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鹭笑笑,表示没事。
人齐了,宋魁换掉围裙,先说要求:“今天全程无烟啊,方儿和老三,你俩把烟和火机都揣兜里别往出掏。掏出来我就一律收缴了啊。”
方韬道声“行”,韩老三问:“为啥?”
“你弟妹闻不了烟味儿,我戒了,所以配合一下。”
韩老三一脸受不了的表情,“酸死我了。”
都坐下来,江鹭问:“你们几个到底谁年纪最大,论什么排的辈分?”
宋魁道:“方韬最大,然后是老三和我,宽子最小。”
那不是应该他排第三吗?“你们为啥管人家老韩叫老三呢?”
这问题问完,韩老三一脸无奈,其他人都笑了。
宋魁给她解释:“我们四个当年在派出所的时候,所里给新人成绩打分,每月考核,这韩一品,邪得很,每次他都第三。我们仨是轮庄第一、轮庄垫底,只有他是永恒的老三。”
韩老三自嘲:“咱这叫稳定。这么多年了,你们升得升、调得调,你看,就我老韩还在永安里坚守阵地。”
“得得得,这也能让你吹上了。”方韬揶揄他,道:“行了,不调侃了。我们几个多少年了每次聚会都一成不变的,这回终于增添新鲜血液了。”
他率先倒上酒,举起杯来,“我先提一个,欢迎江鹭加入我们大家庭,也祝你和宋魁幸福、快乐、长久。”
江鹭抿唇笑:“谢谢方所。”
宋魁不让她碰酒,代她喝了一杯。
有了第一杯,韩老三就嚷:“弟妹今天晚上所有的酒记你这儿啊。”
他应:“没问题。”
方韬让宋魁再提一个:“你说两句吧,不然我这有点喧宾夺主了。”
宋魁便举杯道:“好,那我再提一杯。先感谢兄弟几个百忙中抽出时间过来,大家平时都忙,聚这么一回确实不容易。今天咱们难得喝点,但适度啊,别太过量。其次,两个愿望,一是我们几个从认识到现在,第九个年头了。希望我们十年之约的时候,队伍可以更壮大吧。宽子,下回最好能带着女朋友来啊。第二,也希望各位都能事业有成、家庭美满。行,就说这么多。”
韩老三啧道:“你看,人俩当领导的说话就是有水平啊。还分点罗列,层层递进的。”
宋魁赶紧让他打住,“好了好了,干了!”
“干了!”
杯盏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放下杯子,宋魁招呼:“动筷吧,菜都凉了。”
韩老三和刘宽操起筷子就直往排骨上夹,宋魁虎口夺食似的给江鹭夹几块回来,“尝尝,这我拿手好菜。”
江鹭尝了一块,眼睛睁大望他,“好吃。”
宋魁喜欢看她这么满足闪亮的眼眸,又连着给她夹了好几块到碗里,“好吃就多吃几块,不然一会儿让他们都抢完了。”
放下筷子,他又给她剥虾,一只接一只地。他光照顾她顾不上吃,江鹭便夹菜喂给他。两人互相照顾,旁若无人的,韩老三有点受不了了:“你俩这个黏糊劲儿啊……不是我说啊弟妹,你这形象找什么条件的不行,咋看上这货的?”
宋魁咳嗽一声,江鹭笑而不答。
哪有什么原因,感情这事本来就是感觉大过一切。
吃的差不多了,韩老三吆喝要喝酒打关,把酒下一下。前面程芸打了一关,到江鹭了,她表示自己不会,又不喝酒,要求跳过,韩老三当然不肯:“人家程芸都打了,你不会吹牛划拳就摇骰子比大小,总会吧?反正你老公给你喝,他酒量好。”
宋魁望她,“没事,你随便摇。”
但江鹭手气很臭,连着输了一圈,宋魁也跟着她喝了一圈。
酒过几轮,几个男人都有点上了头,现实困顿苦闷,韩老三便叹口气:“唉,真怀念咱们刚入警那时候。”
方韬指他:“你看,又开始忆往昔峥嵘岁月稠了。”
刘宽道:“固定节目了。”
有了江鹭这个新人,几人也有了话当年的由头,又回忆起当年在永安里一起艰苦奋斗的岁月来。
江鹭第一次听这些,还饶有兴味。程芸则是耳朵都听长茧了,趁他们长吁短叹,小声跟江鹭吐槽:“他们啊,每次吃饭都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光抓贼那段,我都听方韬说了不下十回了。”
“啊?每回都这些内容啊?”
“可不,不厌其烦。”
刘宽听见她俩说话,也道:“就是韩老三,就数他爱来这套。每次说到动情之处还要唱歌,唱那‘金色盾牌’那个歌。”
宋魁指正:“那叫《少年壮志不言愁》。”
韩老三表示:“别胡扯,我可从来没唱过。”
他现在说得挺像那么回事,但两瓶白酒见底,几个人都有点多了,鬼哭狼嚎地带头唱起歌来、唱得声音最大、最凶的也是他。
左手搂着刘宽,右手勾着方韬,三人一起唱了一大段,见宋魁不唱,还硬要鼓动他一起。
宋魁头有些晕,望向江鹭的眼神变得涣散,听到歌词的心情更是沉重,复杂。
“几度风雨,几度春秋,风霜雪雨搏激流。历经苦难,痴心不改,少年壮志不言愁。”
“金色盾牌,热血铸就。危难之中显身手,显身手。为了母亲的微笑,为了大地的丰收,峥嵘岁月,何惧风流。”
“峥嵘岁月,何惧风流……”
几个人投入地唱着,也许唱的是他们当年的壮志未酬,也许怀念的是那时的热血和无畏。可宋魁始终没有加入,他望着江鹭,心颤抖着收紧,有股莫名的酸楚和愧疚涌上来,他这样无能的警察,无法守护正义的警察,还配唱这首歌吗?
