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凶手家属却不以为然,在法律面前依旧挑衅,甚至仗着村子里认识的人多,对着老师与苏祈安嗤之以鼻,当天晚上连人带财地跑了。
记者采访时拍下这一幕,广大网友们纷纷在网上臭骂凶手,而苏祈安无意漏了半张脸进去。
那天晚上,苏祈安不仅收到了周雨喆的信息,还收到了徐清落的消息轰炸,说在短视频平台里看到她了,问怎么样,安全吗。
“注意安全。”
很简单的四个字,却是这么多年以来,苏祈安第一次在收到周雨喆的信息时感到五味杂陈。
乡下信号不好,苏祈安和老师住在附近一家算得上是条件很差的村民家里,位置离信号满格的村口距离五十米。
苏祈安给周雨喆回了个“好”,消息发出去时转了半天的圈,最后成了个感叹号。
她和老师报了备,穿着拖鞋啪嗒啪嗒地往村口跑。
夜里的乡下,无人寂静,村口是蜿蜒曲折的泥土路,杂草沿着路边一眼望不到头。
村子的夏夜是闷热的,知了拉着长长的音开着演唱会。
苏祈安站在村口回信息,原本回完想给谭斯京打通电话,今日的对话还停留在一个小时前。
远处有车子驶来,开着远光灯有些晃眼,这几天在村子里待着,这时候哪有什么车进村子里,苏祈安下意识地拿手放在额头,想看清车牌号。
她眨了眨眼,看到的是熟悉的那辆大G。
也看到了,停留在她眼前的谭斯京。
在这样的村子里开车,容易招来目光,尤其是有部分采访记者早居住在附近盯着各种新闻,如今这儿就是块抢手的饽饽,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吃上互联网这口红利。
怕一不小心就被拍进去,苏祈安和谭斯京往村子边走,把车停在了不显眼的地方。
她挽着谭斯京的手臂,笑着,“你怎么来了?”
夜里蚊虫多,谭斯京记得苏祈安不喜欢这些,她穿着薄凉的长袖睡衣,他替她拢了拢领口,“刚好在附近,过来看你。”
什么刚好在附近啊?她记得上午和他通电话时,他说他在酒吧。
苏祈安捂嘴,“这么刚好啊。”
“嗯,还好吧?”谭斯京转头看她,目光柔和自然。
“什么还好?”
“短视频里看到了。”
“哦……我挺好的呀。”苏祈安明白了,“主要都是我老师在忙,我在一旁打下手。”
其实这是一起刑事案件,她还没有想好未来是主刑事还是民事方向,所以干脆和老师都过来看看,主要是学,听,做。
没有什么大事啦。
苏祈安回忆起这两天所发生,所做的一切,服务于人民的同时她也感受到充实和满足成就感。
“那就好。”
挽着谭斯京手臂的手不自觉往下,在触碰到宽大掌心的同时,纤细手指自然地钻进他的指缝。
与谭斯京十指相扣。
夜晚空气清新,远处绿色萤火在眼中闪光。
晚风吹起苏祈安的鬓角,她问谭斯京:“谭斯京,你最近是不是很累,很忙?”
谭斯京顿了一下。
最近确实发生了很多事,回国不说有阵子,也有大几个月。
谭仲言疯了似的叫他接手家族事业,谭斯京本就不喜欢商业里的勾心斗角,和一群上了年纪的老头子谈人情世故。
就连谭淑华最近也有意无意地敲打他。他法学系做得风生水起有一番事业的人脉全被垄断,最近各个被谭仲言塞了口风。
怎么,美国的律所都被他谭仲言搞得一塌糊涂关了门,还怕他钻空子在国内开律所了?
从前,刚回国时,谭斯京曾帮江苻开了国内的市场,接过几个项目。
江苻不是没说过谭斯京作为一个法学生,居然在商业里没做得一手漂亮的成绩,是有天赋。
有天赋又怎么了?没想法还没硬逼了?
圈子里没人不知道他谭斯京身边出了个姑娘,几回碰到几个公子哥千金小姐了,这事儿早传开了。
谭仲言和谭淑华耳边早落得个千百回传闻了,各种各样,什么酒吧,什么旅游,什么那小姑娘是哪个学校,哪个律所,家住哪儿的。
偏偏这话从谭仲言嘴里说出来时,谭斯京听着不畅快。
他说,人小姑娘一厦城法学院的,她那般几个出身世家,人住在南门路对面的小区里,在一品律所实习,这又是什么身份?她爹苏杭为也就是个普通教授,你心里几分轻几分重?
