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待在画室里的时间变得更长了,每晚视频通话时祝静恩都会问赵崇生, “您什么时候回来呢?”
在视频挂断后,带着没有准确时间的答复, 陷入长久的沉默。
这天晚上, 祝静恩照常结束了和赵崇生的通话。不知是不是傍晚在湖边吹了风的原因,脑袋发胀,太阳穴突突地疼。
她没有再回到画室, 躺进床里沉沉睡去。
/
晨间的阳光透过窗纱, 滤成一道柔和的光尘。
祝静恩的睫毛轻颤了几下,才缓缓睁开眼,看着光线里浮动的尘埃上下浮动着, 许久才将脸更深地埋进蓬松的枕头里。
佣人轻轻敲响门,这个时间大约是来提醒她吃早餐的。
祝静恩觉得身体没什么力气,可能是昨天的感冒睡了一晚反而加重了,也有可能是因为没吃早餐低血糖。
她打算等吃完早餐,再去找梁医生。
简单洗漱过, 下楼走进餐厅。
祝静恩没有胃口, 只勉强喝了几口白粥。正在数着勺子里的米粒打发时间,试图从管家眼皮子底下混过去。
忽然。
门外有车声,祝静恩下意识地朝窗外看去,劳斯莱斯车队正往别墅的方向驶近。
她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那是赵崇生的车。
她起身就往门外跑。
跑到门外时,劳斯莱斯正稳稳停下。
徐特助低垂着眉眼,恭敬地拉开车门。矜贵的男人从车里缓缓走出来,眉眼间一如既往的冷淡,清贵气太重,浑身尽是疏离。
昨天他还说无法确定回来的时间,可是今天她睡醒就看见了他,原来是要给她惊喜吗。
祝静恩欣喜跑过去,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他拥抱了,几乎要忘记他的体温和怀抱的感受,她实在是太想他了。
就在即将靠近赵崇生的一瞬间,徐特助忽然挡住了她,像一堵冷硬的墙那般阻隔在她的身前。
祝静恩错愕地退了两步,看着赵崇生。
“Uncle?”
“Greta小姐,先生不喜欢被人触碰,请不要僭越。”
赵崇生那双雾色的眼眸,她看不真切。
只能感觉到那道视线落在她身上时,随之而来的寒意。他冷漠得仿佛不认识她一般。
“僭越?”
“可是我们已经拥抱过很多次了……”
赵崇生慢条斯理地翻腕看表,已然是耐心告罄的信号,似是在因为她浪费了他的时间,而感到厌烦。
“Greta,那可能只是你的一场梦。作为寄住者,你应该扮演好乖巧懂事的侄女,对吗。 ”
“不是梦,不是梦。”祝静恩用力摇着头,重复念着这句话。
“我们拥抱亲吻,您还允许我失眠的时候可以和您同床共枕,您都忘了吗?”
赵崇生丧失了和她对话的豫望,冰冷的目光仿佛在说,这些都是无稽之谈。
她努力想要靠近他,却始终被一道力量阻止,无法靠近他身边。只能一声一声地反驳着,“不是的,这不是梦!”
没有任何人相信。
不仅是赵崇生,管家、梁医生、佣人,所有人都在用痴心妄想的目光看着她。
祝静恩的反驳显得那样无力,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我真的没有乱说,您还让我穿走您的衬衣,现在就在我的房间里。”
“对,我可以证明的。”
她从特助和保镖的身边挣脱,一路跑回她的房间。
风在她耳边呼啸着,比那日停机坪上的风更加喧嚣。
因为跑得太急,她的呼吸完全失去正常节奏,只能大口大口地用嘴呼吸着。
她跑到床边时,被绊了一下,重重摔在地毯上。顾不得疼痛,挣扎着爬过去扑到床上,掀开被子寻找着她每晚都抱在怀里的衬衣。
没有。
祝静恩将整张床翻遍了,也没有看到衬衣的踪影。
怎么会……
明明她睡醒还仔细用被子将它盖好,怎么会不见了。
那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巨大的恐慌侵蚀着她,大口吸进的空气,猛地呛到她。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人宛如一只虾子般蜷着身体。咳嗽始终无法停止,逐渐演变成干呕。
祝静恩什么也吐不出来,眼前阵阵发黑,如溺水般的窒息感愈发强烈。
不是的,不是梦。
Greta和Derek发生过的一切不是她臆想出来的梦。
她努力地想要喊出来,明明话语就在唇边,干呕阻止着她,说不出一个字。
祝静恩的手掌掐住她的脖颈,疼痛和反胃互相抗争着,她终于能够发出声音。
“这一切不是梦!”
