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睡得沉,这会儿还没醒,呼吸声微微地粗重。大概是嫌热,被子只盖了一角在身上,腿全露在外面。她挪过去离他近些,想揽他胳膊,又怕吵醒他,便什么也没做,只是看他。
他眉间的褶皱很深,即使睡着的时候看着也相当凝重,心事重重的样子。她现在已不会觉得他脸上的那道疤狰狞突兀,甚至有时候会不自觉地忽略那里,他在她眼里早已经是完美、英俊的模样。
听着他均匀起伏的呼吸,没一会儿又困了。
再睁眼,他已经醒了,在旁边躺着看手机。
“笨熊。”嗓音哑着唤他。
宋魁放下手机,翻过来揽住她腰。
“睡好了?”
“嗯。”
在她小腹上揉了揉,“肚肚还疼不疼?”
江鹭被他腻得一个激灵,受不了一个猛男大清早哑着嗓撒娇卖萌似的说话,“你禁止使用叠词!”
他笑,抬手看看表,“昨天晚上八点睡到十点多,一点多又睡到现在,睡了十一个小时了。还说不是小猪呢?”
“我六点多就醒了,你那会儿还睡呢!”
“是吗?七点起来的时候看你睡得可香了。”
“我就是能睡,要你管!”
“这不是夸我鹭宝小猪似的可爱么。能吃能睡,健健康康的还不好?”
“烦死了,谁小猪,谁能吃能睡!大清早起来说这个,为什么不能说点甜言蜜语?”
他嘿嘿傻乐,抱住她猛亲一通。
光知道亲。江鹭气打他:“笨熊,臭熊,坏熊,傻熊!”
他才应:“乖鹭,香鹭,好鹭,聪明可爱漂亮善良温柔大方鹭。”应一声就在她脸颊上亲一口。
江鹭翻个白眼,“你刷牙了吗就亲我?”
“七点起来刷的。”他啧声,“嫌弃我?”
她故意道:“就嫌弃。你睡觉也不老实,半夜压我好几回,跟鬼压床似的。”
宋魁嘴一咧,“名儿里有鬼,可不得压你么。”缠上来道:“第一次跟你睡,喜欢你,想跟你腻乎,舍不得分开。”
“什么叫‘跟我睡’?”她咕哝,“我糟蹋你了似的。”
“是啊,你得对我负责。”宋魁把她拉到胸膛上,挺腰蹭蹭她,攥她柔软的手在手掌里捏捏,“小笨熊昨天吃的那么好,以后要是只能这小手握着才舒服得出来怎么办?”
江鹭脸一热:“你少没正经!自己看着办!”
他笑起来,胸膛沉沉地震:“饿不?”
“有点儿……”
拍拍她屁股,“起来吧,我去买菜,给你做饭。”
她想应,又怕他辛苦,“你好不容易休息一天,累不累啊?”
“炒俩菜有啥累的?快点菜。”
江鹭想想:“回锅肉,酸辣土豆丝。”
“好。”
起床拉开窗帘,外面居然大雪纷飞,白茫茫一片。本来约好元旦去爬山看雪,现在忽然有了跟他暖暖和和窝在家里一整天的理由。
刷牙时对着镜子,江鹭才发现脖子和锁骨上好几处深红色的淤点,再往下,胸前也到处都是斑驳爱痕,光是瞥一眼,昨天晚上他像只饿急了的狼似的,埋在她胸口猛嗅乱咬的画面便反复重播。
她又羞又气地叫:“宋魁!过来看你干的好事!”
他正穿衣服,循声进来,“怎么了?”
“谁让你给我种草莓的!?”
宋魁心虚挠头,凑过去看看,“你这皮肤也太嫩了点儿,我啥也没干咋就成这样了。”
“那还怪我咯?”
“没,”他讨好笑笑,“要不公平起见,你也给我种?”
给他种?他不得爽死了,八成到处跟人家炫耀去,江鹭瞪眼:“别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啥算盘!”
他摸摸鼻子,没吭气,江鹭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气不打一处来,“我明天还要去外婆家吃饭,说你的事,这让家里人看到怎么办啊?”
宋魁安慰她:“没事,明天就下去了。”
第0071章
元旦江鹭去外婆家吃饭,早上起来,脖子上几处斑痕还是没有丁点变淡的迹象。
她拍张照给罪魁祸首发过去:「家暴伤情照,留作证据。」
昨晚跨年夜,他去值班没能陪她。她待在家里,他在值班室,看着同一台跨年晚会,听着同一首歌,隔着窗外的风雪打了一晚上视频电话。
线上跨年,江鹭无奈但也只有接受,她已经习惯只能常常隔着屏幕看他,小方框里的男人摸不到也抱不到,画面还常常因为网络原因卡顿断联。也习惯了他穿执勤服、背景总是值班室,手机聊到发烫,快没电才依依不舍地与他道再见。
微信上收到的上一条信息是他凌晨一点半发来的:「鹭宝辛苦了,新年快乐。」还转了520和1314两个红包过来,但那会儿她已经困得睡着了。
现在才看见,她没点收款,只回他:「新年愿望是万家平安,警察叔叔少加点班。」
洗完脸正化妆,他的电话打进来。她打开免提,将手机放在洗手台上,“早呀,家暴元凶。”
他啧了声,“我咋就家暴了,你这指控有点严重了啊。”
“你跟我说今天就好了,根本没好,可见你咬我的时候使了多大劲儿!”
