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东篱冷静地跟他提分手。她自始至终称呼沈明冲为哥哥,说他是和阿笙一样的关系,她用的手机是他们一起送给她的,她对于这样一个故乡的人,自问毫无惭愧的地方,其他她一点不想解释,如果他们的关系已经到要她自证清白的地步,那么,宗墀,我们分手吧。你疑心我到要我和所有男性撇清关系我办不到。你已经不是跟我要安全感了,你这是在控制我。
宗墀认为她说了很严重的话,甚至在偏帮着外人,他口不择言地问她是不是喜欢那个沈明冲了,贺东篱最后被胁迫着如他所愿,她说跟沈明冲他们一块是自在的,舒服的,起码是她自己。那是宗墀过得最糟糕的一个生日,他连那么难啃的项目都熬下来了,结果发现最不可控的风险在他身边,他拿她没办法,这才一气之下砸了沈明冲送给她的手机。
两个人都在气头上,说了许多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见的话。
贺东篱给他做的那个蛋糕搁在冰箱里,一个回了医院,一个飞走了,保洁阿姨联系不到西西,又不敢轻易扔她冰箱里的东西,只得给宗先生打电话,宗墀那会儿人在苏黎世,他有一瞬间觉得过期变质的不是那块桔子蛋糕,是他的心。他口口声声质问的人,忙到日夜颠倒,想也知道这块蛋糕是她腾出多少时间赶出来的,赶在零点隔空送给了他。
那事之后,宗墀再回国,已经能感受彼此如履薄冰了,偏偏越是这样他越不想低头,不想听到她口里一个分字。自始至终,他都没有为沈明冲的事跟她认真道歉过。
“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但是他在你身边转,我就难受!”宗墀时隔这么多年重提这件事,即便检讨都带着满满的领地意识。
今天搭台的时候,老陆还和他们吐槽跟女人吵架最要命的就是翻旧账,贺东篱那会儿就觉得老陆直男癌,动不动性别刻板印象,她悄咪咪道,翻旧账的根本在于旧账没过去啊,嫂子提你回回不当回事,当然时不时拿出来翻啦。没想到,她当晚就现世报了,于是给别人提意见的人,她不能自己打嘴,“你帮邹衍就邹衍,不要提不相干的人。”
她要下来,宗墀听她这话,整个人全挨上来,刮她鼻尖一点汗,“不相干的人是谁啊,沈明冲啊,他怎么样了,和你堂哥还那么假惺惺地称兄道弟然后觊觎好兄弟的妹妹啊。”
“嗯,托你的福,成家立业,妻女美满。”
“哦,原来这么喜欢你,也可以娶别的女的还生了个女儿啊。”
“宗墀,你有完没完!”贺东篱突然冲他呵斥道,她不再由着他了,推了他一把,要自己下来的,被骂到的人也不作声地来抱她下来,台面上有水,贺东篱本能地摸摸裤子,再想扭头看看有没有弄脏,落在某人的眼里,就更像在生理期了。
等她重新洗手照镜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一整个不像话,她抽纸巾擦着唇边花掉的红。宗墀在另一个台盆也学着她洗,洗完,手又犯贱地去提一提百合的花枝,贺东篱抬眸,他在边上,看向镜中的她,目光交汇,拨弄百合的人无比阴阳怪气道:“真喜欢一个人,是不会和别的女人生得出孩子的。耗子还差不多。”
贺东篱听他这话并不多自喜,只心里怨怼他,你也生不出,你只会生出狮子老虎游隼蜘蛛,还有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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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上一章为了不破坏小情侣的气氛,就没留作话,这一章留一下,最近有点忙,存稿也正式无了,哎,主要写电话吵架那章我修改了好几版整整耽误了一周的时间,
想了想,为了保持相对稳定的节奏,我得恢复隔日更了。
怕没看过我文的读者误会,很真诚地说一句,这本已经更得算是比较快的了,先前开篇和开v前也跟大家打过招呼的啊,总之,恢复隔日更是为了更稳定地完成故事,谢谢大家了~
这章发两百个红包~[红心][红心]
第37章 飞行里程
宗墀再要说什么的, 贺东篱擦干净嘴巴洗干净脸,她决心还是当场跟他要账单,“我先买单吧, 不然我这六成的请客主权很看不到。你还要说多久,我饿了,干一天活的人听不得叨叨。”
宗墀被她逗笑了, 他最喜欢她的一点就包括这个,和他们家老宗一样的气魄, 天塌下来也得把饭先吃了。
于是, 他客随主便,“吃饭!”