祝静恩骤然睁开眼睛,急促地呼吸着。
窗外天光晦暗,花园里的灯光从半透的窗纱透进来,和小夜灯一起蓬蓬照亮的一方空间,映入她的眼里。
她急促地呼吸着,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那件她怎么也“找不到”的衬衣,此刻正被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不要消失,不要找不到,不要只是一场梦。
恐惧如同蚂蚁噬咬着她的身体,密密麻麻的疼痛从皮肤一寸寸钻进骨缝里。
她把脸埋进衬衣里,努力从里边汲取着哪怕一点点属于赵崇生的气息,可是时间已经过去太久,桦木和橡树苔的味道淡得闻不见了。
久久的,昏暗的卧室里传来一声痛苦的声音。
祝静恩把手伸到枕头下摸索着找到手机,像是溺水之人本能作出求生的举动。
光线太暗面容识别失败,她的手抖得厉害,越是着急就越没有办法把锁屏密码输对,好一会儿才将屏幕解开。
她点开通讯录置顶的号码,播了出去。
房间里寂静得可怕,只有她急促粗重的呼吸声和从手机传出来的回铃音。
时间流淌着,始终没有人接起,回铃音变作机械的女声,告知着无人接听。
祝静恩觉得空气越发稀薄,即便是张口呼吸,也无法减弱窒息感。
每一寸骨头都在发痛,脖颈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
忽然,铃声划破了死寂的空气。
她挣扎着睁开眼睛,看向手机屏幕上的字。屏幕光刺得她眼前模糊不清,她凭借着惯性地动作,按下了接听键。
祝静恩张了张口,但没能发出声音。
“Greta?”
听筒里传来赵崇生低沉的嗓音,隐隐有些失真。
脖颈上收紧的力量,在这个瞬间诡异地陡然减弱,让空气得以进入她的身体。她想说什么,却只剩下了哭泣。
“怎么了,Greta,做噩梦了吗?”
她猛地激动起来,“不是梦!”
赵崇生的话语停顿一瞬,嗓音越发温柔:“好,不是梦。那Greta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吗?”
祝静恩这边陷入长久地沉默,只剩下小声地啜泣。
“这样听着你哭,但我抱不到你。”
“我很担心。”
她把手机听筒紧紧地贴在耳边,他一字一句说得沉缓,有那么一瞬的恍惚,仿佛是他抱着她,在她耳边安抚着。
她在啜泣里小声地开口,慢慢地说着那个真实而恐怖的梦境。
“一切都很真实,好像真的是某个早晨我醒来,惊觉原来我和您所有的亲密时刻,都只是我的想象。泡沫被点破了,梦醒来了,我和您还是隔着千山万山的距离。”
梦反应的是人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而祝静恩最恐惧的是,他们之间回到没有关系的状态。
“Greta,我们不是梦。”
“因为你而急促的心跳,你不止一次听到过,对吗。”
祝静恩用力地点着头,接着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视频,赵崇生看不到她的动作。
她应了一声,带着哭过之后浓重地鼻音。
“现在很晚了,你该休息了。”他这样提醒道。
“那可以先不要挂断电话吗?”
赵崇生温和地回应着,“好,我陪你。”
祝静恩把手机贴在耳边,闭上眼睛。通过电话无法像他在身边那样,听到他的呼吸和心跳,但还是能感觉到几分心安。
至少比她自己一个人呆着要好很多。
刚刚那个梦让她身体极为疲累,脑袋里却没有困意,思绪正在慢慢飘散。
“砰——”
忽然耳边炸开剧烈的声音。
祝静恩惊慌地睁开眼睛,害怕地喊着他:“Uncle。”
“这是什么声音?您在哪里,是周围有危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