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调侃,哪有人认真的?”
“万一有……”江鹭咕哝,“而且说不定有比我长得好看、比我身材好的……”
“傻小鸟,真的,让我怎么说你?”宋魁敲她脑袋,“怎么算是好看?怎么算身材好?那不都全凭我喜欢么?我喜欢你这样的,你对我来说就是好的、美的。再者,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只看外表的男人啊,那么肤浅?”
她赌气:“你就是。你喜欢我,不就只因为一张照片就喜欢了?”
“那是一开始,都到现在了,还能跟那时候一样?”宋魁倾身将她搂过来,吻她,“退一万步说,就算只是外表,你在我这儿也无可替代。”
江鹭抿着唇,被他宽慰到了却扭捏着:“我有什么不可替代的,明明周雅就比我好看……身材也比我好,人家说好女不过百,我都超过快十斤了,胖死了。”
“胖个屁胖。”他斥她,眼神热热地望进她的眸,“我上高中的时候读古诗文,读到里边描写女子‘肤如凝脂、肌若白雪’、‘姑山半峰雪,瑶水一枝莲’,我就在想,是真有女孩这样,还是只是文人的想象加工而已?直到有了你,才发现古人诚不欺我。鹭鹭,我其实一直没好意思告诉你,你是我从高中开始就幻想出来的完美女孩的模样,包括性方面也一样。尤其是那天晚上,见着那样的景色,才理解什么叫‘美人如玉’,你就跟块羊脂白玉似的。”
那天晚上的景色……
江鹭秒懂以后,羞道:“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大喇喇说这么不正经的糙话……”
“这还叫糙话?我现在跟你说话都收敛多了,绞尽脑汁想些酸腐词儿。”宋魁揉她,“真糙话,怕你听了要打我。”
“能有多糙?”
“比如……”他凑过去咬她耳垂,耳语两句,粗笑声:“什么时候能办事?我觉得办事的时候说比较带劲儿。”
江鹭面红结舌。
看她羞得受不了别过脸,宋魁也见好就收,不逗她了,“话糙理不糙。说这些,是让你对自己有信心,也要对我有信心,别成天瞎想。”
“嗯。”
“踏实了?”
江鹭心里一宽,点点头。
周末的警营开放日,为了支持宋魁,给他捧场,江鹭一早就到了。
刚九点多钟,广场上已经是人头攒动,人山人海。大部分都是年轻人,女孩居多。除了参加活动的群众,周围最多的就是警察。男的女的,警衔高的低的,各个警种,各式各样的警用车辆停在边上,简直像被淹没在了人民警察的海洋里。
江鹭心想,在这里人挤人,绝对不用担心手机被偷。
给宋魁打电话他没接,她就自己逛逛看看,转到刑侦支队的展位跟前,已经围了个水泄不通。尤其旁边就是警犬大队,来看狗狗的人叽喳聒噪着,络绎不绝。她挤不过去,只能排在人流后边。
远远见队里几个小年轻正在热情洋溢地为围观的爱好者介绍刑侦工作,大平和邵明也在,给来参加活动的群众发纪念品。宋魁因为之前的两个视频发布后有了不小的人气,今天也被局里逮过来当人形宣传板,站那里配合人家打卡拍照。
排队等着合影的大部分是小姑娘,江鹭跟着围观了一会儿,看他今天穿一身常服,胡茬刮得很干净,甚至那两条张扬粗黑的眉毛也被修了个锋挺的眉形,应该是局里专门找人给他捯饬的。
她眼神灼灼地落在他身上,看他彬彬有礼地和每一个排队的人微笑合影。他笑起来确实春风和煦,连那道疤也跟着温柔下来。但他的手总是绅士地放在背后或身体两侧,合影时站得笔挺,从不往旁边倾斜靠近。有个女孩害羞上前,想跟他比心,他伸出手来,给人家比了个大拇指。
江鹭忍俊不禁,看他和一个个小姑娘站在一起,女孩脸颊总是绯红,羞涩地笑着,往他那边靠,她此刻内心却无比平静。酸涩,嫉妒,这些情绪不再涌上来刺痛她,她已经能坦然地接纳自己心爱的人如此优秀地散发魅力和光芒,接纳他也成为别人眼里的风景,并于心深处为此感到骄傲。
她没有挤过去站在他身边宣誓主权,只想小小地恶作剧一下,跟着排队到了跟前。
宋魁看她是排队过来的,也不打招呼,一下明白过来她想干什么。虽然不赞同,还是没辙地由她去了,看她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上前。
她有点憋不住笑,“警官,可以跟你合影吗?”
