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王瀚成是什么态度?对何崴什么态度?一样吗?”
江鹭想想,“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他急得声调拔高:“你俩说说笑笑一路,理过我吗?我都插不上话!”
噢,原来这个原因。江鹭满眼带笑,“警察叔叔觉得被冷落啦?”
他挑眉,“你别顾左右而言他。他看你那眼神就不对,你俩到底是不是谈过?”
江鹭只得摇头,解释:“我姑父跟他爸是同学,两家人认识,我俩从小在一个院子玩着长大的。本来就是好朋友,但上大学以后,他也不知道怎么脑抽了突然问我能不能当他女朋友。给我问的一头雾水,就拒绝了。我觉得他可能是荷尔蒙上头一时冲动,也可能那会儿出于虚荣心,需要个女朋友,反正被我拒绝以后他再没提过,后来我俩也就是当普通朋友相处着,偶尔发信息问候一下而已。”
“普通朋友,”他哼声,“我看不像。”
“怎么就不像?”江鹭皱皱眉,据理力争。
“他跟王瀚成都一种类型的长相,你是不是就喜欢这种类型?”
“哪种类型了?”
“细皮嫩肉文质彬彬型,反正不是我这种五大三粗型。”
瞅他一脸不自信的模样,江鹭无奈,“胡说八道,我对他一点男女之情都没有。”
“你没有,他总有。”
“那我也没看出来。”
“你能不能看出来不重要。都是男人,他什么心思我反正一眼就能看出来。”
“什么心思?”
宋魁捏她,“少给我装傻啊。”
江鹭嘤咛声,喜欢看他吃醋这幅样子,搂住他脖子问:“你要是很介意,那不然我就跟他讲清楚,以后还是尽量别联系了。”
他却又别别扭扭道:“我也没说让你那样,连个男性朋友都不允许有了,我没那么强的控制欲。”
“真这么大度?”江鹭瞅他,“可别委屈求全啊。”
他道:“那是你发小,我再有嫉妒心也不能做这种事。都成年人了,没必要闹得老死不相往来的。”显得他这个人很狭隘,一点容人之心都没有。
“诶,心胸突然这么宽阔啦?”
“宽阔不了。”他理直气壮,“得给补偿。”
就知道又要来这出。江鹭翻个白眼:“家里可以,车上不可以。”
“不在车上,那今天多来两次行不行?”
“行行行,”江鹭只得敷衍应,推他,“你还记不记得是带我来看房子的?”
他才起身来。
从地库上去,已是夕阳西下,金光烂漫。宋魁带她先去小区外面的公园溜达了一圈,早春的植被都还没有绿意,但树木成林,能想象出到夏秋时节,这里一定是绿意盎然、秋染疏林。
“这附近我很少来,上回来我记着还是一大片荒地,脏脏乱乱的。”
“之前还在开发建设,现在基本成形了。再有个三五年,这周边商业,学校,医院之类的配套应该就能完全落地。当时挑这个地段也是看中西面这片会搞生态宜居,重心就在咱家这儿。唯一不好就是学区一般,好像是划给实验小学了。”
江鹭都还没考虑那么长远,但还是说:“实验怎么了,也挺好的啊,排名也在中间靠上呢。我不赞成为了上名校还专门买个学区房,都往那几个学校挤破头,炒得房价那么高。教育也不该被变得这么功利化。”
宋魁赞同点点头:“江老师所言极是,我同意。”
她看着他问:“你都想到孩子上学的事了?”
“也没,随口一提。”
她们还没讨论过要不要小孩的问题,江鹭自己暂时也没有清晰的感受和规划,对与他共同孕育一个生命并抚养成人这件事怀着向往的同时亦有不确定。但她知道他一直都很喜欢孩子,更期待能跟她有爱情的结晶,便问他:“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宋魁微微愣了一下,答:“喜欢女孩,但又不太想要女儿。”
“为什么?”
“男孩不是皮实好养么,再就是人家都说女儿像爹,万一长得像我了,以后可咋整?”
