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会就要见到养母了,林香秀不停的深呼吸,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
可只要一想到养母,就会想起小时候养母拎着大棍子让她去河边洗衣服的样子,又想起养母因为林书平摔倒抽打她的样子,更是想起上高中时候她想逃跑,养母带人追赶她的样子。
最后一幕,定格在她带着笑笑离开家,养母抱着胳膊在家门口冷笑的样子。
秀秀,你不要害怕,不要紧张,你已经不是从前的林香秀了,你已经靠自己趟出一条路了。
林香秀在心里这么对自己说着。
她正出神的想着,玻璃对面有人坐了下来。
林香秀抬起头,就看见了四五年没见的养母。
养母也变了样。
林香秀有些发愣的盯着对面的养母,盯了一会,她率先拿起听筒对着电话喂了一声。
对面的养母比她还要震惊,听到声音才手忙脚乱的接起电话。
“秀秀,你是不是来保释我的?你来送钱给我的是不是?”刁连芳一接到电话眼泪就流下来,她不停的抹眼泪。
她看出来了,这个养女现在财大气粗,一定是发财了,她要扒着养女过好日子。
刁连芳絮絮叨叨的说,“就算不能把我弄出去,你好歹给我点钱,这里面也可以用钱买东西的,我想吃鸡腿,想抽烟,你给我交点钱。”
林香秀盯着她没说话,心里的害怕和紧张在看见刁连芳的那一刻消失殆尽,就好像一个鼓足气的气球,戳一下就爆了。
真正看见刁连芳的时候,林香秀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害怕这个女人,记忆里狰狞可怕的养母现在也不过是个憔悴的老太太,她能拿自己怎么样呢?
刁连芳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林香秀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她对着听筒只说了一句话,“我这次回来是来给我们母女俩迁户口的,笑笑的户口要迁出去得户主同意,说吧,你要什么条件才松口同意?”
对面的刁连芳沉默片刻,她忽然拍起了桌子,有些神经质的质问道:“你凭什么迁走,你不要我了?”
“对,我跟你没关系了,我和笑笑要跟你断绝关系。”林香秀盯着她道:“趁我现在还有耐心,你快提条件。”
果然如自己料想的一样,刁连芳惨笑着坐回去,她对着电话恶狠狠地说,“我不同意!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同意你们迁走的,你想把我这个老娘撇开,没那么容易!”
“我还有一年半就能从牢里出去,到时候我要去深城找你养老!我不管!我可以把你养大了,养育之恩比天大,你就得伺候我老,伺候我死。”
林香秀也笑了,“别跟我玩这种心眼,你直接说吧,要什么条件才能同意笑笑迁走。”
“你要是再跟我废话我就走了,大不了以后不回来,我真的去了深城,你能找到我?”林香秀故意吓唬她。
刁连芳狰狞的表情一顿,她慢慢平复情绪,露出真正的目的,“我要钱!”
她上下打量林香秀的打扮和穿着,冷笑了一声,“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深城一定没少赚钱,想摆脱我,给我捧二十万,还得给我在县城买套房子,我要留着养老。”
听到这话,不说林香秀,就连旁边等着打电话的犯人家属都笑了,都觉得荒谬。
“这老太太,也是真敢想,张口就要二十万还有一套房子,就不说房子了,二十万得多久才能挣到?”
“就是,我这辈子还没见过二十万有多少呢。”
林香秀握着听筒没说话。
二十万不过是她现在一个月的收入,她倒是能拿得出来,但是凭什么呢?
凭什么这个女人张口就要自己二十万?
“你要是不给,我出去以后就缠着你,我豁出去了,反正一个老婆子没人管,我肯定扒着女儿啊。”刁连芳还在那头说。
她越是叫嚣,林香秀越是觉得可笑,“你是觉得我除了你这里,真没别的办法了?张口就敢跟我要这么多?”
