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是竖屏的, 想要两个人同时在镜头里, 就得挨得很近。
纪晗熙转头看了右边的Vivienne一眼。他裹着薄披肩对着镜头整理长发, 似乎沉浸于自己的美貌中无法自拔, 根本没在意旁边到底是什么人。
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倒让纪晗熙莫名心安，Vivienne要是对她过多关注，她怕自己真维持不住表面的和善和他怼起来。形同陌路不要紧, 针锋相对搞砸直播才是最可怕的。
中控这时又提醒了一次，纪晗熙终于往他那边挪过去一点。胳膊碰到羊毛披肩，柔软的触感让她有些不适，于是不动声色地换个姿势。
这小小的动作被Vivienne注意，或许是她如避蛇蝎的行为让他感觉有被冒犯，于是偏头瞥向她。
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一会儿，最后落在两人离得很近但毫无接触的胳膊上。
纪晗熙微笑：“老师，请多多关照。”
她既然下定决心要在直播间和平共处，自然说到做到。
虽然面对他总是忍不住想要绿茶刻薄……但今天只要他不莫名其妙招惹她，她是绝对不会做任何事情的。
他看着她，说道：“嗯，会好好关照的。”
“……”
纪晗熙总觉得他这话怪怪的，是有什么深意吗？莫非是要在直播时搞什么事情针对她？
打开直播后，一大批粉丝涌入直播间，毫无疑问，全是V家粉丝。
屏幕上瞬间弹出各种各样的弹幕和五颜六色的特效。都不用连线打什么PK，就有人不停地刷礼物。
Vivienne的直播风格通常是读弹幕骂粉丝，粉丝挨骂后不仅不生气，反而犯贱般地故意发各种弹幕来找骂。
今天，面对这么多弹幕，他没有发表什么恶毒刻薄的言论，裹着披肩像个贵妇般优雅端坐着，偶尔瞥一眼屏幕，不甚在意。
反倒是纪晗熙关注着每一条弹幕，尽量把涉及自己的都回答到。
“嗯……是的，是同一家公司，Vivienne老师人挺好的，平时也挺关照我的。”
“关系好吗？哈哈哈哈哈Vivienne是公司前辈，我还有很多要像他学习的，关系的话，亦师亦友吧哈哈哈哈。”
“Vivienne老师跟我一起拍视频时会骂人吗？哈哈哈哈哈怎么会呢？Vivienne老师人还是很好的，大家和他相处起来都很开心。有骂我吗？呃……”
纪晗熙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叽里咕噜瞎说什么东西，只觉得这辈子撒的谎都没今天说的多。
在她绞尽脑汁去应付这些弹幕时，Vivienne就在一旁笑着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这些事还是问Vivienne老师本人吧，我不太清楚。”
纪晗熙说出这句话，成功将话题抛给Vivienne。这是他的直播间，是他的主场，不应该由她说个不停。
Vivienne听到她点到自己，于是难得倾身向前看了下弹幕，然后说：“问了我就要回答吗？没给我花钱，就少操心我的事。”
尖酸刻薄的语气回来了，直播间又陷入新的找骂氛围。
纪晗熙之前回答太多问题，有些口干舌燥，就开了瓶矿泉水插了根吸管，在镜头外喝了几口。
喝完把瓶盖拧上，一转头，发现Vivienne正盯着她，视线落在她沾湿的唇上。
“我也想喝。”他说。
纪晗熙指了指桌子前整排的依云，“喝吧。”
他的视线在她喝剩的半瓶和桌上未开封的几瓶来回徘徊，然后说：“不喝了。”
纪晗熙感觉他这样好莫名其妙，一会儿想喝，一会儿不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反反复复，奇奇怪怪，不知所谓。
这时，她的私人手机弹出一条消息，是在Vivienne团队时加的助理，助理说：
「Vivienne老师想喝水」
「麻烦纪小姐帮忙拧一下瓶盖」
「？」
纪晗熙看到这话简直震惊。
什么意思？让她拧瓶盖？从小到大，只有别人抢着帮她拧瓶盖的情况，从没有她帮别人拧瓶盖的时候。
想喝水就自己拧啊，又不是很难拧，她都拧开了，他有什么拧不开的？平日里被助理哄着捧着服侍惯了，真把自己当成国王，想要奴役所有人？
「麻烦纪小姐了」
「要不是Vivienne老师说过今天不管什么情况都不准上去打扰他直播」
「我就上去帮忙拧了」
「真的很麻烦纪小姐」
「谢谢纪小姐谢谢纪小姐谢谢纪小姐」
助理在不停地发消息，纪晗熙看了眼不远处的小助理，又看了眼身旁的罪魁祸首，随手拧开一瓶水放他面前。
“喝吧。”
“我也要吸管，不然口红会掉。”
纪晗熙找了根吸管给他。
他却微微蹙眉，“我不要这个，我要跟你一样的。”