江鹭噗嗤笑,“你这心理活动也太丰富了吧?你越担心啥就越来啥,没准以后就生个跟你一个模子翻出来的闺女。”
“也不是担心,闺女儿子都好,女儿是小棉袄,儿子是皮夹克。”
“皮夹克是什么说法?”
“表面挺实用,实际天一冷穿上哇凉哇凉的。”
“很贴切。”她笑出声。
转完一圈回到小区,宋魁给她指,“咱家就前面那栋楼。”
小区设施和环境都还是崭新的,房子是两梯两户,邻居已经装修入住了,门上贴着刚换的春联。
宋魁拿钥匙打开门,请她先进。
毛坯房没供热,略微有些阴冷,但跨进门坎,江鹭却觉得胸口暖融融一片。
这就是她和宋魁以后的家了。
套内面积一百四十多平,进门左手就是个很宽的横厅,阳台是落地窗。住久了九十来平的老房子,突然置身在这么宽敞的客厅里,江鹭一瞬间心情都变明亮了。直奔阳台而去,窗外正是一片橘红色的晚霞,映染了侧前方大片的小区绿化和远处的双河湿地公园园景。
“怎么样,是不是你喜欢的落地窗?”宋魁站到她身边问。
江鹭傻笑点头。
拉着他,把每个房间都挨个转了一圈,脑海里涌出未来装修好的家的模样和他们共同生活在这里的图景。相互依偎着在客厅的沙发看电影,一起下厨做饭,在书房娱乐,看他练拳击……
直到转进卧室,他从背后揽住她,低头吻她耳廓:“主卧挺大吧,这以后就是咱俩的快乐老窝……”
什么快乐老窝。江鹭嗔怪地咕哝,不想往那方面想,却还是被他引导得思绪乱飘,眼前一瞬间全是他那天晚上抱着她,汗水淋漓地哑声唤她的样子。
脸一红,心口有些乱颤。
胳膊肘撞他,让他收声。
他才道:“到时候装修你想自己设计,还是找个设计师?要不年后等天暖一点,就开始装着?”
她迟疑答,“不能那么快吧,我现在也还不是女主人呢。”
宋魁敲她脑门,“非得等到房本加你名字才算?那节后一上班我就带你办去。”
“不是这个意思……”
姑妈之前提醒过她,无论他在金钱方面有多大方,那只是他表达爱的方式,不能将这当作是理所应当的供养。婚姻里家庭地位平等的基础是经济上不依附,否则就很难有挺直腰杆的底气。
江鹭虽然对姑妈的这番教导还一知半解,但于心是认同的,所以向他解释:“装修的钱好像也不能都是你来出,不管是家具还是家电,我也要负担一部分的。咱们现在还没谈到这一步,还是别替父母做主的好。否则你爸妈或者我家里如果再对这事有芥蒂,不是弄巧成拙了吗?”
宋魁只得道:“行,听你的。不过我这儿装修钱也攒好了,肯定够,你不用担心。”
从新房出来,回家路上,江鹭的视线掠过沉下来的夜幕,车窗外倒退的树影、楼宇的轮廓。从未来的家驶回电力小区,好像穿梭在时空隧道,即将开启的新生活与过去人生的交织在一起。
她转头看了看宋魁,喃道:“明天去完外婆那里,你陪我去看看我妈吧?”
