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迈出一小段,突然在另一个方向捕捉到响动,紧张地一回身,见到一面深灰色的玻璃墙,孟慎廷摘下黑色皮手套,从里面出来。
只隔了几个小时没见,她却像隔了几年,鞋里藏着的脚尖不自觉绷着,控制不住脚下的速度,忍耐着酸胀,朝他小跑过去。
再爱他一会儿好吗。
好的,她允许自己。
孟慎廷关紧那道门落锁,也掩住孟骁分崩离析的视线,他向前迎了一步,她已然小动物一样扑过来,他站住,略微打开手臂,她鼻头通红地撞上来,挤进他怀里。
孟慎廷接住,把她狠重地往胸腔里按,反身把她压到那片单向可视的玻璃上,俯身碰她嘴角。
这道玻璃完全隔音,却视野通透,里面的人能把外面看得清清楚楚。
梁昭夕踮了踮脚,纤细手臂勾住孟慎廷后颈,回吻他两秒,又咬着唇收回,贴在他耳边很小声说:“你太过分了,一晚上过去,我还没……还没彻底合好。”
孟慎廷眉宇一跳,压着气血上涌,沉声审问她:“你看了?”
她摇头,有些俏皮得意地环着他悄悄耳语:“我……摸了一下。”
“哪只手摸的。”
梁昭夕不明所以,颤巍巍举起白净的右手。
孟慎廷捏住,扣着她并无痕迹的指尖,低下头,深黑瞳仁罩着她,就这样目不转睛注视着,在她热红的脸色里,将她碰过自己的指节慢慢吮入口中。
第44章
梁昭夕是有记忆的, 凌晨的第三次持续很久,她那时已经发不出任何声,仍被过激的潮涌裹挟着,意识混沌地勉强维持。
到他汗水一滴滴落到她锁骨上, 她迎头掉进一场漫天盛放的焰火里, 才听着窗外砸响玻璃的轰轰暴雨声真正昏睡过去。
那时窗帘缝隙外的天还是黑透的,距离现在应该足有六七个小时, 她怎么会还是……不够复原。
梁昭夕手指在他口中勾了两下, 触碰他湿热的舌,红着耳根放轻音量。
“孟停,到底什么时候结束的, 是不是我晕了之后你又继续做过什么,否则我不应该那么——”
“那么什么?”孟慎廷抽出她不安分的手,衬衫遮盖的胸口隐约起伏一下, 他滋味初尝, 不能心平气和跟她谈及这些, 耳中几乎听得见血管里无法安定的涌动声,脸上依然若无其事, 冷静地反问着她,“昭昭,想让我回答, 就把问题再说清楚点。”
梁昭夕听出他深意, 眼里含着光,羞愤地咬住唇, 咬了几下,唇肉也涂上了一层滢亮的水色。
她刚才都说那么直白了,他竟然还不满意, 孟先生的要求真是越来越高。
他在拉扯她承受力的阈值。
要把她变更坏吗。
难以启齿的话在唇齿间绕了几圈,她吞吐着讲不出口,以为他会点到为止地放过她,他却低了抵眼帘,直接以她站立着的姿势俯身把她抱起来,朝办公桌的方向走。
站到桌前时,孟慎廷目光扫过那面灰色玻璃墙,墙上隐形门的把手处有一个灯光标识,几秒钟之前,标识暗了下去,代表里面已经没有人,孟骁被从其他出口清理走了。
能允许孟骁多看几眼她被他拥抱亲吻的背影,是他最大限度,他以此略微宣泄这么长时间以来强行按捺的嫉妒和杀伐欲,至于更多的亲密,不可能再示人。
即便隔间空了,孟慎廷还是按下遥控器,关掉那层玻璃的单向透视,彻底把它变成一堵墙,又把办公室大片的窗帘降下,换到稍稍透光的角度,上午鼎盛的日光随即被遮蔽掉大半,偌大空间里只剩亮度恰好的昏昧。
孟慎廷单手拂开文件,把梁昭夕放到桌上,她不明就里地乖乖坐好,纤白手臂紧张撑着桌沿,猜不透他要做什么。
光线改变后,气氛在无法控制地黏稠,她心跳不受控地加速,砰砰撞击肋骨。
她看着他在宽大的黑色皮椅中坐下,头枕椅背向后靠着,因为身形颀长高大,即便他坐的位置比她更低,也像在笼罩掌控她。
他面对面抬了抬脸,黑瞳直视她眼睛,慢慢说:“昭昭嘴上控诉我,嫌我这一晚让你开得太大,可我耳听为虚,见不到实打实的证据,不会承认的。”
梁昭夕愣了一瞬,本来就泛红的脸陡然充血,手指紧紧抓住桌边,并住的膝盖开始磨蹭发热。
