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秦茉在宿舍里崩溃了,哭得特别大声。
舍友以为秦茉怎么了,连忙安慰她,印象里秦茉一直是个平平静静的,情绪特别稳定的女孩。
“你不小心划到手了吗?不是有创可贴吗?”
“诶……创可贴怎么过期了?”
舍友拿了创可贴过来,“我有我有……”
秦茉却摇着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茉莉花的花期是每年的5月至10月,秦茉已经很小心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枯萎了。
连创可贴都过期了,有效期停在你离开的那一天。
“林之舟。”
好久好久,都没有念起你的名字,在脱口的瞬间,才发现心脏是那样的疼痛。
舍友们纷纷都跑过来抱着秦茉,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
林之舟,我以为在如此喧闹的时刻我不会想起你,可是思念是无声的,是无声无息的,只要安静下来就会想起你,而喧闹时,我更应该觉得,此刻你就应该在我身边。
即使明知道不可能,可我就是好想你,好想你。
舍友们七嘴八舌的,抱着秦茉安慰她,陪着她。
那天,秦茉的舍友,都知道了林之舟。
秦茉的男朋友,永远地留在了她的十八岁。
……
十月,秦时关给秦茉打了通电话,说是自己遇到新的人了,明年春天就结婚。
秦茉应了声好,在电话里说:“这样也好,有个人陪你。”
秦时关不清楚秦茉最近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她一切都好,笑着说好。
女儿有出息了,又找到了新的对象,他当然高兴。
叮嘱秦茉有什么需要和他说,父女俩聊了会儿天,电话就挂了。
秦时关在外地找到了工作,有了新对象,而池悦诗日子也一天一天地好起来。
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
一切都与林之舟无关。
秦茉在周末时会常常去看温柔静和林川,偶尔聊上一会儿,他们也会请求秦茉住上一晚上再回去,都被拒绝了。
他们的情绪算不上好,只能说得上平静。
没有人比秦茉更清楚,有时候听他们提起林之舟。
秦茉才发现六月那一次,就是在篮球场上她看到的林之舟无意被人绊倒,那会儿林之舟私下就发现自己莫名地开始出现肌无力。
从那时候开始,就不对了吧,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秦茉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想想,那时候他能和她说什么呢。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陪在他的身边。
林之舟是个那样骄傲的人,才不会允许自己毫无尊严地拖累所有人,成为所有人的负担。
除了秦茉,温柔静和林川,还有一些相关的亲戚,并没有什么人知道林之舟离开了。
秦茉没把这件事告诉高中班里的同学,这件事并不值得宣扬。
安安静静地就好。
温柔静再次邀请秦茉今晚在这儿住下,秦茉依旧拒绝了。
她害怕夜晚,害怕一个人。
在无法避免一个人的夜晚里,秦茉紧紧攥着手里的热缩片。
上面的字迹在光线下清晰可见。
这是他留给她不多,唯一有关茉莉的东西了。
也是那天夜里,秦茉梦见了林之舟。
她终于,梦见有他的那种梦了。
梦里似乎一切都很好。
台风天,开学,林之舟递给秦茉创可贴。
天台上,秦茉恐高,林之舟和她好温柔地说看着她。
教室里,林之舟教她做题,细致,认真。
……
好像一切都很顺利,毕业了,周畅萌和秦茉说去向林之舟表白。
秦茉去了,林之舟同意了。
他们好顺利好顺利地在一起。
可是刚在一起,秦茉就在梦里哭得好伤心,向他告状:“林之舟,你太过分了,我等了你好久,好久,好久……”
林之舟不明所以,不清楚秦茉在说什么,只是抱着她温柔地哄:“我错了,我错了好不好?不应该让茉莉小姐等那么久……”
他摸着她的脑袋,低声柔和地和她说话,秦茉终于缓过来笑了。
他们过了特别幸福的一段时光,去了好多好多地方,去更高,更远,更辽阔的未来。
只是在某一天,林之舟忽然消失了,秦茉怎么找也找不到他。
只是留下了一句:“秦茉,我们不要输在十八岁。”
“忘了我吧。”
“这样也好,不至于拖着你一辈子。”
我不要忘记你。
我不要。
秦茉一下从梦中惊醒,猛地从床上坐起,嘴里还在念叨着‘我不要’,浑身湿漉漉地冒着汗。
窗外下着雨,她的手里还攥着茉莉热缩片。
手机上的屏幕亮起,凌晨两点三十二分。
秦茉轻轻笑了。
林之舟,好不容易梦见你,第一次梦见你,结果你又让我忘记你。
你太残忍了。
我不想忘。
忘了你,你怎么办。
喜欢你,是忘不掉的事情,这辈子。
……
第二天,秦茉独自去了陵园。
昨天下了一场雨,今天的天气特别好。
只是陵园太偏僻了,没什么人。
秦茉看着他,那张照片意气风发,和昨晚梦里的一模一样。
看了好久好久,秦茉都没有说话。
“你最近还好吗?是不是一点也不想我,所以这么久了,来见我一次,就叫我忘了你。”
陵园特别特别的安静,安静到四周的风声都变得清晰。
没有人回应她,除了风。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爸爸和我妈妈,不会绊住我了,我挺好的。”
“真的……挺好的。”
风中带了哽咽的声音,缓慢的,清晰的。
“但是,你送我的茉莉花枯萎了,创可贴过期了。”
“都这样了,你还要我忘记你。”秦茉抿了抿唇,“太过分了。”
“小心我,再也不来看你了,真的忘记你,你就高兴了吗?”
“其实,我都知道,你一点也舍不得。”
灰色的地面上有水滴落下,秦茉抬眸,环顾四周,“你有听见吗?每一次我想你的时候。”
秦茉的口袋里放着小小的茉莉热缩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已经成了她随身携带的东西。
她轻轻摩挲着热缩片,“答应你的,我都会做到。”
“但是,你不要怪我。”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秦茉说得没头没尾的。
良久,她低下头,声音很轻,很轻地念他的名字。
“林之舟。”
天空云层散开,光落下,指缝间有风钻过,秦茉似乎想到了什么,缓缓笑了。
是你吗。
是你在回应我吗。
她笑着,如释重负。
“我是不是,你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茉莉啊。”
你留给我最后的遗物,是我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