第64章
歌唱完了,偃旗息鼓。
已经十点多钟了。
刘宽酒量最差,这会儿已经睡倒在沙发上,打上了呼。韩老三去了厕所,好半天没见出来,应该是吐去了。方韬和宋魁稍好点儿,但也没好到哪儿去。方韬靠在椅背里,仰着头闭着眼小睡,宋魁明显是硬撑着,摇摇晃晃地坐不太稳。
江鹭靠过去扶他,关切问:“你怎么样?想不想吐?”
“没事。”他摆摆手,要起身,“我看看老三去。”
江鹭不让:“坐都坐不稳了还操心别人,先顾好你自己吧,我去看。”
程芸站起来拦她:“鹭鹭,你别管,你搞不定韩老三,我去就行了。你看着点宋魁和方韬,让他俩多喝水。”又看看沙发上的刘宽,“宽子……算了,先让他睡着吧。”
宋魁喝多了,拗得很,不让他去硬要去:“程芸,你坐着,你们俩女的,咋弄?”
程芸摸得清这几个人的脾气,没理他,径直去了卫生间。
江鹭把宋魁按回椅子里:“你消停点儿吧。”
没坐一会儿,他也倒沙发上去了,跟刘宽一人一头。两人个头都高,腿只能斜在外边。
照顾四个喝醉的大老爷们,江鹭全无经验。要不是靠程芸帮忙,一点儿都不知道从何下手。程芸是久经沙场,之前每次这帮人聚餐喝多,都是她和老三媳妇赵敏负责往回送。
扶韩老三出来,程芸让他自己坐椅子上缓缓酒,跟江鹭说:“你家宋魁还算酒品好的,每次也不太给人添麻烦。就这韩老三,数他最能撒疯。”
她说完,刚吐回来还打蔫儿的韩老三,大着舌头道:“程芸,你跟韬子结婚,得找我去当伴郎啊,听到没?”
“你都有家有室的,孩子都有了,谁找你当伴郎啊?再说,就你这发福了的身材,我还嫌你跌份儿,要找也是找宋魁和刘宽好么。”
他不干:“不行,必须找我!”
看他耍赖闹脾气,程芸只得哄:“行行行,找你。”安抚了两句,问他:“能不能走?能走跟我和方韬回,别在人鹭鹭跟前发酒疯。”
“走啥啊走,我们还能喝呢……”
他站起来要去拉方韬。
眼看程芸搞不定这位,江鹭忙上去帮着劝:“老韩,今天不喝了,下次再聚。”
程芸也道:“你不听我劝,人家鹭鹭劝你得听吧。第一回 跟人家见,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韩老三想想:“行,给江老师个面子。我给敏敏打电话,让她接我。”
程芸又过去把方韬拍醒,“咋样了你?缓好点儿没有?”
方韬迷迷瞪瞪地点头:“行,我没事。”
“去把宽子喊醒,咱们准备走。”
江鹭不放心:“你一个人怎么照顾仨啊?要不先让宽子睡这儿,晚点他醒了我再送他回。”
程芸摆手:“别担心,搞得定。我都习惯了,送他们四个也不是没有过。”
江鹭的敬佩之情难以言表,一口气能管理三个醉汉的女中豪杰,实在很不一般,令人钦羡。虽然毫不怀疑她的实力,但看着刘宽硬被方韬拽起来,走路晃晃悠悠、勉强才能站稳的样子,江鹭还是坚持去送他们一下。
程芸连道不用:“你在家照顾好你家宋魁吧,这也躺下了,屋里得留人的。”
江鹭看宋魁这阵子睡着了,本想扶他起来点,让他侧躺着,但上手去拉才发现他死沉死沉的,别说扶起来了,推都推不动。
程芸一个人照顾三个,她连宋魁一个都照顾不来,想了想,还是别再给人家添麻烦了,把宋魁一个人扔在家里她也不安心,只得道:“那你一个人当心,开车注意安全,到了在群里说一声。”
将几个人送到电梯里,她便回来了。
过去看了看宋魁的情况,见他睡得挺香,就没打扰。
看着一桌的杯盘狼藉,地上散落的花生壳和毛豆皮,江鹭一时有些头大,无从下手。
一点点干吧。
收拾得差不多,宋魁酒醒了,嘴里含含糊糊地找她:“鹭鹭……”
江鹭正扫地,忙放下扫把过去,在沙发跟前蹲下,摸摸他脸,“怎么样?还好吗?”
他咕哝:“你别干活,放着明天我干。”
看来是酒醒了,结果却先惦记这个。江鹭心疼又无奈,“我都打扫得差不多了,你别操心了。问你呢,难受吗?头还晕不晕?”
“没事,好多了。”他摆手。
“那起来喝点水?”
他很配合地坐起来,仰头靠在靠背上。
江鹭倒了杯温水给他,他接过去,头一仰全灌了下去。
“还喝吗?”
他摇头,坐着歇了好一阵子,才慢慢缓过劲儿来。脸上的醉红褪下去少许,眼神也不像刚才似的发怔发直,清亮起来一些。
“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