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最发疯的赌徒。
她满盘尽胜。
梁昭夕感觉到湿黏热流滑下,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用手摸索,哑声问:“什么,好湿。”
孟慎廷衬衫之下,坚硬的肌理中深埋着战栗,他捏紧梁昭夕汗透的后颈,俯身吮她唇角沾到的鲜血,凶暴喂进她嘴里,让她亲口去尝。
第27章
唇和唇短暂的贴合, 梁昭夕还没有吃到多少味道就结束了,甚至不像真正的吻,更像是一个人坚不可摧的外壳被打碎,从破口里涌出来的失控宣泄。
几秒钟又狠又深的纠缠, 分不清是怕还是罚更多, 她隐约抿出一点血腥气,不知道这血是从谁身上流出来的, 本能地想睁眼看看孟慎廷现在的样子。
但因为睁开的动作, 她眼睛里无数的金属碎屑加重磨砺,翻倍地刺痛起来,泪水不受控地溢出睫毛往下流, 把整张脸沾湿。
一开始她还能撑着不吭声,很快就坚持不住,疼得呜咽出来。
她下意识想揉, 手腕被孟慎廷一把抓住, 他力气太重, 攥得她骨头快失去知觉。
她整个意识被疼痛占据,抗拒他的钳制, 哭着要从他手里挣脱开,随即她感觉自己一轻,被他强硬地拦腰抱起, 身体随着他大步往外走的动作开始颠簸。
剧痛缓解不了, 越流泪越严重,又没办法阻止泪水产生, 成了循环往复的折磨。
梁昭夕忍不了,也不想忍,借着受伤, 她什么都不顾忌了,在孟慎廷身上放肆折腾,推他咬他,让他松手,招他紧张心疼。
等听到车声逼近,有人匆匆下来开门,孟慎廷用力搂着她上去,把她放下的时候不得不松了一下手时,她反而又不高兴了,紧闭起眼睛,哭得稀里哗啦,抓住他禁锢不严的机会,从他怀里钻出去,摸索着爬到车座的另一头。
她倚靠着车门,可怜地卷缩成一团,嗓子哑透了,断断续续地抽噎。
“疼……”
“太疼了孟慎廷。”
“你怎么会来的,你今天不是开会很忙吗……如果你不来,我刚才说不定已经死在那个东西下面了。”
“可我这样,比死掉也好不了多少,我可能要瞎了,你离我远点吧,我脸上也许还有碎屑,别沾到你。”
“对,远点,离我远点,我以后不招惹你了,你也能轻松一点,不用再因为我,冒着悖伦的风险……”
梁昭夕眼睛疼得崩溃,脑子还在努力地转着,要把这个伤利用到极点,但凡有希望激到孟慎廷的话,她都一股脑说出来。
到最后,她自己也不确定到底是手段还是真心了,越哭越难过。
万一她真瞎了怎么办。
往好了想,孟骁肯定要躲远远的,不会缠着她了。
可孟慎廷她还没吃到嘴,刚半路就夭折,她连亲都没亲够呢,好遗憾。
梁昭夕浑浑噩噩,没剩什么理智了,索性尽情地哭,把这段时间的委屈挣扎都掏出来。
孟慎廷悬在胸腔里的心脏被揉皱捏烂,胀出难以忍耐的麻痹感,他喉结艰涩地滚动,森冷目光向前一压,制止住崔良钧差点脱口而出的话。
崔良钧被迫闭嘴,皱着眉又看一眼孟慎廷手上触目惊心的伤口,咽下急切,加快速度把车朝医院开。
孟慎廷扯开领带,简单粗暴地随便绕在伤口上,熟练勒紧,打结止血,避免不停流出的殷红把会她弄脏。
他利落处理完,单手捞过蜷缩着哭到打颤的梁昭夕,不顾她扭动,堪称强横地把她团起来抱到腿上,收紧仍在隐隐发抖的手臂,把人严丝合缝扣到胸前。
“昭昭,”他一开口,混着粗粝砂石的异样嗓音让梁昭夕停止动作,“昭昭,别闹,我在这儿,不会有事。”
梁昭夕怔忪听着他微微变调的声线,那些熟悉的波澜不动和游刃有余都仿佛成了泡影,此刻在她耳边的,是她从没见过的孟慎廷。
可她偏就一眼都看不到,很难说是不是她痛晕了,臆想出来的假象。
孟慎廷五指张开,掌着她后脑往下压,让她整张脸埋在他颈动脉旁,他急促的脉跳和鼻息泄露出情绪,越按捺越疯长,后怕和暴怒搅在一起,试图摁下心底躁狂的欲望。