女朋友想玩角色扮演,宋魁只得奉陪:“当然可以。”
她刚要上前,他又问:“能不能问个问题?”
江鹭感觉有些不妙,嗔怪瞪他:搞什么把戏?
宋魁眼神含笑,一本正经问:“能加个微信吗?”
后边排队的吃瓜群众一片哗然,聒噪起来,人头攒动,还有踮脚张望的。
旁边其他人一脸黑线:……你们情侣真会玩。
这个男人,真的坏透了。
她只是想恶作剧而已,就不能像对待其他人一样陪她表演一下嘛。江鹭窘得满脸通红,下次再犯傻跟他玩儿这种游戏,她名字就倒过来写。
合影时,她拘谨着没有靠他太近,不想吸引更多关注的目光,但宋魁毫不迟疑地勾住她肩膀,搂着她贴紧自己。
第0075章
周六晚上九点多,吃完饭,宋魁送江鹭回到家,一进门,什么也没顾得干,往沙发上一坐,先迫不及待地将她前两天送他的那本日记又拿出来端详。
日记本的封皮是蓝色的,与平京秋日的晴空和警察标志配色拥有同一抹深邃辽远的蓝。蓝天下一簇芦苇,微微荡漾着,自封面而来秋的气息,在翻开扉页后由她手写的一行文字得到了答案,“送给警察叔叔,纪念与你相遇的这个秋日”。
宋魁凝着她的字迹,与柔软温润的她截然不同的工整楷体,一笔一划都像精心规划过,正正好好在扉页的当间。
约摸A5大小的内页写得满满当当,几乎写到了封底。虽说是日记,但每一篇却都很长,文字细腻,情感真挚,夹杂着她收集的票根,拍立得照片,因而将小小的本子撑得很厚,也满满当当地填进宋魁的胸膛。
他从她记录她们见面这一天得知他抽烟这篇看起,读到“从没有因为一个人吸烟感到如此难过、纠结和痛苦”,到“喜欢他低沉有力的声音,喜欢听他用这样的声音哄我时温柔缱绻的语调”,再到“想粘着他,贴着他,一刻也不想分开”……
宋魁像乘上了一辆通往她心底的列车,在这样浓烈炽热的文字间终于得以窥见她的内心。也终于知道她是如何地喜欢他,爱着他。日记里的许多内容让他的心被烫得缩皱起来,屡屡哽咽。
他几乎没停地,又是一口气读到了凌晨三点多。
这两天没空,他只是断断续续地看,但很多内容他已经反反复复地读了三四遍,几乎将那些字句刻在了心头和脑海。
合上日记本,他才留意到自己只开了客厅的夜灯,四周围漆黑一片,江鹭发来晚安的信息他也忘记回复了。
他靠进沙发靠背,将日记本贴在心口,此刻那里面汹涌澎湃,久久不能平息。这不单是一本日记,更像是她一整颗满怀爱意的心,是虔诚的信徒手中的福音,也许更是他今后该如何爱她的指引。
最后一篇里,她提到上次他们因为母亲的案件发生的争执:
「之所以一直以来隐瞒不愿告诉他母亲的事情,是因为我清楚一旦他知道这个案子与我有关,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赌上全部,追查到底。值得吗?在他看来一定是值得的,因为他是个好警察,更是个爱着我的警察。可是我不愿他这么做,我只希望他永远都不要去打开这个潘多拉的魔盒,希望他的工作顺利平稳,为他热爱的事业赤诚地奉献,而不是卷入无边无际的挫败和黑暗。
「但我也清楚,我无法阻止他,这是他的使命,更是他的职责。在自私的逃避和他的职业责任感之间,我宁可选择后者。无论他最终做什么决定,我都会尽己所能支持,如果他是这样一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男人,大不了陪他一起撞个头破血流。如果漫漫长夜守候不到光明,我也不愿让他孤身一人面对寒冷。」
