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识微靠近了一点:“好,谢谢。”
听到这里,费鲁乔浑身绷紧了一些,他心不在焉地拨着盘子里的豆角,用余光注意着舒识微的反应。
她马上要看到他的视频了。
她会怎么看他?会更加讨厌他吗?会认为他是个史无前例的贱人吗?可他没有擦边。
他的手紧紧攥着锅铲的木把手,嘴唇也紧张地抿起来。
舒识微看到了女生给她展示的视频和评论区,她的目光快速划过。
费鲁乔和她想象中的美食博主差不多,胜在没有擦边,老老实实做菜,做菜的时候基本上不开口说话,光是给人看他那张漂亮的脸蛋和熟练的手上动作。
饶是如此,评论区也裤衩子乱飞。
对费鲁乔这种魅魔e人来说,看到这种评论区应该会高度舒适,这似乎证明了他的个人魅力。
舒识微抬起眼向费鲁乔的方向看去,他也正在悄悄看她,和她的目光相撞后,他像触电一样移开了视线。
费鲁乔有点喘不过气来,他走到窗户边,看向窗外。
她会喜欢那样的他吗?
他是不是真的是个糟糕的贱人?
两人终于审判完了视频评论区。
女生笑得前仰后合:“是不是很好笑?”
舒识微不太理解洋人的谜之笑点,但她还是配合着笑:“嗯,很有意思。”
在课堂上也是,时不时就会有几个片刻同学和老师都笑得满脸通红,而她一脸懵,只能一起笑。
刚回到房间,就来了新消息。
【费鲁乔】:所以,你是怎么想我的?我是不是很糟糕?
【舒识微】:没有,我觉得很厉害。
【费鲁乔】:我要听真心话。
【舒识微】:这就是真心话。
【费鲁乔】:抱歉,我没有禁止评论区对我开玩笑,你会觉得这很烂吗?
【舒识微】:不会。
费鲁乔看着手机上再也没有弹出来下一条消息,他双手抱住了脑袋,手指抓着自己的头发,让自己感觉到轻微的疼痛。
他简直要疯掉了。
以往评论区的疯狂迷恋和吹捧会让他感到满足,但现在竟成为了他的负担。
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是不是觉得他就是个水性杨花的贱人,轻浮而随便地接受所有人的爱。
【舒识微】:我跟你说过的吧,不要否定自己,我认为赚钱一点都不可耻,获得其他人的关注也不可耻,况且你确实很厉害。
费鲁乔的目光落在新消息的字句上。
他的呼吸正在变得更加急促。
他的手轻微颤抖着打字。
【费鲁乔】:那我……我可以来找你吗,现在?
【舒识微】:不行,我要去看书了。
费鲁乔的舌尖用力顶了一下上颚,嘴唇的线条也抿直了。
“我恨你。”他动了动唇。
他就像她的提线木偶,她轻轻托他一下他就升到云端,她推他一下他就坠落地狱。
……
舒识微不知道费鲁乔在背后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太过在意别人会消耗自己,她一般没空注意别人,偶尔善心大发地关心一下别人。
起床发现又是下雨的一天,她咬咬牙还是决定出门。
在小房间里学习除了注意力容易分散以外,对眼睛也不好。她的目力所及是这个狭窄的范围,时间久了,眼睛就变得很累。
中午,舒识微从图书馆出来寻觅食物。
在图书馆附近的花坛边,她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她发现她真的对那个后脑勺很熟悉。
人的记忆真是奇怪的东西,脸记不住,但是后脑勺记住了。
诺尔特蹲在花坛边,没有撑伞,肩膀和后背的白衬衫上已经被雨淋湿而紧贴着身体。
雨水落在他蓬松柔软的金发上,有好几缕因为被淋湿而捋直了,贴在耳边、后颈上。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好心地走过去,把伞撑到他头上:“你怎么了?”
诺尔特正蹲着,手指上还沾着泥土,他出神地看着花坛深处。
突然雨水停了,一片伞的阴影停在他的头顶,然后是她的声音。
他整个人僵了一下,以为自己是出现幻觉了,转过头扬起脸看到了舒识微,眼神是惊慌的错愕。
“你,我……”他一瞬间没反应过来,结巴了一句。
舒识微观察着他的神色:“你怎么了,需要帮助吗?”
诺尔特这才回过神来:她以为他在这里伤心欲绝地淋雨。
他的脸颊上泛起淡淡的红,压低声音为自己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因为我踩死了一只蜗牛。”
舒识微愣住了:“啊?”
她以为他又遇到什么事情绪崩溃破防了,默默在这里淋雨自闭,这才上前来问问情况的。
这下轮到她尴尬了。
雨水落在伞面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诺尔特的声音几乎要被雨水落在伞上的响声淹没,他局促地伸出手,给舒识微展示了一下他沾了泥土的手:
“我觉得很抱歉,但是蜗牛尸体躺在路上并不好,我就把它葬进花坛里了……”
他一边说,一边声音更加小下去。
完蛋啦,这样一来她更加以为他是幼稚的小孩了。
舒识微笑起来:“哦,原来如此。”
确实,一开始诺尔特给她的印象并不好,首先在课堂上刻意针对她反驳她就让她觉得不舒服,其次下课后还要穷追不舍。
但是这样一看也还好,挺可爱的。
诺尔特见她笑,心里放松下来,稍微得寸进尺了一点:“那我可以麻烦你帮我撑着伞,陪我去洗手吗?”
话是这么在说的,手却藏到了身后。
她会嫌弃他的脏手的,一定会的。
“可以。回去图书馆吗?”舒识微并没有拒绝他的请求。
诺尔特站起身,别扭地靠近了她一些,把自己收在伞的阴影下。
至于那双给蜗牛刨了坟墓的沾了泥土的手,他无所适从地放在了身前远离她的那一侧。
“不用把伞偏向我,我反正已经淋湿了。”他说。
还没等她回答,他就后悔说这句话了。
他反正已经淋湿了,但他又要她给他撑着伞——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舒识微没在意他话里的错漏百出:“好的。”
从花坛边回图书馆的路并不远,最多三十米距离。
诺尔特却觉得这段距离格外遥远。
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他悄悄看她,欲言又止了好几次。
“你想对我说什么?”舒识微跨上图书馆门口的最后一阶台阶,收起伞问。
诺尔特否认:“没有。”
她点头:“好的。”
诺尔特急了:“不是……有的。”
舒识微的眼神示意了一下他绞在一起的手:“你先去洗手,我在这里等你。”
诺尔特的脸腾的红了,他匆匆走进图书馆内寻找洗手间。
洗手池边,他挤出洗手液铁盒里的洗手泡沫,用力搓洗的同时,往镜子里查看着自己的外表。
他这副狼狈又幼稚的样子出现在她面前,一定要被她在心里笑话了。
但她刚才说了:我在这里等你。
我在这里等你。
我在这里等你……
这句话在他唇舌间无声地翻滚了几遍,仿佛咀嚼出什么甜蜜的味道。
诺尔特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飞快跑出图书馆:“久等了。”
舒识微看在那只被踩死的蜗牛的份上,今天对诺尔特相当好脾气:“你不是有话要说吗?”
诺尔特确实有话要说,他已经憋着很久了。
四年前的事他想解释。
四年后告白的事他也想解释。
只是他一直没准备好,或者是准备好了但是没能遇到合适的机会。
“我之前……向你坦白,并不是要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