她不是已经喜欢他了么,有一点喜欢就够了,就应该彻底捅破窗户纸,把她捆在身边,丢掉所有徐徐图之的耐心,撕开伪装,让她亲眼看看他原本的面目,逼着她从此寸步不能离。
她别再做梦能跟别人扯上关系,更不可能再用这种自我牺牲的方式来从他身上达到目的。
至于爱他……
孟慎廷合了合眼,眉心蹙起深深印记。
他可以等。
他是不是该对梁昭夕说,何必这么大费周章,耗尽心机,想实现任何愿望,只需要爱他。
梁昭夕想抬起头,孟慎廷按住她,侧过脸,唇压上她耳廓脸颊,把她转过来,吮掉她腮上的泪痕,咬着唇堵住她哭声和那些刺耳的话。
梁昭夕起初疼得吸气,反过来咬他,孟慎廷反手摸到按键,把与前排之间的挡板升起,拨开她凌乱的长发拂到耳后,发了狠地吻下去,她舌尖酸麻,让人头重脚轻的酥软逐渐盖过疼痛,成了她立竿见影的麻药。
保罗大剧院附近只有两家小医院,孟慎廷信不过,幸好离圣安医院距离不远,崔良钧一路风驰电掣开过去,孟慎廷单臂抱着人下车。
梁昭夕坐在他强硬有力的小臂上,上身软绵绵贴到他身上,抱着他脖颈没力气说话了,耳朵朦胧听着很多对话声,从中捕捉着孟慎廷的音色。
他开口很少,三两句交代她的情况,随即她从他臂弯里离开,两个护士接管她,把她带进里面的处置室。
孟慎廷没有站得太近,停在门口一言不发地注视里面,圣安医院的医护熟知他身份,高压之下个个如履薄冰,护士手一抖,险些打翻生理盐水。
孟慎廷盯着眼睛红肿的梁昭夕许久,转身走出去,让他们处理。
他站到走廊,唇间咬住一支不点燃的烟,敛眸尽力克制,等里面传出动静,他拿下烟,在手里碾烂成碎屑,扔进垃圾箱,那股压抑不住的心绪才堪堪消磨两分。
外面天色黑了,主治医生走出来带上门,谨慎地低声说:“孟董,梁小姐的眼睛检查过了,是铝屑,很容易获取,轻便好携带,用小瓶子,或者说是笔管,都可以装。”
“您放心,这东西看着危险,让人剧痛,短时间失明,但及时处理就不会有问题,好得很快,”他不敢耽搁,加快语速,“而且梁小姐本身情况就不严重,碎屑的数量可控,也没有进入太深层,刚才我们初步处理过了,残留的还需要打麻药,再进一步取出。”
孟慎廷始终没有说话,医生小心揣测着他的心思,建议道:“等结束之后,我希望您能同意给她注射一些适当的安神药物,她好好睡一觉醒过来,至少能恢复七八成,回家也可以,后面再用一两天药,就彻底没事了。”
孟慎廷越过医生肩膀往里看,墙壁挡住了,她藏在里面,他沉声说:“安排病房,让她在医院过夜,回去我不能放心。”
医生忙点头称是,他们服务于这种权贵云集的私立医院,听过看过的炸裂八卦数不胜数,但关于孟慎廷私事的,这是破天荒第一次,心里再激亢也不能表现出半点。
他早注意到孟慎廷的手,忍不住提醒:“孟董,您手上伤口应该不轻,血透过领带凝固了,取的时候会很疼,您最好尽快摘下包扎。”
孟慎廷仿佛没有痛觉,他扫了眼沾上血污的领带,眼底凝着化不开的暗色,低淡说了句“不用了”。
半个小时后,梁昭夕的眼睛处理妥当,所有铝屑都顺利取了出来,红肿也消掉不少,她打了针,在处置台上直接昏睡过去,送进楼上的病房里。
单人病房静得只剩呼吸声,梁昭夕安然睡在床上,脸色素白,唇上口红擦掉了,血色浅淡,乖顺地轻轻抿着,偶尔做梦,会忽然皱起鼻尖胡乱咕哝。
孟慎廷坐在床边,手伸过去给她梳理碎发,梁昭夕睡梦里感觉到体温逼近,无意识地凑过去,鼻尖蹭了蹭他手腕内侧,张口咬住他一点皮肉。
微微酸胀的触感挑破了尽量维持的镇定。
孟慎廷撑着床俯下身,虎口打开,轻掐着梁昭夕滑软的双颊,皱眉垂视她,。
她本能地抱住他手臂往下一带,孟先生能推开沉重的吊扇,却推不开她一只手,倒下去压到她身边,彼此吐息在夜色里交缠。
梁昭夕毫无所觉,满意地拱进他怀中,。仰头找着什么,直到唇碰上他下巴,才伸舌尖舔了舔。
眼都没睁的人,看起来纯真赤诚,好似没有保留,奉出真心地依恋和爱慕着谁。