*
餐桌上摆放着两客法餐套餐, 即便送过来的时候温盘且保温着, 也架不住客人迟迟不上桌的耽搁。宗墀要喊人拿去热的, 贺东篱打住了,她确实饿了, 说抓紧吃也没什么要紧。
房内就餐也许就一点好,不必拘泥形式, 不必拘泥前菜、主菜。贺东篱上来就先把需要控温条件下保持的菜和肉尝了个遍, 宗墀还要把他那份菲力也给她的, 她婉拒了,强迫症不喜欢破坏套餐的控量法, 凡事贪多只会嚼不烂,她还要留着肚子吃甜品的, 谢谢。
宗墀点了两份甜品, 一份法式吐司配冰淇淋,一份柠檬塔,他给她开香槟的时候, 她问他,“哪个是我的?”
他看出来她是真饿了,她那天在日料店可没这么急赤白脸的啊。“哪个都是你的。”说着把香槟搁到她手边去。
他们大概吃了一半的时候,管家把宗先生要的炸银鱼干送了上来。
于是,桌上就成了顿融合菜。宗墀左手边香槟,右手边桂花甜酿酒。左右开弓,跟喝水似的。
贺东篱提醒他,“度数低,混酒也会上头的。”
“嗯,上头了,你会留下来么?”
贺东篱一噎,她就多余一说。她吃了七成饱,吃甜品的时候,宗墀问她要不要咖啡,她点点头,他就去给她冲了。
贺东篱下了餐桌,给喻晓寒那头又打了个电话,声称刚才病人那头有情况,她就去了,喻晓寒嗯一声,要西西忙自己的事去吧,她就是看到了问一嘴的。贺东篱心虚,便也觉得妈妈的话怪怪的,片刻,喻晓寒再问西西,“那个邹衍和那个女明星真没情况啊,西西,其实邹衍人倒是不错、”
“妈,邹衍和她分手了,但是他还是很喜欢她,我是说,虽然分手,但是她不会喜欢别人那种……”
喻晓寒叹一口气,“说到这事上,你就这样。”
早些年,喻晓寒还是很传统的态度,她不是没巴望过西西和她中意的人修成正果,然而现实是通很利索的巴掌,喻晓寒这几年冷眼旁观加上身边的女人多数都在吃着婚姻的软苦,她倒是生出些别的硬心肠,跟别的父母催婚催育比起来,“如果真找不到像人家邹衍那样走出来永远和和气气的,说话斯文有礼的,不会凭着心情高一声低一声的,那一辈子不嫁人也没什么要紧。你好好的工作,我到时候留点钱给你,也是一样的,西西。”
喻晓寒这番话就差报谁的学名了,贺东篱只感觉一桶冷水浇下来。她从前还觉得妈妈知不知道不要紧,然而年龄阅历起来后,好似倦鸟归丛林,无数个忙碌的奋战里,打扫战场后,同事前辈们最爱说的话就是一句,回家了。贺东篱才逐渐意识到,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潇洒,她很眷恋这样社会最原始也最从众的结构单位,她很看重父母的接受度。
边上徐茂森似乎在劝什么,喻晓寒冲他发脾气,怪他什么都不知道,光看上人家高门户了,殊不知,这高门户有高门户的门槛,绊死人的,有些人啊,当初自己怎么辛辛苦苦跨过那道门槛的又忘了。
贺东篱知道妈妈在说谁,还是佯装这头有活要干,自行挂断了通话。
她心里建设试图说服妈妈的话,嗯,也许我从来没设想过跨过那道门槛去。他回新加坡去,在那道门槛里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生子,也许那时候她就可以彻彻底底把他忘掉了。
那年喻晓寒狠狠痛批女儿的话,贺东篱无力地跟妈妈承认,妈,我认识他十一年,在一起七年,他混球混蛋我都知道,可是我每次难过的时候他都在,我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为我飞十几个小时赶回来只为了看我一眼的人了,这些年,他光为我攒的飞行里程,是换个人、他一辈子都走不到我心里去的路。妈,他跟我不合适我知道,可是他是真心喜欢我的,我也知道。