漫漫长夜,对她和家人来说这的确是一个看不到曙光的长夜。宋魁为这四个字锥心疼痛,她自己行走在黑夜里,却舍不得他受冷。
他又怎么舍得她永远守候不到光明?因为她这篇日记,两周以来摇摆的那个想法彻底坚定了,他要查下去,无论结果如何,哪怕能向前走一步都是成功。
但是对郭磊的询问却再度陷入困境,上个月他们本已经做通他家属的工作,希望郭磊尽早坦白,争取重大立功表现,郭磊的父母和堂兄都表示了解这个政策,一定努力劝他开口。
因为调查被叫停,仅仅时隔二十多天,邵明和李卫平再次联系上他家属后,却得到了截然相反的答复:“我们没啥交代的,法院爱咋判咋判,别再来打扰我们了。”
据检察院反映,郭磊家属甚至放弃了聘请头部律师的打算,原先所做的工作一律付诸东流,这基本也就意味着他们不准备再在量刑层面上做太大的争取了。
前后态度差异这么大,不得不让人产生怀疑,邵明分析:“郭磊家属的态度很微妙,‘别再来打扰我们’,这句话听起来像不像是他们已经被打扰得受不了了?”
“除了我们还有谁会打扰他们?为什么我们一找到郭磊问这个案子的情况,家属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宋魁心里多少有了答案:“很大可能是有人得知我们向郭磊询问了当年的情况,担心被供出来,所以找他家属做了工作。不排除这个人是景洪波。”
邵明捶了一拳桌子,“也不知道他家里人收了多少封口费。要真是个大数目,他们这辈子都绝对不会再开口了,后面郭磊一判,这条线不就断了吗?”
法院对死刑案件的审查过程可能是相当漫长的,即使一审做出死刑判决,被告人也可以上诉至高院。从一审、二审到最高法死刑复核下来,前前后后可能要一到两年,甚至更久。原本宋魁对在这个时间里做通郭磊和家人的工作还是很有信心的,但现在被横插一杠,一审判决以后郭磊如果选择不上诉,那么这个真相最终很大可能将要终止在他这里。
三个人沉默着,半晌谁也没再开口,最后是李卫平凝重地说:“魁哥,查吧,继续查。郭磊家属的工作,我和邵明继续做。”
宋魁望了他一眼:“好,那你和邵明继续盯郭磊这条线,我想办法联络叶平安和邹杰。”
小会一散,他给江鹭大姨去了个电话。
自从案件调查停下来,他就没再跟张月霞联系过,也许是出于愧疚,没有联系的理由。江鹭元旦回家,跟家里坦白了他们的恋情以后,当天下午张月霞就主动给他发来信息,安顿他好好待江鹭,祝福他们幸福顺利。
当时他诚惶诚恐地编了条很长的信息回过去,主要是感谢长辈们的理解支持,表态一定会对江鹭好,不会让她受委屈,请她们放心。来回客气了几句,两个人都没提到案子的事。
现在也快一个月过去了。
电话接通,张月霞道:“小宋,你好,咱们有阵子没联系了。”
宋魁惭愧道:“上次跟您说案子遇到点问题,暂时停了。因为一直没什么进展,就没好意思再联系您。”
“不用不好意思。我知道你们难,别着急,慢慢来吧。”
“给您打电话,主要是同步一下最新情况给您,免得您心里不踏实,不知道我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张月霞欣慰笑笑,“好,你说。”
宋魁便告知了她目前遇到的困难:“我们之前从另一起关联案件的嫌疑人那里了解到一些情况,但是取得口供的过程中还是面对了比较大的阻力,短时间内恐怕不会有什么进展。”
讲完困难,宋魁还是给她宽心,又接着说:“虽然调查推进暂时受阻,我们也还是会继续追查下去,不会扔下的。这点请您放心。另外就是,我们准备再从当年案件经办人和负责人那里走访了解一下,后续有什么进度,我再跟您通气。”