“……”
纪晗熙感觉自己的耐心即将消耗殆尽，直播前劝诫自己那些和睦相处的话也快要被抛之脑后，她真的很想狠狠地刻薄地阴阳怪气回去啊！
好不容易找到根和她一样的吸管丢给他，他又说：“桌子上有水，我不喜欢。”
刚才开瓶盖时，从里面溅出几滴在桌上，极其少量极其微薄，稍不注意就能被忽视掉。
纪晗熙伸手去扯两张纸巾，纸巾在Vivienne那侧，她借着拿纸贴近他，在他耳边轻声道：“你是故意的吧？Vivienne老师。”
Vivienne看着她压抑着怒火的模样，忽然笑了，轻声应答：“是呢。”
“……”
他既然这么恶劣又故意地招惹她，她也就没必要去维持什么所谓的和谐关系。
擦完桌面上的水后，她看着滚动的弹幕，故意挑了一句念出来：
“Vivienne老师很冷吗？为什么裹着披肩？是不是体虚呀？听说体虚的人都养胃，这是真的吗？”
“……”
这句话，不仅把Vivienne问到沉默，整个房间内也都陷入死一般沉默，只有直播间的弹幕刷得更加疯狂。
本来以为这句话会被忽视，谁知居然被专门挑出来讲，直播间的粉丝可太乐了，他们就喜欢这种意想不到的状况。
“不冷，我只是单纯喜欢披着58000的披肩。”他这句回复，听上去真的很像强行挽尊的狡辩。
“冷不冷的不清楚，但Vivienne老师好像确实有点虚，不然怎么会拧不开瓶盖让我拧呢？”
纪晗熙又装作关切的模样，贴着他用仅两人可听见的声音道：“老师回去多吃点鹿茸杜仲回春草，年纪轻轻身子垮了可不好。”
Vivienne抬眸看向她，似笑非笑，不反驳也不讥讽，倒把她看得有些心虚胆怯。
就在纪晗熙出声刻薄的这段时间，直播间的人气涨到空前的高度，大家都只见过Vivienne尖酸刻薄地怼人，从来没见过有人能把Vivienne说到无话可回。
他们很喜欢这种效果，有种意料之外的惊喜，尤其是纪晗熙看上去那么漂亮乖巧，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有这么大的杀伤力，很特别，很有趣。
今天的直播竟然也算是圆满结束，纪晗熙还担心自己最后会把直播给毁了呢。
回到自己的团队时，编导文姐姐上下打量着她，忽然眉头舒展，像是迸发出一个好主意。
“我知道了，我知道晗熙适合走什么路线了！”
“什么路线？”
“刻薄绿茶。”
“……”
纪晗熙心里一惊，她被发现了吗？
是不是直播时没忍住报复了Vivienne才被发现的？该死！她刚才应该忍住的呀！
“我是刚才看晗熙和Vivienne直播时有的灵感，感觉这个风格和路线很带感。毕竟这个时代，大家被压抑久了，本身就活得很命苦，要是刷视频看小说还要看那种憋屈的角色，岂不是苦上加苦？短剧和爽文之所以能够流行，不就是因为它够爽吗？而尖酸刻薄，见人就怼，阴阳怪气的绿茶，这不就是另一种风格的爽文人设吗？”
“这样的风格，真的会有人喜欢吗？”
“放心吧，meangirl自然有meangirl的受众。而且，这是很不容易塌房的人设，比那些温婉善良的人设好维持太多。”
“嗯……”
纪晗熙觉得，如果立这个人设，也没什么所谓塌房不塌房，她本人就这样尖酸而刻薄地活着。
“但是有一个难题，就是晗熙刚才直播时表现得不够刻薄，太温柔太委婉，应该更带有个性一点，才能一下子让人记住。”
“啊……要足够刻薄足够个性是吧？我可以装成那样，要不我给你们表演一下吧？”
“好，那我去小红书找几句刻薄话，让你演一下。”
“不用，我可以自由发挥。”纪晗熙微笑着道。
什么尖酸刻薄，什么阴阳怪气，什么茶香四溢，这些她都信手拈来。
纪晗熙就在一块空地上，想象着面前站的是Vivienne，把在直播时心里的那些想法一股脑儿吐出来。
骂完之后，发现周围一片安静，所有人都愣愣地望着她。
“是…是……是模仿得不好吗？”她被这样看着有些不知所措。是刚才用词太歹毒让她们害怕吗？还是她们发现她本性如此，变得很讨厌她啊？
突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所有人都齐刷刷鼓掌。
文姐姐更是对她连连称赞：“太厉害了太厉害了！怎么能演得这么好呀？！你真的好会演啊！难怪之前他们都夸你，我今天才真实感受到。而且你那些刻薄话也用得非常妙，我都想不到这些词，你到底是从哪儿找的灵感啊？”
“……”
哈哈哈，笑死，恰恰相反，根本没演。
第24章
确定完路线后, 纪晗熙想点子，文雅心写脚本, 然后拍摄剪辑发布推广，仅做了两期，想看看效果如何。
中午发了一期，晚上发了一期。第二天早上纪晗熙刚打开手机，发现木木半夜给她狂发消息轰炸。
「快快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