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主面上不显,伸出一只手,管秘书要她手里的东西,嘴上敷衍,“嗯,令嫒同质化的礼物太多了,我给你合并同类项几件。”
谭政瑨这下笑得不轻,“不问自取,这叫偷。”
陈向阳蒙在鼓里,“偷什么了啊?”
宗墀接过秘书手里的兔子,一把塞到他腰后头去,手示意秘书没事了。
黄秘书走到门口,听到厅里三位男士话赶话的声音,谭医生提了个谁的名字,陈总下意识附和了句,“能叫东篱这么奔走且上心的朋友没几个啊,她在乡下有亲戚?”
谭医生表示不能透露病人的个人信息,只说他们在手术室闲聊的那句,东篱说的是朋友的外婆。
陈向阳越描越黑,他中秋那会儿见过东篱一次,彼时徐西泽做东,给东篱介绍某私立医院的一位整复大佬。模棱两可算起来,徐家算是东篱的“娘家”了。贺东篱母亲与徐父搭帮过日子十来年了。
徐西泽名义上是东篱的兄长。之所以说名义上,是因为贺母与徐父并没有法定界限上的夫妻关系。
陈向阳一为宗墀合伙人,二也是宗径舟的拥趸者,他中秋那会儿就同为男人视角点拨过宗墀,徐西泽看上去挺袒护他这个名义上的妹妹呀。
宗墀那会儿冷笑无言,眼下依旧。陈向阳委婉激将的口吻,“徐家老岳父老岳母就是在乡下住的貌似、”
“不存在貌似。”果然,蓬头鬼应激得很。独张沙发上的他,拎起一瓶气泡水旋开瓶盖,仰头就灌了一半,说话时不朝他们看,闭目养神的样子,头发半干、睡袍领口微敞,润了水的嗓子,像空烧了许久的瓮,冷水浇下去,滋啦滋啦。
无济于事也聊胜于无。
片刻,宗墀醒睁开些眼、刻薄纠正道:“她一不会喊徐家的人外婆;二,徐西泽兄妹俩不配她去奔走。”
陈向阳再要梅开二度的,瞥到宗墀那双冷幽幽的目光,识趣闭嘴了。
谭政瑨出声打圆场,说他碍于程序不能透露病人隐私,但是东篱那天的态度还是看得到的,回来他也第一时间告诉过宗墀,“管谁的外婆,她是去上台的。下了手术台,她就跟我一起回来了。这几次她和我联络也只是聊病程,再职业病不过一姑娘。”
某人兴趣缺缺地听着,大概腰后头的玩偶碍着他事了,他只手掏出来,再把玩着兔子的一只耳朵,最后起身来,张罗谭陈二人一起去喝一杯。
谭政瑨说明早还有手术,他实在要回去了。他来这一趟,就是代表家里来谢宗墀的,也盛情邀请他父母有空来上海度假。
宗墀依旧去换衣服了,一面送一下谭政瑨,一面说拉陈向阳去喝一杯。
下了楼,等陈向阳司机过来的档口,宗墀单独陪谭政瑨去取车,路上兄弟俩再叙旧了几句,说到他父母,宗墀应答道:“嗯,我妈说今年想回来过春节的。”
谭政瑨揿亮车子,坐进里,降下车窗要宗墀快回去吧。
车外的人懒散两手抄袋,十来度的天气里,他只穿一身淡而薄的纸感条纹衬衫。不急不忙,目送着客人。最后,不沾边地来了句交代,“那笔横向课题的经费,你回头联系陈向阳的秘书。”
谭政瑨却之不恭。然而,他依旧澄清,来这一趟不为了谈这个。
宗墀在商言商的时刻总是寂然且游刃有余的。说话冷淡,又着实拿捏,“嗯,你不跟我谈,我要跟你谈。”
谭政瑨只手扶着方向盘,笑吟吟且直言不讳,“就因为我帮了你前女友?宗少爷好大的手笔。”
有人端正的阔气,口吻却不谦逊,“给你们院的,拉别人做什么。”
谭政瑨直呼大名,“宗墀,讲实在话,我老师的面子都没你大呢。”
“扯。”少爷本人一副油盐不进的面目,冷脸催谭政瑨走。
“别不信,老师摇人我得到,但是不是看在你前女友的份上,我不会要她作一助,还亲自送她回市里。”
宗墀依旧不领情的样子,只说谭政瑨这是师命难违。别把这一遭扣他头上,他不认。
车里的人这才急了,叫屈,“我不是为了你,又是打听又是车夫的。还给你前女友送伴手礼?”