孟慎廷穿着一丝不苟的正装,弯折的肘抵在扶手上,双手松弛地交叉于身前,仿佛在严格地秉公做正事,是城府深沉,端方持重的孟先生,看不出半分浮浪。
可他薄唇开合,分明在说激人发抖的浑话:“打开,让我看见,我亲眼证实了,才能给你解释。”
梁昭夕只是听着这几句话,后颈就冒出了一层薄汗,她震惊慌乱,呼吸平稳不了,轻声提醒:“这是你的办公室。”
孟慎廷不紧不迫:“那又怎么样,是我的,就归我所有,就要受着我肆意妄为。”
他伸手握住她垂下的柔滑小腿,让她踩在他身上,目光幽深地箍着她的表情:“昭昭,让我看吗。”
梁昭夕有些不敢对视,鼻腔里都是火热的温度,她头皮隐隐过着电流,又问:“很想看吗。”
他直截了当说:“很想。”
梁昭夕膝盖合得更用力,皮肤互相碾到发麻,他不强迫不摆弄,只是沉沉看着她这样要求,却让她脊背都酥起来,踩着他的脚尖不禁勾紧。
她问自己,如果是之前百般引诱他的时候,他对她说这些,她恐怕既羞耻又亢奋,会马上听话去做,那现在呢,因为她得手了,就犹豫迟疑吗。
她应该更主动。
现在她是深爱着孟慎廷的梁昭夕,这场爱有条件有限期,她这一生恐怕也仅有这一次的放纵淋漓,她以后或许会选择别的人,真正爱上别的人,可这样的干柴烈火和放浪形骸,她只跟他,只能跟他,除了孟慎廷,世上不会再有谁能让她这样。
既然已经够短暂,又何必还要各种顾忌。
梁昭夕颤抖着吸了口气,觉得她应该是疯了,在遇见孟慎廷以前,她绝想不到自己会做这样的事,她被他引导着掉进了一片名为放浪的深海里。
她左手的手心按住桌子,皮肉磨得发红,右手抬起来去抓裙摆。
她头仰了仰,耻于看自己,更没勇气去看他此刻的眼神,在他面前徐徐分开。
办公室里温度合宜,但骤然接触到空气还是觉得凉。
翕张着收缩着。
她后知后觉感受到坐着的位置其实不是空桌面,是压着薄薄一层洁净的雪白文件纸,没使用过,没有字,可逐渐多了一圈圈逐渐荡开的圆痕,像谁施了外力,在上面不当心洒了水。
梁昭夕做不到坦然地睁眼看,她忐忑而羞怯地眯着,心猿意马望着屋顶银灰色的灯,听见椅子金属轮转动压过地板的轻声,听见孟慎廷隐约加重的吐息,炽烫扑洒她,又听见他沉缓的,含着微微哑意的嗓音。
他抚着她低声说:“乖孩子。”
梁昭夕突然就绷不住,胸腔里被说不清的甜涩酸胀填满。
她眼眶发热,腰持续酸软,被扣住的腿颤栗起来,鼻尖闷着一点惹人不忍的泣音,问他:“现在你承不承认,你趁我不知道,又做了坏事。”
“我承认,”孟慎廷向前撑住她腰,手掌烫得她坐不稳,“我埋进去,整夜。”
他平静说:“昭昭,我没办法出来,我做不到。”
就像他盯着眼前景象,无法控制浑身血液的逆流,那些自以为坚固的清醒理智,似乎一夜间薄弱不堪,守不住她任何一点天真乖巧的接纳。
孟慎廷深陷着,搜刮拼凑她或真或假的沉迷和爱意。
他拍她臀侧:“别夹,让我检查受没受伤。”
梁昭夕“呜”一声,睫毛压着眼睑紧合住。
在他面前,她早已不像从前的她自己,很多时候水源丰沛到让她慌张。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或许已经响了片刻,只是刚刚入他的耳。
孟慎廷先去看梁昭夕的神情,她也听见了,慌得急忙合住,白皙脚趾绷得泛红,一张脸涨成樱桃色,扯着裙摆不由自主颤声叫他:“孟停,孟停,你让人等一下,我——”
他快速阖了下眼,探索的手指停下。
他当然知道她没有受伤,清洗时检验过了,也时时刻刻都爱惜着,不会真让她伤到。
孟慎廷向前倾了倾身,绕住她腰身一把拉近,低头埋在她暖热的小腹沉息两秒,汲取她的体温和味道克制自己,随后把她搂住,手指稳定地给她整理好,从桌子上抱下来揽进怀里,安抚地拍拍她脊背,侧身碰了下按键,打开办公室门锁。