谭仲言手指微曲,敲着桌:“要说苏家,圈子里几个没和她一样姓苏的?”
“没点实力连法都选不了,还选什么妻子?”
这句话挺现实的,也挺残酷。
谭斯京从前压根儿不在意这些,谭仲言说再多他不都当空气。
再荒唐的事儿他都做过,连圈子里没人做的酒吧他都开了。
好好一法学生,跑去开酒吧,恐怕不少人在谭仲言耳边说他。
这些事儿苏祈安都不知道,谭斯京也不想被她知道。
毕竟和她无关。
他说了,小姑娘在她身边开心就行。
毕竟他谭斯京要对她负责。
但如今小姑娘这么一问,谭斯京忽而觉得有几分愧疚。
谭斯京:“等我忙完这阵,再带你出去玩。”
想对谭斯京说的,苏祈安觉得有些突然,她没这个意思。
苏祈安却又好像早就习惯了谭斯京什么都不说的模样。
她停下和谭斯京前进的步伐,转身垫脚。
伸手摸了摸谭斯京的眉心。
苏祈安的动作也挺突然的,动作却是缓慢
的。
缓慢,温柔,像月光忽而洒下,像春风拂过脸颊。
苏祈安的声儿也是慢条斯理,轻声细语地落在耳边,“谭斯京,我的意思是,我不想你那么累,那么忙。”
“我只想要你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儿,不被任何人影响。”
明明她什么都不知道,又能准确无误地说不要被影响。
不要被她影响。
这是谭斯京第一次,对自己产生怀疑。
怀疑他的能力。
对苏祈安感到肯定。
这小姑娘,未免也太好了。
谭斯京并不在平城逗留太久,陪苏祈安在附近逛了逛,离开前和她说有事可以找他。
小姑娘点了点头,拉着谭斯京的手说了好多。
“谭斯京,但是我知道你最近很忙,如果你没有办法做到我说的那样的话,”苏祈安神色认真,“就请你一定要早睡,按时吃饭,要多喝水,你忙起来爱喝咖啡,要少喝,水也要温的,不要抽烟哦,虽然我看你好久没有抽了,如果真的真的很忙很忙的话,也尽量不要订外卖,如果要订外卖一定要干净卫生……还有……”
苏祈安的嗓音清甜软糯,温温柔柔的,那股江南美人的温雅泛在眉眼,宛如水中刚出的花儿。
谭斯京轻挑眉梢,之前那点烦躁被苏祈安的关心冲得一干二净,“苏祈安,你驯狗呢?”
“我不驯狗,训夫可以吗?”
嘴比大脑还要快地说出口,那瞬间苏祈安的大脑都顿住了,像老化的机器突然报废,再也无法运转。
她怎么可以,这么直接,这么脱口而出……
还这么自然。
明明……明明……
谭斯京也怔住半秒,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谭仲言的那句有关“妻子”的话。
他站在车前,摸了摸苏祈安的脸颊,和从前一样,漫不经心地应她:“贪心鬼,又占我便宜。”
苏祈安低头,拥住谭斯京的腰,埋头在他胸前蹭了蹭。
总觉得有些自作多情,却也觉得在他身边这么久的小心翼翼,会不会在今天功亏一篑。
净白侧脸在月光更加清丽,苏祈安轻轻说:“那你可以被我占便宜吗?”
谭斯京低沉偏冷的音像白日烈日下打开的汽水般清冷,缓缓在苏祈安耳边响起:“可以。”
话落的瞬间,有什么不知不觉的东西既已敲定。
好像是云层散开。
谭斯京揉了揉眉心,只觉得畅快又懒淡。
.
苏祈安在平城待了一周后跟着老师回了厦城,案件材料需要整理送入检察院,一审流程下来还得好一阵子。
老师给苏祈安放了两天假。
暑期炎热,谭斯京的忙碌却依旧没有结束。
等到了九月份,谭斯京才算是闲下来一阵子。
虽说是忙碌,但他该给苏祈安的都有给。
无论是大的小的,节假日有没有意义,苏祈安都会收到花束。
一开始,律所里的人还觉得诧异,平日里苏祈安一向是不近男,倒不是说不近男。
小姑娘长相温婉,性格文静不争,做事却利索干脆,招得一众男同事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