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走过一个遛狗的路人,那只淡黄色的大狗朝诺尔特的方向撒欢地跑过来,耳朵一扇一扇的像飞天小猪。路人瞥了一眼诺尔特的表情,知道自家狗子过去肯定是揭人痛处去闯祸的,连忙拉住绳子骂了一句狗子,把狗拉回原来的路径上。
诺尔特有些难堪地转过身往回走,以免被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但以他这个糟糕的状态回家也不是办法。
他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躲起来,刚好是一个邻居家的狗房子背后。
狗房子里的狗隐隐约约闻到了什么,八卦地用后腿站起来前腿搭在矮墙上张望到底那个浑身散发着伤心的味道的人类在哪里。
蹲在篱笆后的诺尔特察觉到狗尾巴螺旋桨开始转的声音,转头就和狗面面相觑了。
他更委屈了。
他今天是跟狗过不去吗?
他从出生开始几乎没有像现在这么狼狈过。
羞耻感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头脑,让他感到自己一无是处。
在因为身后那条大狗摇尾巴而狗毛纷飞的空气里,一切都安静得可怕。
又一条消息弹出来。
【舒识微】:但我相信你可能只是不小心发错了,所以不要放在心上,假期愉快。
【诺尔特】:我没发错。
他紧紧抿着唇,打下这行字,固执地发送消息。
虽然那条消息是错发的,但错就错了。
反正他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他都喜欢她。
诺尔特是由强烈的直觉和情感驱动的人。
他有绝对音感,对周围的声音和氛围捕捉得极其精准。
他相信自己对美的直觉,也相信自己对人类的判断,所以他才会冲动地“一见钟情”。
他无法否认自己本能地被吸引。
就算是此刻她毫不留情的拒绝,也让他内心深处感到震颤和共振。
她活得泾渭分明,清楚自己要什么,坚定而清晰。
【舒识微】:好吧,谢谢。
诺尔特看着屏幕上的消息,后槽牙咬得死死的。
他甚至喜欢她的拒绝。
真是太气人了。
他记得自己明明不是受虐狂。
……
舒识微看到诺尔特没有再发消息了,便放下手机:OK,没问题了,睡觉!
知道诺尔特是曾经那个火车上的高中生后,她对诺尔特的印象倒也好了不少。
大概是因为成熟的大人总对这种真诚的小孩有比较高的包容阈值。
诺尔特的姐姐莱娅所展示的照片上,诺尔特看起来就像是传统西方印象中的金发天使,特别是他还在拉小提琴,刻板印象被深化了。
在她的印象里,他却是一个玻璃心暴娇刺猬。
简直是人前人后两模两样,反差感拉满。
看在那张绝美照片的份上,这次她连拒绝他的措辞都温柔了不少。
一觉醒来做晚饭。
舒识微打开冰箱拿出前几天顺手买的汉堡排,睁大眼发现那上面写着“vegan”。
一瞬间,舒识微感到天都塌了。
食堂素食出现的几率远远大于肉食也就算了,她自己买汉堡排还要买到素食。
洋人的素食主义几乎变成一种潮流信仰了,出于政治正确她也不好对素食说什么坏话,但是她摸着良心说,素食肉真的很难吃。
她只能怪自己买的时候没长眼睛,随手就拿过来了。
买都买了,就这样吧。
她给煮好的素食肉排撒上六婆辣椒面,硬着头皮吃。
……
已经过了晚饭时间。
费鲁乔不停地翻着他上传的视频下收到的新评论。
Fer今天也去了音乐节吗去了吗去了吗?
去了的话,明天一定会更新视频的吧,至少美食视频里会有照片之类的放出来,等着吧。
诶?Fer哥也在XXX(城市名)吗?居然和我同城。
每日一求婚,小Fer嫁给我(婚纱图)
费鲁乔今天不想做饭,一点都不想做。
他更没有心情对着镜头笑。
他脑中反反复复地回放着白天见到的那一幕:亚麻色头发的男生牵起她的手,径直穿过人群离开。
虽然后来费鲁乔还去参加了音乐节,但音乐节上的人声鼎沸完全无法抹平这一幕给他留下的近乎疼痛的深刻印象。
他已经告诫自己不要再对那个让他混乱的女生投注更多的注意力,但他无法控制自己。他白天在想她,晚上也在想她,热闹的时候会想起她,一个人的时候更是会想她。
这种状态……是正常的吗?
如果她一视同仁地忽视所有人也就好了,他的心可能会变得平静一些。
但她对有些人会有特殊待遇。
这让他的忌恨翻腾得无法平息。
房间里没有开灯,费鲁乔按掉手机屏幕后环境变得漆黑一片。
他整个人坐在阴影里。
漂亮而冰冷的眼睛里的瞳孔因为黑暗的环境而放大到极限。
……
片刻后,费鲁乔站起身,打开房间里的灯。
他走出房间,走到舒识微的房间门口,在走廊上等她。
【费鲁乔】:我有一个请求(并不是很过分的一个),我在你门外,可以给我五分钟时间吗?
【舒识微】:我知道了。
舒识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警惕又紧张地打开房间门,然后她看到了走廊上的费鲁乔。
他有些懒地靠在墙边,垂着眼帘,看起来满怀心事,俊美的脸上神色让人捉摸不透。
“请问发生了什么事?”她的手抄在口袋里,手紧紧握着手机。
费鲁乔见到她出来后便收起脸上的冷淡,他向她的方向伸出手,微笑起来。
他的语气和神态刻意地收敛了一些,免得过于浓郁的情绪出卖他的真实内心。
“请牵一下我的手。”
他说得好像是在请求什么普通的事一样,神色没有半分变化。
舒识微露出了“你吃错药了吧”的错愕神情,她不理解:“为什么?”
他的唇角的弧度一如既往,语气带着点调侃的笑意:“因为我以为我们已经和解了,所以我很想要。如果你不想给我的话,就算了。”
他给自己留了一个后退的台阶,以免自己太过难堪下不来台。
他表现得也很正常,就像他一贯以来的甜美迷人一样,他会开很多玩笑,这句话就像他开的小玩笑里的其中一个。
而真实的动机却被他牢牢地隐藏起来。
但对于舒识微来说,费鲁乔这种突如其来的低声下气却有点莫名其妙。
她有点无奈:“对不起,我觉得很奇怪。”
费鲁乔流露出了故作轻松的笑容:“好吧,谢谢你,晚安。”
就在这时,隔壁房间的门开了。
亚麻色头发的男生的目光掠过费鲁乔,径直看向舒识微:“需要帮忙吗?”
克劳斯一边说一边往舒识微的方向又靠近了一点。
费鲁乔眼中的神色冷了一些。
他像个乞丐一样过来要牵手,没要到。
现在还要被羞辱。
他的喉咙深处溢出一声很轻的冷哼,但分明不是在嘲讽她或者克劳斯,而是在嘲讽自己。
“没什么,我过来还一个东西给识微。”费鲁乔微笑道。
他故意说了“识微”。
他认为就算输也要输得好看一些,至少敌人应该和他一样受到羞辱。
克劳斯果然表现出了有些无语的神色。
他忍耐了一下,把语气捋平静了,开口对费鲁乔道:“请不要做太出格的事。”
这句话里似乎有什么隐含的深意。
费鲁乔察觉到了明显的敌意,也听出了这句话里暗含的威胁。
的确,这个社会有很多私生活混乱的人,在某个派对上看对了眼当晚就可以滚在一起,甚至一对多多对一不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