多余的宗墀都不稀罕听,他只要一句,回马枪般地噎他二哥,仿佛这才是他今晚纡尊降贵下楼的真实目的——
“真要我领情,就告诉我,你的病人姓什么……我要知道,她为了谁这么低声下气地求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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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一个别扭初恋破镜重圆的故事,
争取能写出我心目中的全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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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tips:
1.插叙线回忆,主角在高中毕业成年前无任何越界的亲密行为;
2.双视角,原则上双箭头很粗,但是两个人就是别扭且各有短板;私认为,破镜重圆最大的魔力就是,明知故犯且还爱!
3.虚构背景虚构人物虚构剧情,ky真人真地的全责,谢谢。
4.更新频率:先一周五更(三、六不更)(因为每章字数还是蛮多的[求求你了],后期更新节奏跟不上可能还是会调整成隔日更,感谢~[红心]
第2章 眼尾有泪拖沓的水渍
这晚与谭政瑨分手,宗墀与陈向阳一道去他常去坐的酒吧,只喝了一杯就要回酒店了。
临走的时候,宗墀不要陈向阳的车送,说走回去正好醒醒酒。
陈向阳骂人,就一杯醒个屁啊,你还要自己腿回去,“到时候你给绑了,你老头子找我要人,我可没赎金去捞你。”这话不夸张,大学那会儿,宗墀飞回来看女友,正值他父亲一桩收购案风波期,中层裁员引发的一记员工跳楼事件,家属寻仇,宗墀从机场出来就被盯上了。
那起绑架案不到24小时告破,宗墀因为老爹的缘故吃了不少苦头,之后长达两年,宗墀出行都被他母亲严格安排着保镖跟随。
回酒店的路上,宗墀自然没有如愿自己走回去,陈向阳车子送的。后座的黑暗里,茶色玻璃隔绝外头的一径明,一径昧。
这一趟的行程,自上海开始也从上海结束。按计划,明天飞新加坡。
等红灯的档口,前挡风玻璃上簌簌有雨蒙上来,司机拨开雨刮器,端正跟后座上的宗先生说笑,落雨了。
宗墀应一声,再问起他们晚上的安排,陈向阳回不回S城。
陈向阳还在酒吧那头会朋友。司机道大概率他自己回去。陈总不回了,他明天要见一个客户。再说到陈向阳要把S城大本营的工作室搬迁到新大楼的事,公司有个正式的乔迁酒会,会邀请众多友商与合作客户。宗墀是陈向阳背后的原始股东,司机也认识宗先生好些年了,淳朴客套地问:“宗先生会过去吗?听陈总说,您母亲是S城人。”
宗墀嗯一声,却说不去了。
司机没再接话。
车子徐徐前进,宗墀在陈向阳的后座扶手箱里翻出了一包烟,他已经戒烟快五年了,当初为抽烟这一桩事,他和那个人争吵过多少回。
贺东篱不是个占有欲强的人,相反,她对任何都淡沓樰獨家諍裡淡的。唯独,看不惯他抽烟。
上学那会儿,他在她们班值勤周包干区域里,当着她的面抛掉烟头,到正式表白时,他承诺她,你放心,我坚决不抽烟了,我一定比你活长点,坚决不学你爸那样把你妈孤孤单单丢下。
认识她十六年,两个人正式恋爱七年,贺东篱哭的时候屈指可数。
绑架案那次,宗墀执意要贺东篱来给他缝合,“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你为什么要回来,你出事了,我怎么办。”
“什么你怎么办,你不是无所谓么,你不是说分手不会死人的么。”
“我是说你父母追究我,我怎么办。”
“喂,你有没有心,我都这样了,你还只顾你自己。”
贺东篱那时哭了,哭得很不好看,拿指头抹眼泪,不知道是手脏还是从哪个灰堆里跑出来的,眼皮到眼尾全黑了。
“宗墀,我不想你出事,你出事了我拿什么赔给你父母,你这样我很害怕。”
“这件事与你无关,我这次不回来下次也会回来。我只问你,还分手么?”