宋魁支吾了一声,他都不记着自己用劲了,但可能确实是太沉溺,失控了,有点没轻没重,“那咋整?”
“我现在在用遮瑕膏猛遮。”
他有点愧疚,提醒道:“等会打完电话把钱收了。”
“干嘛?心意收到,钱就免了。”
“听话,收了。补你的遮瑕膏钱。”
“诶?你倒很会安排哦。”
“收了啊,不收我心里难受。”他又再叮咛,嘱咐完了才问:“中午去外婆家准备说跟我的事?”
“嗯。”
“没事,别有负担,你就照咱俩昨天讨论的来就行。如果家人反对、或者有什么意见,也别跟他们起争执。有什么问题回来及时告诉我,我们再一起想办法。”
昨天电话里提到今天要去外婆家的事,她心情有点忐忑,他便帮她把长辈们可能提出的问题都梳理了一遍。他考虑事情毕竟成熟些,许多事她拿不定主意,都要问过他的建议。
现在听他又再宽慰、给她解压,她也踏实了点,“放心吧,晚点给你汇报进展哦。我觉得会顺利的,等我好消息吧。”
宋魁笑笑:“好,你是小福星,一定顺利。”
“警察叔叔值班辛苦啦。”
“不辛苦,没我家领导辛苦。昨天一个人跨年,今天还要为我面对枪林弹雨去,回头好好补偿你。”
江鹭本想问他怎么补偿,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赶紧咽下去。幸好没问出口,不然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他肚子里翻起什么坏水。对这种还没彻底开荤,脚踩在崖边上的男人,不能给他一丁点雨露,但凡有少许潮湿,他那满是颜色的思想都要洪水滑坡泥石流。
母亲这边的亲人都是知识分子出身,身上也有种只属于知识分子的傲骨和执拗。外婆和外公当年是知青下乡,组成家庭后便在平京扎根下来。外婆当年是特级教师,外公是省建筑设计院的总工程师。
大姨和姨父,也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大姨病退前一直在设计院工作,小舅博士毕业回来,在省属一所综合大学历史系当教授。一家子都是学霸,相较下,母亲就属于学渣中的学渣了,读书时成绩一直很落后。她们那个年代,读大学的普遍不多,她高中毕业以后也就出来工作了。在外公的打点下,被安排进了电力集团做会计。后来又经外公同事介绍,认识了她父亲。
江鹭觉得自己的学商大概也是随了母亲,学习上很刻苦,但成绩总是不上不下。不过得益于这样的家庭氛围,总归耳濡目染,得了些书香门第的家学遗传。
外婆她们平时朴实惯了,逢年过节的聚餐地点也一直都是自己家里。虽麻烦,却温馨。不像父亲那边,爱摆宴席,搞大阵仗。
她到外婆家时,大姨和外婆正在餐厅包饺子,小舅妈掌勺炒菜。小舅,姨父和表姐夫三个男人坐在客厅讨论国家大事。
表姐陈妍给她开的门,接过她买的水果,埋怨道:“你来就来呗,还买东西。你外婆这儿水果够多的了,她一个人哪吃得完。”
“没事啦,我就随便买点。”江鹭进门和长辈们打了招呼,就洗手帮着包饺子。
长辈的话题永远绕不开小辈。她本来还挺忐忑,怕他们问到自己身上。还好今天有表姐挡枪,听他们一直问表姐和表姐夫的备孕计划,什么时候要孩子,还问起表弟在国外的情况,过年能不能放假回来。
她完美充当配角,小心翼翼地装小透明。
不过表姐这块挡箭牌的作用并没有持续多久,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吃饭的时候,餐过六七分饱,话题终于转到江鹭身上。
大姨问她:“你表姐这都备孕生孩子了,你呢?什么时候才准备谈?上次问你,你说你姑妈帮你操心相亲的事呢。怎么样了,有人选吗?”
既然问到了,那差不多也该坦白了。
江鹭做好心理建设,刚要开口,表姐道:“妈,你催我也就算了,大过节的催人鹭鹭干什么?”
表姐说完还安抚地朝她望了一眼,大约是看她心事重重、一直默不作声,以为她不愿谈这个话题,特意站出来替她解围的。
她感激地看看表姐,磕巴了一下,道:“已经有男朋友了,正谈着呢。”
家里人一听,都挺惊喜,大姨问:“谈着呢?什么时候谈的?”
小舅妈也问:“你姑妈介绍的?还是自己找的?”
“干什么工作的?多大了?”
表姐跟着瞅过来,一脸探究地:“有照片没?看看。”
果然感情状况一经公布,就会引来一大堆问题。
江鹭一时不知先回答哪个,只能笼统讲讲:“是姑妈一个朋友介绍的。嗯……三十了,国庆节那会认识的,最开始本来只想着交个朋友的,但聊得挺投缘,就见了面,慢慢相处着就有了好感,也就奔着结婚地谈了。”
她暂时没提他工作的事,想着先铺垫铺垫,不要太快就把矛盾推向尖锐的高潮。
“哦……大你这么多啊?今年都三十了?”
“嗯。”
大姨表情看来有点担心:“不是大姨封建啊,但是这个年岁在咱们这儿还没结婚的可不多。是家庭条件原因,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没,他家里条件挺好。爸爸当领导的,妈妈是律师。”
“噢,那这家庭条件是真挺不错。他自己是什么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