贺东篱挂了电话,转身再要回餐厅的时候,宗墀端着杯咖啡,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她的心一下子像皱了下,有一瞬间,她情愿宗墀去犯一些原则性错误,去沾那些不该沾的,去在几个女人之间留情且三心二意,再跑来招惹她,被她拆穿后,然后对她弃如敝履,贺东篱你以为你是谁,我回来不过是把当初你玩弄我的把戏通通还给你,像你这样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的女人,我能找一大船。
这样,她就可以毫无眷恋地把他翻篇掉了。包括他三年前跑回来找她,而她没有赴约的愧疚。
贺东篱知道,宗墀至今不提这事,以他的性子就是介意。他们从前吵架的时候她数落过的,你有多高,就有多高的黄金把你堆出来的,你的尊严都比我们普通人更硬通货。所以他才习以为常的傲慢与轻易不低头,他低了,却没有等到他期待的回报。隔了两年,他再一次回来,可是中间这一笔,他却迟迟不提。贺东篱知道,他很介怀,正如当年廊桥上,他意识到贺东篱不在乎他甚至瞧不起他,他即刻决绝地要走了。
“你妈说什么了?”宗墀端着清咖过来递给她,“冲得淡了些,只能配甜品喝两口,太浓怕你睡不着。”
贺东篱听蒋星原讲过一则黑色幽默,妻子在忍无可忍的某天晚上决心跟她的黑心丈夫提离婚,丈夫却在这天出了车祸失了忆,倒也不是一键清零的那种,他停在了要去给她买海瑞温斯顿蓝宝石项链的前一天……“乱点鸳鸯谱,觉得邹衍既然和大明星不是那关系了,是不是和我有点可能。”
“绝无可能。”宗墀就着她的手喝了口她的咖啡,“你不喜欢这种能陪你去相亲的男人。”
嗯,确实,她很庸俗。她明明更受用在相亲角落里处心积虑逮她的那一个。贺东篱把手上的咖啡凑到唇边抿了口,宗墀问她怎么样。
她含糊地点点头。
“我是说我喝过的咖啡。”
她不理他这种恶趣味,回到餐桌上吃甜品。
有人跟着她回到餐厅,“我想到帮邹衍,你还报我的条件了。”
贺东篱不解且皱眉,狐疑问她,“这顿饭是真的喂了狗了?”
到此宗墀才把跟他吃饭没有要女人掏钱的少爷架子端出来,“我要你的钱呢,你的汗珠子钱留着给你付房租吧。”说罢,翻脸的臭德性,“就问你答不答应吧。”
“说说看。”
宗墀指指她手里的咖啡,“你觉得我冲得不错,我就重买套咖啡机给你,邹衍那套,还给他。”
贺东篱即刻搁下手里的杯子,“还给他,宗墀,你觉得这像话么。”
宗墀即刻哈哈大笑,他看着当真的贺东篱不禁什么恶趣味都得到了满足,“那我不喜欢我去你那边,喝着别的男人送给你的咖啡机泡出来的咖啡啊。”
“你可以不去!”
“喂,过河拆桥是吧!”
“明明是你莫名其妙想要拆掉那个咖啡机。”贺东篱想想就麻烦,“我刚习惯它搁那,也刚用上手,它只是个咖啡机,影响你什么了,你不喜欢它可以不喝,它只是我帮邹衍,他还报给我的人情,对,”贺东篱好似一下子想到了个完美的话术,很努力地试图说服宗墀,“是我刷脸挣到的一个人情,只是摆在家里的一个物件,以后我求邹衍什么,还得买还给他的。”
宗墀听着,顺手把他吃过的餐盘推到一边去,只手来托腮,作端详听汇报的样子,他正色朝她,“贺东篱,你这么认真跟我解释的样子,我怎么这么不得劲呢,感觉头顶绿绿的。”
贺东篱一时真的无比认同妈妈的话,他就是个小畜生。油盐不进,不跟他解释视作不爱他不看重他,跟他解释他又来这套。“你到底想怎么样?”
“换掉那个咖啡机。那晚,他当着我的面,狠狠在挑衅我。”
“没有,他只是来送礼的。安好了,我就让他走了,他没空挑衅你。”
宗墀再想说什么的,听清她的话,“哦,你让他走的啊。”
“嗯。”
“为什么啊?干嘛赶人家走呢?”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祖宗幽幽道。
“因为他不是你的对手。”贺东篱如他所愿。
“哪方面?”