“……”黑了眼眶的医学生贺东篱,看着一脸伤痕的未分手成功男友,有着医者父母心的柔软且怜悯,“你别这样,你妈妈还在外面。”
“贺东篱,你有点喜欢我的样子,好不好?”
“喜欢你应该什么样?”
“起码该像我妈那样,时时刻刻跟老宗吵,时时刻刻盯着他和别的女人的蛛丝马迹,时时刻刻一不如意就叫老头给我死回来。”
起码要像宗墀一样,为了她,时时刻刻可以打飞的回来见她一面。
贺东篱给他消毒清创的时候,客观现实地来了句,“我没钱一张机票七八万的折腾。”
宗墀笑骂人,没钱你有手艺啊。他坚决要女友给他缝眉间的那一针,宗母直骂他胡闹。
受害者乖张的要求,我的脸我乐意,我相信她的技术,缝坏了更好,她给我负责一辈子。
事实证明,贺东篱天生干外科医生的料。
眉间这块伤,他们分手不到一年,已经找不到任何踪迹了。
谭政瑨走前,始终没有告诉宗墀病人的隐私。一违反他的职业道德,二对宗墀毫无意义。
这些年谭一直知道东篱的名字。宗家能再与谭家恢复交联,也是宗墀当初一通电话求到谭政瑨这边的缘故。
宗墀当年一个人留在国内读高中,是他任意妄为坚持下来的。宗家搬到新加坡、苏黎世两处住,也就跟国内少了联系,宗母依旧逢年过节替宗墀备干儿子的礼上门,到底不见面情谊就淡了。久而久之,谭家也就不敢高攀宗家了。
三年前,一次公务飞行的休息室里,谭政瑨遇上了宗墀。他那会儿替他父亲回来出席一个表决会议,二人凭着少时春节聚拢的情谊说笑了会儿。谭政瑨夸宗墀,如今都不敢认了,谁敢相信小时候正月头上能和他老爹吵起架来干过外头接财神那通天鞭炮声的宗墀,如今规规矩矩替父亲鞍前马后了。
宗墀面不改色、从善如流。
谭政瑨当初多少听说了些。豪门显贵里出情种,呵呵,老爹是,轮到儿子还是。宗墀为了一个小女朋友,几番放不下,明明好聚好散的恋爱,他最后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人家女方妈妈只管跟宗径舟要人了。
宗径舟亲自回国,拿到了臭小子,才逼得这桩恋爱风波收梢。
那天,临飞前,宗墀问谭政瑨如今在做什么。
得知职业与具体医院,他晃神了下,只说好巧。他提到一个人的名字,贺东篱,说将来与二哥是同行。
之后他落地没多久,给谭政瑨去了通电话,别无旁言,只说如果有机会,烦请二哥多关照关照她。
谭政瑨同为男人,只反问宗墀,这么放不下,为什么不去找她。
宗墀:“……不找了。”
“却还愿意替她排忧解难?”
“她和我一场,好像什么都没捞着,陈向阳那边的股份原本要给她的,她也不要。不要算了,我不是为她排忧解难,我是还她些,最好两清,不该不欠。”
贺东篱正式毕业到入职S大附属一院,她的成绩有目共睹。谭政瑨跟赵老师私下打招呼的时候,也叫赵老师不必提他的名字,他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这几年下来,谭政瑨第一次接到贺东篱的电话,说来也巧,宗墀正好有工作回国,另一方面受他母亲之托来贺谭家添丁之喜。
谭政瑨特地将东篱喊了过去,同台手术。即便她那天什么妆容都没施,镇静缜密的性情,停匀但绝不过分纤细的身段,健康的体格是外科医生的标配。
谭政瑨规培那会儿,一同轮转的一个师姐是他们院长的关门弟子,那会儿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谣言,院长夫人亲自会见了这位女学生,师姐为自己正名也冷静怼院长夫人的那句话,至今都是她们女同胞手术室里的一个宣言:
“您要相信,比起院长夫人,我更想取而代之当一个院长女士。”
那天手术归来,谭政瑨就这么调侃宗墀的前恋人:贺东篱有着当院长夫人的相貌,但更具备当院长的技术。
不怪宗墀这些年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