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把这两支薰衣草还给费鲁乔,省事。
她把两枚书签捏在手心里,转身出门。
费鲁乔还在厨房内,怀里的法棍一口没吃,像装饰品一样杵在他的手边,他自己则怔怔地看着前面。
活像个漂亮的标本。
舒识微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薰衣草标本,缺德又愧疚地想:还真挺像的。
她走到他面前,与他保持一步的距离。
费鲁乔的目光缓缓抬起来,辨认了一下她的脸,视线又落下去停在她的手上。
“很抱歉我不知道你的生日,”她说,“这个,作为礼物。”
他眼里慢慢有了点光亮,伸手过去接的时候动作放慢了,呼吸也放轻了。
他的手指触碰到书签塑封。
她抽手要走。
他却急急地用另一只手跟过来,只勾住了她的小手指。
拇指和食指触碰,其余三指蜷着,把力气都藏进掌心里,只留了这么一丁点摩擦力在她的指节上。
舒识微浑身一僵。
手指上的那点温度让她脑内闪过一个画面,国内三岁的小侄女,因为手小,每次只能拉住她的一根手指,而且几乎每次都是紧紧拉住她的小手指。
厨房里电饭煲的指示灯正在往“10”分钟跳动。有一个合租舍友的房间门打开了。
她垂眼看了看被勾住的小指:“想说什么?不要在这里说。”
费鲁乔迟了半拍,撤回手上的力气,手指松开。
他同时收回视线:“不,足够了。”
……
费鲁乔给她的感觉就像雨天。
头发像浸透了的漆黑石头,眼睛是水汽氤氲的深棕色树枝,嘴唇是被打湿的玫瑰。
舒识微回到房间,她摊开自己的手看了看。
他看她的时候就是湿漉漉的,像苔藓一样黏连。
搞得她都会觉得有点黏糊糊的,心情怪怪的,说不上讨厌,但也说不清是什么。
算了,先不思考他了。
有了诺尔特这个恋爱考察对象后,舒识微多了一个人像模特,同时还多了一个学习搭子。
晚上两人有时会开着视频,各自做各自的事,就像线上自习室一样,起到一个互相监督的作用。
在两人线上自习室内,舒识微听说诺尔特正在学习中文。
“我自学只学会了一百个词,中文真的好难。我决定去报语言班了。”
“自学是哪学的?”
“多邻国。”
舒识微正要敷衍地点头,突然反应过来:“你在多邻国上自学的中文?作为纯新手?”
诺尔特对于她突然的大反应有点疑惑:“是啊,怎么了?”
舒识微:“……”
多邻国这种逆天的中文学习机制,还能学一百个词真是难为他了。
纯新手一上来不教拼音不教偏旁不教一二三四大小左右,直接上词语,对于洋人来说相当于学画符咒。
报语言班也好,至少系统专业。
诺尔特想得很美:“学会中文后我就能更多了解你,和你一起做更多事。”
她低着头翻书:“加油,你已经有点像我的空气了。”
视频那头安静了几秒。
诺尔特的睫毛扇了扇,呼吸声放轻。
她说过,她理想中的爱情是具有呼吸感的。
那么这句就是她对他说的情话。
“我走开一下。”他忽然说,声音急促。
“好。”她随口应道。
镜头晃动了一下。
诺尔特把手机扣倒,整个人扑到床上,脸埋进枕头里,耳朵色号加深。
等视频的镜头再次回到原来的模样时,舒识微看了一眼视频画面。
他的眼角有点微红,浓密的金色睫毛上还挂着小水珠,碧绿眼睛显得更加澄澈明亮。
“你哭了?”她问。
“是因为高兴。”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垂下眼。
……
周末,两人按照约定好的行程去跳蚤市场摆摊卖二手。
卖二手只要不超过一定数额是不需要注册营业执照的。舒识微上次回国一趟又带回了不少文具等美丽废物,她收拾了一些,诺尔特则拿了家里的旧玩具过来。
当地人对这些漂亮的小东西很感兴趣,除掉摊位费以外,两人一共获得了一百二十块大洋。
大赚一笔的两个败家子当天又去吃了一顿霍霍经费。
回去的路上,舒识微有些疲惫。
虽然客人主要是诺尔特在应付,她只是偶尔插上几句话,但长时间保持笑容,仍然让她觉得精力耗尽了。
诺尔特察觉到她精神耷拉下来、双眼无光,便道:“我有点累了,可以申请你的肩膀借我靠靠吗?”
她大方地指了指自己的肩膀,连批准都懒得说了。
他的头发轻轻擦过她的耳边,脑袋安稳地枕在她的肩膀上,手从后面绕过她的腰,收紧,把她带进牢固的怀抱。这样的姿势,让她的身体也有了支撑。
他能感觉到她的身体也松弛了一些,自然放松地依靠着他给的力道。
列车的车窗外闪过景色。
诺尔特想起他十七岁的时候,在火车上第一次见到她时,他幻想过这样的场景。
年少时的幻想骤然之间成真,让他眼眶又有点红了。
突然他感觉到脸颊上抹过轻柔的触感。
她用指腹抹掉他的眼泪,毫不留情地呵呵嘲笑道:“不要把眼泪抹在我的衣服上,爱哭鬼。”
第48章
两个人像打猎回来一样疲惫, 在火车上靠着睡觉,差点睡过站。
到了合租公寓门口,两人开始分猎物。
“经费还有八十块, 放在你那里,我懒得藏零钱。”
“这是约会经费账本,可以放在你那里。”
“你还写了账本?那太好了。”
“一般般好而已嘿嘿。下次我们做什么呢?”
“下次的事下次再说, 我脑子里暂时还没有想法。”
“好, 那么再见。”
“再见。”
诺尔特目送舒识微上楼,见她回头就朝她笑着挥手。
等她的身影消失, 他又恋恋不舍地抬头看了看阳台, 这才走开。
从公寓楼的拐角阴影里走出一个人来, 黑发棕眼, 正是费鲁乔。
诺尔特向来敏锐, 他直觉有道并不善意的目光, 便转过身往回看。
事实上他有点记不清这个人到底叫什么名字了,但他记得那双看人时冷冰冰的眼睛, 在那个工作咖啡馆。
诺尔特的目光衡量了一下那个拐角阴影处:“你刚才一直躲在那里看着吗?”
费鲁乔本来不想和他搭话,见他主动挑衅, 唇角讽刺地弯起来:
“这里是我的家, 我只是回家,算不上’躲在那里看‘。”
诺尔特沉默了一下:“抱歉。”
原来这个男的是舒识微的合租室友之一。
他思考了一下,心里泛起一点恐慌。
他记得上次那个叫克劳斯的也住在附近,所以现在是只有他住得离她最远吗?他是不是需要考虑搬家了?
……
费鲁乔沉默地上楼。
事实上,他并不只是躲在那里看, 他甚至跟去了跳蚤市场。
虽然这样做不仅阴险而且变态,但他控制不了自己。
上周六,他无意中看到她约会的场景。
这周六, 他知道她依然要去约会。
所以他悄悄跟在她后面,暗中拾取她开心的表情,假装和她约会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