“方方面面。”
托腮的人最后笑得难以自抑。笑完还要怪奉承的人,“你为了留下那个咖啡机,是真的豁出去了啊,贺东篱。
贺东篱吃一口柠檬塔,酸甜充斥口腔,嗯一声,嘲笑面前的笨蛋,他觉得她是为了别人在哄他。还好意思成天喊别人是傻子。邹衍也不灵光,他说的求你比我爱你好使一万遍的。果然,直男都很拙劣。
两个人这么对面聊着,宗墀那头书房里的座机响了,他去接电话,他一面去一面跟她说:“我给你带礼物了,待会看看呢。”
贺东篱吃完从餐厅出来,杯中的清咖最后一口她往里头兑了热水,稀释到毫无浓度可言,但好过喝白开水,往起居室的一处长沙发上坐着看楼下夜景,尽管她有点猜到该是对面沙发上的奢牌袋里那些,但是他人不在,她没兴趣看。
他这一通电话讲得有点久,贺东篱看腕表后,终究还是去书房门口敲门,她想提醒他,太晚了,她得回去了,明天一早她还有周末门诊要坐。
宗墀没等她出声,看到她在门口,就朝那头先不说了,还提到了林教瑜,宗墀说等教瑜回来,他做东请他们。
挂了电话,宗墀从里头出来,伸手就拽着贺东篱往起居室那头走,他拉着她重新坐回沙发上才告诉她,“窦雨侬。他在林教瑜那拿到我联系方式的,总之,邹衍这事,我掺和了点窦的家务事,林教瑜作保,算是不打不相识吧。”
“他什么家务事啊?”贺东篱一半好奇,一半觉着蹊跷。
宗墀看了她一眼,想起什么,略作保留的样子,“不管他,总之不光彩的事。冯千绪那头有他的短,她拿这短威胁窦,才闹出来的事。”
贺东篱太了解宗墀了,他这么说,他所谓的不光彩,就已经是很没脸的事了。这些,她当初在他们的饭局上听说过许多,总之涉及原则性的问题,贺东篱很忌讳,也一直操心比他父母还多。比如知道某位私生活败坏,甚至招那些不三不四的消费,贺东篱回来就会很严肃地跟宗墀说,我不喜欢你跟他玩,如果林教瑜跟你势必长久狐朋狗友,那叫林教瑜也不要和他玩了。
宗墀笑她小朋友,贺东篱就承认了。承认她小朋友小心眼,总之,你和那个人走得近就别碰我了。宗墀笑乐了,回头把这事跟林教瑜一学,林教瑜说阿篱这招可比老宗家给子孙上规矩写到信托里狠多了。宗墀他们几个孙子辈都得了他爷爷分配的信托遗产,其中就有严格的条文规定,涉及黄赌毒,来年相关分配分红就会永久平均让渡出给其余受益人。阿篱这么一来,等于套了个双重保险。我们宗少爷真的想不根正苗红都难,毕竟学坏一次,是钱也没了,老婆也跑了,谁敢!林教瑜嘴炮完,宗墀嗯一声,说为了我的家庭和睦且经济稳定,你也别和他玩了,免得带累坏了我。阿篱也不肯你和他玩呢。
林教瑜嘴贱,说她又不给我做老婆,我凭什么听她的,你让她听电话,我来问问她,是不是也要管到我头上了。
眼下,宗墀不愿多说的样子,贺东篱心知肚明地不问。
他笑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不早了,我该、”
“礼物还没看呢。”宗墀指指对面沙发上的几个袋子,他起身去拎来了两个。实在话,贺东篱对于能收到什么礼物,并没有特别大的雀跃。她冷眼旁观,倒是对他没拿过来的一个爱马仕袋子有点警惕。
宗墀还没拆袋前就冲她道:“我去香港见一个经纪,跟你说过的……,”说着,他又转念按住了,想着惊喜就该惊跟喜都在眼前了才算,“嗯,这两样算是出差带给你的伴手礼吧。”
第一个是个彩色的袋子,宗墀从里头捧出个沉甸甸的方盒子递给她,要她打开来看看。
贺东篱愣了下,揭开来,才发现是一盒满满当当的巧克力,上周林教瑜买给她的那个牌子。林教瑜那天送的是牌子的原包装,宗墀这个不是,盒子是定制的,巧克力封口标签也是,不是原品牌的logo,是她名字的缩写!
“林教瑜个小气鬼,就送了你九颗,你还要拿去科里分,分个屁啊,你们护士长和你们主任一人一口咬着分啊。”这盒里头是一百颗,他要她先带回去分吧。
贺东篱知道这个牌子的单价,单买一百颗可指使不动品牌愿意换包装。她仰头问他,“你总共买了多少颗啊?”
“吃到你胰岛素抵抗不能吃为止吧。”
“宗墀,我不要了。”
有人这才笑着按住她,“好了,我不说了。总之,你不腻这个牌子之前都可以,这总行了吧。”
贺东篱不作声了,然后很认真地说了声,“谢谢。”
宗墀嗯一声,随即帮她捧掉盒子,再看第二个,还不忘强调一下,“我那天吃林教瑜送给你的那颗,发现里头是开心果的,这个家伙真的是贼心不死,他还记着你爱吃开心果。他记着吧,反正他不敢真把你怎么样。我就是要把他的东西变成一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