宋魁望向她,应声好。
二月的南山脚下,墓园里仍是一片冬季的萧索。午后两点,人群三三两两地前来祭奠。
宋魁带着一束花和一把香,跟在江鹭身旁向园林深处的墓碑缓步前行。
今天的江鹭些许沉默,宋魁便也静默着没有多言,默默在心里记下她母亲墓碑的位置,东南区的百花园十六排五列。
墓碑看来是她外婆和外公为女儿立的,碑文篆刻着“爱女张月秋之墓”。白发人送黑发人,只是看到这行字,他的心已是一阵窒痛。
他将花放在墓碑跟前,蹲下去,拿旁边的拂尘扫去周围的枯草和落灰,用手将墓碑上的照片仔细擦拭干净。
这是一张与江鹭有七八分相似的,温柔美丽的坚韧面庞。他也是第一次从案卷之外如此清晰地看到她母亲的长相,很难想象这样柔婉的外表下却有着那样过人的勇气和决心。
江鹭凝着他做这些,轻声道:“妈,告诉你个好消息,你有准女婿了,我们准备结婚了。我现在很好,很幸福……”
她已经很久没有喊过“妈”这个字,原本轻轻松松的一句话,说出来忽而又沉甸甸的,眼眶一瞬酸涩地模糊,后半句话也哽咽了。
宋魁点上香拜了三次,将香插进香炉里,压了压香灰,起身搂住她,代她把没说完的话接上:“我们很好,很幸福。阿姨,您放心吧,我会替您照顾好鹭鹭,替您好好爱她。”
江鹭埋在他胸膛里抽噎着落泪,他拥住她,直直望着墓碑上的那张面容,内心涌上无法言喻的羞愧。
除了准女婿,他理应用另一个身份——警察的身份,对她有个交代。
第0091章
对江鹭来说,带宋魁看望已故去的母亲,是与他走进婚姻前需要完成的最重要的一步。而在宋魁来看,这不仅仅是因她认可带来的欣慰和踏实,更意味着肩上这副担子又沉甸了几分。
从江鹭母亲墓园回来以后,他一直惦记着迟迟未能有进展的案件调查。丈母娘泉下有知,如果将来他以女婿的身份再去看望,不能再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应该要给她个答案,也给自己当初信誓旦旦接下来的这个任务一个交代。
然而郭磊至今不肯再开口多谈当年的情况,家属也拒绝再做任何努力,等到流程走完,无论他是获判死刑还是死缓,这条线上恐怕都是取得不了什么实质性的收获了。至于对当年办案民警的调查询问,也远比想象中困难。
主办民警叶平安,因案卷丢失被开除公职以后就去了外地工作,生活似乎一直不算顺遂,前两年岁数大了才回到平京来,现在在一家企业保卫科工作。
宋魁和李卫平、邵明跑了企业好几趟,叶平安始终以各种理由推脱不见,哪怕最后实在回避不过去了,也坚决拒绝配合任何调查询问。
不管怎么软硬兼施,叶平安就一句话:“配合什么?我该说的都说过了,该受的惩罚也受了,还要我说啥?我无可奉告。你们要是追责,那就干脆把我抓进去,我正愁没地儿养老呢!”
当年的案件直接负责人,重案大队的大队长邹杰则南下做上了生意,当了老板,最初接到他们电话时,一听他们表明身份和来意,便推脱“在忙,忙完后再说”,后来更是干脆彻底拒接电话。
两面碰壁,处处受阻,宋魁的心情也始终阴郁。恍然想起已是三月二十七了,明天就是江鹭闺蜜唐静瑶的婚礼,江鹭要当伴娘,提前做准备工作,所以请了一天假已经赶去了外地,他则要等到周六大早才能过去。
晚上刚进家门,便接到江鹭打来的视频电话。她和唐静瑶、张俊还有另外两个伴娘和伴郎正在一起吃饭。
江鹭给他打了声招呼,还没顾上说话,唐静瑶先凑过来:“魁哥,你啥时来啊?”
宋魁答:“明天大早的飞机,到那儿差不多中午吧。”
唐静瑶失望地撇嘴,“还等着你来堵门呢,我们这一群人就你体格最合适,你还来不了。”
“鹭鹭给我说男方接亲不是下午一点么,我算着时间差不多啊。”
“临时改了嘛,流程走不完,就提前了。”
“那这可怪不上我啊,票都订好了,已经是最早一班了。”宋魁表示不背这个锅,“再说,你们堵门不就是意思意思得了,找我去,难道还真往死里堵啊?”
唐静瑶哈哈一笑,“也是哈。好了,我不打扰你们夫妻俩恩爱了,你俩聊吧。”从视频里出画了。
江鹭接过电话来,看视频里他一脸疲惫,没换衣服坐在餐桌旁边,只有门厅的灯开着,光线昏昏暗暗的,就问:“刚回家吗?今天又加班了?”
她知道他还没放下那个案子的事,但宋魁不想跟她费劲解释这段时间的困难,再说,本来这些事也够糟心的,就敷衍着应了一声。
“那你休息休息就收拾行李吧,别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