是,他今天在这间办公室里有工作,有公事,日程清晰在他脑中,他却放浪形骸到这个地步,落锁降窗帘地折腾她,记不起时间,顾不上什么自律自抑,只想陷落征伐。
椅子的扶手被孟慎廷拨开了,梁昭夕侧坐在他腿上,她环着他脖颈不安问:“我真的不用进里面等?就这样行吗?孟先生怀里抱着女人,是不是会影响你的威严。”
门这时候开了,外面等待的华宸高管正要准备进来,梁昭夕余光瞥到了不同肤色的好几个人,身上更紧绷,总觉得她不是正经的正牌,这种嚣张的亲昵姿势让她心里发虚。
孟慎廷波澜不惊地护着她腰,收起被她沾湿起皱的文件纸,锁进抽屉,沉声说:“真要影响,昨晚一场订婚宴已经影响够了,我在他们眼里什么样子,不是我私生活决定的,他们在乎我能为集团带来多少利益,在乎在我手底下能拿到多少钱。”
门缝推得更大,为首的人即将迈入,孟慎廷手指擦过,仍然残存着一抹湿润,他掌着她饱满面颊晃了晃,盯紧她表情问:“你呢,你在乎什么。”
梁昭夕瞄了眼门口,趁最后一点时间,飞快亲一下他微抿的唇,望着他双眼嘴甜地说:“我在乎你,在乎孟停本身,在乎孟停到底有多喜欢我。”
脚步声传来,一行五位高管依次进门,知道外面舆论正爆炸,猜不透孟董这会儿的心情,估摸着不会太好,个个都如履薄冰。
等亲眼目睹办公桌后的情形时,五个人尽管肤色不尽相同,反应却如出一辙,都目瞪口呆地愣住。
孟慎廷喉结隐晦地滚动,目光看似风平浪静地从梁昭夕脸上移开。
有多喜欢她?
他都不清楚,还能怎么更喜欢,喜欢本来也无法形容,那些情绪缠得他心脏胀痛,只是看着,抱着,手触碰着她,沉溺的热和疼就一起把他箍紧,他所有被遏制的、缺失的情感,都成倍澎湃在她身上。
她诱发他的失控,也抑制他的失控。
梁昭夕没等到孟慎廷回应,也就没当回事,反正孟先生冷静得很,估计也不会答她太明确的话,只有谈起那种事,他说话才会特别直白。
她能猜到这几个高管的反应,不想跌了孟先生的份儿,于是吸了口气,大大方方坐在他腿上,抬头跟他们招了下手示意。
几个高管措手不及,忙幅度更大地回应这位闹到沸沸扬扬的准太太。
毕竟是孟董公开抢来的,的确美貌过度,心理素质也极佳。
梁昭夕不再看他们,往孟慎廷肩上一贴,乖乖做起黏人小女友,指节绕着他领带玩。
高管里有两个是纽约分公司的,开口讲英文,孟慎廷也回英文,她近距离感受他胸腔震动,那些低磁的发音往她耳朵深处钻,像音质极醇的古琴弦,酥得她耳骨发麻,莫名就想起凌晨时他抑制不住的那些喘声,也是这幅嗓子,起起伏伏沙哑性感。
梁昭夕想得有点失态,在孟慎廷身上不太老实地乱动几下,孟慎廷利落地审阅文件签完几个字,把文件夹推回去,撩起眼睫看他们一眼,淡道:“还不走?”
几个高管头一回这么昏头,赶紧弓着身告罪,快步出去。
梁昭夕惊讶:“这么快就结束了吗?”
她笑盈盈,活像个祸乱朝纲的妖妃,鼻尖跟他轻贴:“你是不是心不在焉。”
孟慎廷沉着地“嗯”了声,不介意承认。
他早就在越矩了,做人的规矩,工作的规矩,都在为她打破,或许他走到今天,站在这个位置,原本就是为了有足够的身家和底气任她作乱。
他压过去吻她,手按在她小腹以下,她抓住他手腕,错开一点唇为难地嗫嚅:“不行,不能闹了,我来不及了,今天工作室正式运行,我的团队都聚齐了,中午还有个小仪式,我不能把一大摊都扔给麦麦不管,我是老板,得过去,不能因为谈恋爱耽误正事。”
她温顺地亲亲他嘴角,明俏地跟他撒娇:“可以吗,孟先生。”
孟慎廷缓缓重复:“谈恋爱?”
梁昭夕静了一下,其实她是嘴快,为了哄住他一冲动说了这个词,她跟他,这并不算真正的恋爱,她以为他不会挑字眼儿,没想到被针锋相对。
她硬着头皮说:“对啊,难道不是恋爱吗。”
孟慎廷略一点头,捏了捏她下巴:“别想用恋爱忽略掉已经订婚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