“我肯定放心你的。”张月霞先对他表达了肯定,也因为他和盘托出工作计划而吃了颗定心丸,“小宋,你真的是很细心,也很耐心。之前我都没想过能从你们警方这里听到这样细致的答复,我对调查办案这些不懂,也知道这事真的非常困难,但不管怎样,知道你们在努力,这就够了。至于结果,尽人事,听天命吧,你也别太为难自己。”
“是,无论如何,我们都会尽力查下去的,只要不停下来,往前走一步都是成功。”
张月霞由衷道:“真的要谢谢你,小宋。”
“不客气,我们应该的。”
说完要紧事,张月霞转而提醒他:“小宋,你工作中可能不便换称呼,但以后如果是发信息,就别再叫我张女士了吧?鹭鹭跟家里说完,咱们之间也没必要这么生分客套了。”
宋魁额上冒汗:“好的,那我跟鹭鹭保持一致。”
张月霞笑笑,“马上过年了,有空上家里来,家人们都想见到你们两个孩子在一起,当面祝福你们。”
“没问题,到时候去给您拜年。”
电话里应得这么干脆,但一挂断,宋魁心里还是一阵没底儿,赶紧给江鹭发信息请示汇报。
「刚给你大姨打电话,她喊我过年去你家里,我没好意思拒绝,就答应了。会不会有点唐突?这是跟我客气一下,还是真想让我去?」
期末考试完,一大堆工作结束后,江鹭放了寒假,过着每天睡到自然醒,下午还要疯狂补觉的养精蓄锐生活。
两点半起来,看到他信息,才回:「是真想让你去,他们都问了我好几次了。看你啦,你觉得没关系的话那登一下门就好。」
宋魁想起他老爹老妈也急得不行,爷爷也一直问什么时候带江鹭回趟家,跟家人见见,之前他都以进展太快为由暂时推辞了。
虽然他自己也着急,恨不得赶明儿就把她娶进门,但也不想总是逼婚给她压力,怕说多了她烦。家里这面的压力,他也从来不给她传导,都是挡在自己这儿单独消化。但现在快过年了,父母亲人一年到头有这么个企盼,再拒绝,他也有点于心不忍。
思前想后,还是小心翼翼问她:「我爸妈他们也问了,看你方不方便过年时也赏光跟他俩见一面,吃顿便饭?」
江鹭收到信息,一时有点紧张。她们在一起才不到五个月呢,却好像一切都按下了快进键似的。牵手,拥抱,接吻,同床……该发生的似乎只差那一件事了,时间一眨眼过去,现在更是突然就跳到了见父母环节。会不会太快了?
她有点不确定,犹豫着,没立即回复。
想了很久,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礼节上来讲,过年总免不了问候长辈,既然跟他要奔着结婚去,那即使还没到讨论婚事这个阶段,于情于理也该向长辈拜年。况且,相亲的节奏大多如此,连她姑姑、大姨那里都催了好几次,他年纪也不小了,家里肯定也是着急到不行。虽然他从来也不提这茬,但想想也知道他应该承受了很大压力。
江鹭心疼他,也不想纠结那么多了,回他:「要不我就当是正式见面的准备吧?姑妈也想见你,不然我们就趁过年,把见家长这一步提前安排了吧?」
隔了这么久不见她回复,宋魁心里七上八下地打鼓,还以为她在想怎么委婉拒绝他。
现在看见屏幕上这行字,总算踏实宽心了:「好。那我也就提早准备,你爸那儿呢?我也一起准备着?」
江鹭本能排斥去她爸和杨倩那儿,登他俩的门对她来说是硬着头皮才能完成的任务。每年过年,她都是例行公事的去他们那里一趟,坐一会儿就走,大部分时间在外婆和姑姑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