病房里灯光开得很微弱,孟慎廷压低的眼睫投下深深暗影,靠某一个人存在才维持着鲜活跳动的脏器无言发出刺痛,上面太过久远干涸的裂伤,因这一点似是而非的爱意得到了微末水源,解不了极致的干渴,反而在刺激贪欲。
病房门被轻轻敲响一下,崔良钧低着头进来,小声说:“少东家,有眉目了,您去看看吗。”
孟慎廷起身,把被子拉高,盖到梁昭夕下颌。
按注射的药量,她至少还要深睡两个多小时,够他往返,医院这一层病房看护严密,危险也不可能靠近她。
再留下去,他怕这两个小时都过份难熬。
崔良钧懂了他决定,点头说:“两个护士在房里陪梁小姐休息,外面也有人守着,您可以安心。”
孟慎廷走出病房,从收紧的门缝里再回头看她一次。
不能安心。
每时每刻,日日夜夜,也许永远,都不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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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昭夕醒过来的时候,几乎怀疑在招聘会上发生的一切只是做了场噩梦,她先前还痛到快昏倒的眼睛这会儿完全没了感觉,用力眨一眨,也就还剩一点很轻微的刺痒,基本可以忽略。
她坐起来,视野清明,看着手背上贴好的输液孔,再打量周围摆设,头脑才渐渐恢复清醒,记起整个过程,确定自己在医院里,眼睛已经治疗好了。
被子和墙上都有圣安医院简洁的logo,梁昭夕揉揉脸,当然知道是谁带她来的,她这生活也是好起来了,一点小伤,都能住进这么奢侈的病房。
梁昭夕又眨眨眼。
没瞎,太好了。
她安然无恙,这一场胜利才能发挥出价值。
就是可惜伤在眼睛上,孟慎廷当时的表情和反应她连一丁点都没见着,全靠脑补和猜测。
梁昭夕掀开被子下床,拿手机看看时间,晚上九点多,她睡了挺久。
屏幕上一大堆信息都是宋清麦的,最后一条发的是:“孟董让人通知我了,你没事,我终于放下心了,迟点再去看你,别打扰了你们,嗷对了,今天这事是人为的,你走之后,孟董封锁会场,应该是查出了端倪,你别怕,他一定能处理到底。”
梁昭夕给她回复两句,让她心安,握着手机有些出神,是谁做的,当时事发,电光火石间她飞快想过。
要做到今天这样,需要更换招聘会场地,安排展台位置,再在灯上做手脚等着她来,还安排了人带着铝屑,非要把她钉在那。
而且伤眼这件事本身,就似乎藏着对她这双眼睛的特殊恶意。
江芙黎没这么大本事,孟芷宁脑子不太够,孟家老爷子刚跟孟先生针锋相对完,应该不会用这种很费周折的方式处理她,那还能有谁。
梁昭夕唇抿紧。
……麦麦口中三番两次提醒她小心的那位陈大小姐吗。
从云渊行馆走的时候,她跳到孟慎廷身上,他低头吻了她眼帘,难道那个时候陈千瑜就在哪里藏着,目睹这个情景,受不了冲击,彻底恨上了她,和她这双眼睛?
梁昭夕好笑地弯唇。
这种堪称纯爱的程度就受不了了?
她脸,鼻尖,嘴唇,舌头,头发脊背屁股,以致裙底,都被孟慎廷碰过。
陈大小姐是不是要轮番报复一遍?
梁昭夕目前无从求证,也暂时没有心思去纠结这些,她满腔热血,只想快点见到孟慎廷,但看麦麦微信里说的,再加上他没在病房里,很可能是趁她睡着,去处理今晚的事了。
两个护士轻声进来,一见她醒了,忙找医生来检查,她配合完,得知恢复很好,没什么问题了,只需要多休息,好好用药就行,心也就稳稳落下,更闲不住了。
梁昭夕想给孟慎廷打电话,手指悬着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拨,怕万一打搅他正事,更怕自己一醒就好急切,未免不够吊胃口了。
她犹豫一下,只给孟慎廷发了条信息:“你在哪,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