“行,既然你不想好好谈,那就别在这痴心妄想了,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也不会让你找到我的。”
“我会想别的办法迁走,你就在这老实坐牢吧。”
说完林香秀已经没兴趣再跟刁连芳谈判,她打算走人了。
挂断电话前,林香秀忽然想起什么,拿起听筒又戳刁连芳心窝子,“你知道吗?其实今天过来之前我还想着,要是你不过分,我就给你一笔钱,全当打发你了。但你连句好话都不想跟我说,站着就想把饭要了,那你一分钱都拿不到,在里面好好改造吧。”
“很想要钱是吗?我有,但你花不到一分的。”
说完这句话,林香秀在刁连芳爬满红血丝的眼神中挂断了电话,利索的起身走人。
她刚走出一步,玻璃内的刁连芳就开始发疯了,她暴怒的摔了电话,整个人爬到窗户上不停的拍打窗户,声嘶力竭的喊着林香秀的名字,命令她滚过来。
但林香秀哪里听得见,也根本不回头看她,大步流星出了看守所。
第152章 她不是被抛弃的孩子 从看守所出来……
从看守所出来后, 林香秀才发现外面出太阳了。
冬日的暖阳照在身上,照的浑身暖洋洋,把林香秀心里最后一点郁闷给照散了。
她拢了拢大衣领口, 坐上班车去了县城。
进了县城, 林香秀又直接坐火车回到哈市, 她找到市里条件最好的一家酒店住下。
进了酒店安顿下来,林香秀先是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报平安,紧接着又给路行知打电话,但电话响了好几声都没人接,估计是睡着了。
抬头一看,外面天色也不早, 林香秀便准备出去找点吃的,回来以后在酒店睡一觉, 然后就去派出所问问能不能特事特办, 想办法把她和笑笑的户口迁走。
这么想着,林香秀拿了一件外套,穿好鞋子,她出了房间,快步走进电梯, 按了一楼。
没想到电梯没有立刻下去, 而是去了最顶层的五楼,在五楼停下, 电梯里进来四五个人,电梯便一下子拥挤起来。
林香秀皱皱眉头, 尽量往角落里走。
刚进来的这群人有男有女,穿的都很严肃正经,一看就是工作装, 表情也都挺严肃的。
他们都朝着为首的两个人靠拢,准确的说,是朝着站在最中间的那个穿西装打领带的男人靠拢,就连坐电梯的时候都有人在轻声问他有没有不舒服,或者想吃什么。
因为这些人一看就很严肃,林香秀也就没多说什么,往里面站了站,却不小心踩到了其中一个女干部的脚。
“不好意思,我没看见你。”林香秀转头看了一眼,赶忙道歉。
女干部笑了笑,“没事,我们这么多人进电梯,确实很挤。”
林香秀便朝她抱歉一笑,点了点头不说话了。
然而她话音刚落,站在最中间那个穿西装的男人便立刻回头,朝她看过来。
林香秀也朝对方看过去,投去疑问的眼神。
中间那男人看见林香秀的第一眼,便移不开目光了,他甚至激动起来,手忙脚乱的带上眼镜,又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皮质很好的黑色钱包,打开钱包,从里面抽出几张照片。
看看林香秀,又看看照片,看着看着,手竟然哆嗦起来。
这时候,就连旁边那些人都看出他不对劲,小声问道:“秋先生,你怎么了?”
“你没事吧?身体不舒服吗?”
还有人看向翻译,让她赶紧问问男人有没有大碍。
男人深吸了好几口气,连声说自己没事。
正好这会儿电梯到了一楼,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林香秀便挤开他们出去了。
她总觉得那男人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劲,想着还是赶紧离开吧。
谁知道刚出来两步,刚才那个怪异的男人就追上来,直接堵在她面前。
“你要干什么?”林香秀警惕的说。
男人声音竟然有些哽咽,他强忍住情绪,调整好了才说,“小姐你不要误会,我没有恶意,就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林香秀说。
男人便用不标准的普通话费力的问出来,“小姐,你叫什么名字?家是哪里的?你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
问到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来,“你是父母亲生的吗?”
林香秀眼睛逐渐睁圆,她又看了看眼前的男人,似乎意识到什么
“我不是父母亲生的,是被人扔在垃圾堆,被养母抱回家的。”这件事刁连芳从来没隐瞒过,林香秀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是被人抛弃的孩子。
男人听到这话,眼睛一下子红得吓人,眼球里爬满红血丝,整个人激动的不像话,他又粗喘着问,“你被人捡到的时候,身上是否有东西呢?一块金锁头?”
他几乎是手忙脚乱的比划着,用带着浓重港城口音的声音说,“包你的小襁褓做得很用心很精致,很显眼的,如果有一定能记得。”
听到这话,林香秀有些失望,她大概不是这家的孩子。
她摇头说,“养母从没说过我有这些东西,您大概是找错人了吧。”
“不会的,我不会看错,也不会找错的。”男人崩溃的抓了抓头发,根本不管发型被自己抓的像鸡窝,他几乎要掉眼泪,从钱包里抽出照片递给林香秀,“你看,请你好好想一想,这些东西一定有的。你跟我母亲年轻的时候长得简直一模一样,你一定是我妹妹。”
林香秀接过照片扫了几眼,一开始只是匆匆几眼,但看过以后她便移不开眼神,不可置信的盯着照片上的人。
那几张照片明显不是同一时间拍的,其中一张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女穿着洋装和高跟鞋,烫着卷发,对镜头弯出笑眼,第二张少女长大了,变成二十多岁的姑娘,她的打扮朴素了很多,但眼神依然温柔。
再往后看,那姑娘打扮的更加简朴,扎着麻花辫,身边站着自己丈夫和儿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尚在襁褓的小婴儿。
林香秀看着看着,手也开始哆嗦。
十来岁的那张照片,跟林笑现在的样子差不多。
二十多岁的照片,则是跟她长得更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是不是很像?你很像我母亲,你一定是我妹妹。”男人喃喃的说道。
别说这男人,看完照片后就连林香秀自己都怀疑起来,天底下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自己和林笑跟他母亲长得真像,她难道真是这家的孩子?
这个时候,就连林香秀都开始怀疑了。
她迟疑的说,“我也不确定到底有没有你说过的襁褓和金锁头。”
林香秀有些无奈,“可能曾经有过,但被我养母藏起来或者用掉了也是有的,反正我长这么大没见过你说的东西。“
“你养母在哪?”男人立刻追问。
他深吸了两口气,还是无法平静下来,颤抖着掏出自己名片递给林香秀。
林香秀接过一看,这果然是个港商,名字叫秋季,这名字倒是很好听。
秋季拉着林香秀不让走,“小姐,你住在哪里?你能留下来跟我做个鉴定吗?”
“对不起我有点激动,可能吓到你了,我真的没有恶意,只是你很像我的妹妹。”
林香秀指了指身后的大堂,“这就是我住的地方,暂时住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