要所有的好处,不信曾向民真有法子拿捏他。
实际上,曾向民还真想不到办法,还是上班时,他师兄给他带来灵感。
第28章
曾向民这人, 从小不爱读书,小偷小摸的事也干过,不然也不会认识社会上的人。
读大学, 什么最重要?
录取通知书呗!
曾向平和王娟都是要上班的,林家珍也会去买菜接送孩子,家里就会有没人在的时候。
曾向民找了个机会,撬开锁,把他大哥的录取通知书给偷了。
这个事, 曾向民也没声张, 在得知曾向平自己找了人,准备把工作卖了,曾向民才捅出来。
当然了,和曾向民通风报信的是曾舒仪, “三姐支持你要大哥的工作,你快去吧,他们就在国营饭店呢。”
曾舒仪本意是让弟弟去搅黄, 她并不知道弟弟偷了大哥的录取通知书。
看着弟弟跑去国营饭店,曾舒仪也跟在后面看热闹。
国营饭店里, 曾向平看着眼前的高主任,主动给高主任倒茶,“那咱们就这样说好了, 我把工作给您侄儿。”
“还是向平你有本事,能考上大学,以后等你毕业, 我得和你倒茶了。”高主任是曾向平车间的主任,他的小女儿高中毕业没等到分配,家里一直很着急。得知曾向平考上大学后, 就找了曾向平几次。
曾向平乐意给高主任一个面子,他收到消息,高主任可能会升副厂长,有这么个关系在,以后说不定能用到。
“哪里哪里,您永远都是我的主任。不管我毕没毕业,都该我给您倒茶。”曾向平面对能攀附的人时,他的姿态完全不一样。
他们说好了,曾向平以六百块把工作卖给高主任,今天就是过来交定金的。
看着桌上推过来的信封,曾向平不由心跳加快,这个事他谁都没说,只打算生米煮成熟饭再和家里说,到时候曾向民再怎么闹腾都没用。
这么想的时候,曾向平以为自己出现幻觉,因为他看到弟弟冲进来了。
曾向民跑到餐桌前,指着高主任,“就是你要买我大哥工作吧,滚滚滚,他工作是我的,你别想了。”
他把钱丢给高主任。
高主任一脸懵逼,“向平,这是怎么回事?”
曾向平也没反应过来,怎么会被弟弟知道?
“大哥,你不仁,别怪我不义。你不是想读大学,我和你说句实话,你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早就被我偷了,你要是不把工作给我,你也别想去读大学!”曾向民用力拍了拍桌子。
曾向平心跳加速,录取通知书是他命根子,是他三年苦读才换来的成果,说话时嘴唇都在颤抖,“向民你别冲动,你可不能拿这个事开玩笑。”
“我有没有开玩笑,你回家看看就知道。”曾向民道。
一听这话,曾向平立马跑回家去。连曾舒仪都没看到。
而曾向民则是再次和高主任道,“对不住了啊兄弟,我大哥这个人办事不靠谱,他想偷偷卖了工作,但我家里不同意,你回去吧,别惦记这份工作了。”
高主任这才弄明白怎么回事,顿时火冒三丈,他听曾向平说得信誓旦旦,待会就要去办手续,现在告诉他工作黄了,他怎么和女儿交代?
曾向民却不管高主任高不高兴,看到搅黄了大哥的事,走出国营饭店时,笑着和三姐道,“三姐,你怎么知道大哥今天来卖工作?”
“是碰巧了,我正好经过看到。”曾舒仪不会说她是想偷偷给自己加餐,正好遇到大哥才回去通风报信。
“等我有了工作,我请你吃饭!”曾向民势必要拿到工作。
姐弟俩到家时,曾向平已经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正在翻曾向民的床。
曾向民说,“你不用找了,我没放在家里。”
“给我!把录取通知书给我!”曾向平抓住曾向民的衣领,“听到没有,把录取通知书给我!”
他没想过录取通知书会被偷,所以每天只是关了门,并没有特意去藏。不过藏也没地方藏,房间就那么大,花点时间都能找到。
曾向民却笑了,“大哥,我说了,你把工作给我,我就把录取通知书给你。不然你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也不给你。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曾向平还真打了一拳过去,兄弟俩很快缠在一起,隔壁的邻居赶忙跑来劝架,但曾向平这次发了狠,谁也拉不开。
刘喜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报警,最后兄弟俩都被带到警察局。
等曾庆良两口子赶到时,林家珍脸都白的,问女儿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