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向熙眼眸弯起,唇角轻勾,“漫云,谢谢你。”
傅漫云道:“我以为你没有认出我。”
容向熙道:“我只是以为你没有想跟我相认。”
傅漫云拉住她的手,轻轻说:“这次的舞会既没有商业价值也没有政治意义,仅仅是哥哥想圆自己的梦。”
傅漫云凝望容向熙。
傅漫云有一双跟傅召棠极为相似的眼睛,眼角漂亮勾起。
容向熙与她对视,从她面容上很轻易寻找到傅召棠的痕迹。
她的心无声涌动起来,变为一条湍急的河流。
“哥哥想跟你求婚。”傅漫云说,“如果你觉得难为情,随时可以转身离开。”
“这是傅先生叮嘱你来告诉我的吗?”
“是的。”傅漫云抿了抿唇,“他不想你为难,所以布置了一场面具舞会,众人都以面具遮面,谁也认不出谁,就算你当众拒绝他,旁人也不在意的。”
容向熙还没回答,天边便绽放起流苏一样璀璨的烟花。
缕缕烟火自天边散开,流金一般,在漆黑莹蓝的天幕中转瞬即逝。
容向熙偏头看向窗外。
幽深而花团锦簇的院子里,身着华服的客人们在围着喷泉翩翩起舞。
耳边是极具阿拉伯风味的舞曲,追溯千百年光阴,荒凉而萧瑟。
“是哥哥在弹琴。”傅漫云说:“他就喜欢这种别具风味的曲子。”
“他在等着你出去。”傅漫云紧紧握住容向熙的手,“我们一起出去,不要让他久等,好吗?”
容向熙轻轻抽出手,“让你的哥哥进来。”
傅召棠很快走进这间布置得典雅奢华的化妆间。
他依旧穿着一身白,面上带着半遮面的面具,露出深邃而温和的眼睛,在容向熙转眸望他那一瞬,他摘下面具,轻笑,“昭昭,好久不见。”
在大使馆招待室里的匆匆一见不能算正式见面,这一次勉强算得上。
容向熙解下面具系带,露出完整的脸。
她看向他,没有任何迂回,开门见山,“我不可能答应你的求婚。”
“这只是要完成我的承诺,你当然可以不答应。”
容向熙垂眸望着脚下的织金牡丹纹地毯,“但我不想在公开的场合跟你扯上明显的关系。”
“我们戴着面具。”他很耐心的解释,一步步向她走进。
“这个面具的掩饰性可以忽略不计。”容向熙说完,傅召棠已经停在她面前。
他很高,跟商呈玉一般颀长挺拔,但从不会带给她威压感。
容向熙对他最深的印象,是无垠昏暗的海面上,他伤痕累累,虚弱苍白,又勉强撑着冷淡,向她示威的模样。
那就是他跟她相处中,最具威慑力的时候了。
“你不想在众人欢呼中接受我的求婚,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可以容我求婚一次吗?”他说着,膝盖屈起,已经跪在她面前。
他手上捧着一枚漂亮精致的红宝石戒指。
“这枚戒指又是你们傅家的传家宝?”
“是的,而且是为数不多的被经历过金婚的老人家戴过的传家宝。”傅召棠温和说:“你知道,傅家这种地方很难有美满的婚姻,这枚勉强沾了点美满的福气。”
容向熙偏了下头,“如果你死了,你的妻子该怎么办呢?”
傅召棠笑了下,说:“她们大概会被迫殉情。”
“就像你的母亲。”
“是的,就像我的母亲,不过——”傅召棠温声说:“傅家更乐意对外声称我的母亲是自愿殉情。”
容向熙接过那枚戒指,放在灯下,打量一会儿,“瞧,这就是我不能跟你结婚的原因。”
傅召棠依旧跪着,仰眸看她,眼底化开融融笑意,“我从没有妄想过,你会跟我结婚,我只想跟你一起度过一段还不错的日子。”
他的求婚,只是想让容向熙知晓,他是认真开始这一段感情。
从始至终,他都不敢妄求一段结果。
容向熙没有回应。
她想过。
她想过撇开商呈玉,认真开始经营一段感情。
她尽可能拔掉身上的刺,随遇而安的走进傅家,走进他的生活。
“我从见你的第一面就很喜欢你。”容向熙将戒指重新交还给他。
窗外的曲子又换了一首,是欢快的小调圆舞曲。
不变的,是烟花下迷醉起舞的人们。
傅召棠接过戒指,用心放在口袋里,配合笑了下,“我以为你初见很讨厌我,你看着冷冰冰的,指尖只轻轻碰了我一下,眼神居高临下,像隔着几千米看人一样。”
“我真正讨厌一个人,那个人是不会察觉到我讨厌他的。”容向熙说:“你要一直跪着吗?”
他有些无奈,“我的腿有些麻了。”
“你又受伤了。”
“小伤。”
容向熙伸手想要搀扶他起身,触及到他的指尖,她的手被紧紧握住。
而后,所谓受伤的人轻轻用力,她整个人便被扣在他怀里。
“可以抱一下吗?”他这样问询,手掌却已经扣住她后脑,使她的面颊伏在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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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呈玉抵达德黑兰后去的地方是容向熙所在的海湾庄园。
到了海湾庄园后,进入的第一个房间是容向熙所在的化妆间。
进入化妆间后,他望见的第一个景象是容向熙顺从被傅召棠搂在怀里。
周围侍奉的人已经被他驱散,除了窗外欢悦的钢琴演奏声,商呈玉耳边只闻寂静风声。
他静静望着室内相拥的璧人,耐心给了容向熙几秒推开傅召棠的时间。
可惜,容向熙没有任何动作。
耳边听到她轻柔关切的话语,“伤得严重吗?”
他再没有耐心,垂眸发了条指令。
接着是傅召棠的手机铃声急促响起。
这个温柔惬意拥抱着别人前妻的男人终于不再岁月静好,他神情变得严肃而紧绷,“昭昭,我需要处理一些事情。”
傅召棠疾步出门,轻易望见静立在隔断后的修长身影。
傅召棠眼底的诧异一闪而过。
这点诧异没有阻挡住他的脚步,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做。
等傅召棠走远了,商呈玉才慢悠悠步入这一室凄清里。
月光明亮,在月影下跳舞的人们也渐渐散开。
他走向容向熙,坐在她身侧,轻轻拥住她纤弱的肩膀。
如同拥住自窗口漫漶进的月光。
“昭昭。”他语气沉缓,似乎在极为冷静叙述一条永恒的真理,“不管你的世界里有谁经过,你的身边最终只会剩下我。”
他长途跋涉,身上并没有风尘仆仆的气息,一如既往的清冽洁净。
容向熙眼睫颤了颤,并不惊讶他过来。
她已经适应他无时无刻随时随地的从天而降了。
她懒得分析他如何知道她的位置,又如何神通广大遣走傅召棠。
甚至,她已经撑不起对他不悦的情绪。
烟花散尽,月上中天,漆黑的天幕中,最终只剩下清冷皎洁的月光。
容向熙已经习惯。
习惯了眼前亘古长明的月光,习惯,身边这位永远阴魂不散的商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