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勇生在小江村虽然不受人待见，但他在隔壁千祥村里倒是有几个好兄弟，而其中关系最好的，就是隔壁千祥村村长赵大川的儿子赵元宝。

　　所以朱勇生回小江村晃悠一圈露了个脸之后，连自己家都没回，就直接找赵元宝喝酒去了。

　　喝酒的过程中朱勇生主动提起自己被江小果摆了一道的事情，赵元宝也正因为他爸骂他一事无成而头疼，于是两个废物点心凑到一块诉苦水，顺便想报仇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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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小果虽然不怕朱勇生报复，但知道朱勇生已经从派出所里放出来了之后，她还是暗暗开始留心。

　　她倒不怕别的，她怕朱勇生会在他们小组的稻田里搞破坏。

　　毕竟那可是他们全村人努力的成果，如果到时候真因为朱勇生的报复出了什么意外，那他们前期的所有努力岂不是都白费了？而且她到时候怎么向村民们交代呢？

　　江小果一开始想的是要加派点儿人手，让大家多去水稻田那边巡逻巡逻。

　　但江河很快打消了她的这个念头：“这种事情你光靠防是防不住的，毕竟人家在暗你在明，再说了，你总不可能24小时都派人守着那些水稻田吧？”

　　江小果虚心求教：“那江厂长有什么好办法吗？”

　　江河淡淡道：“我刚开毛竹厂的时候，也老担心厂子里的机器会丢，于是便也想像你说的那样，直接搬去厂子里守着。是一个已经开过很多年厂子的老大哥告诉我，想要厂子里不丢东西，你得让别人心生畏惧，让人知道得罪你的后果。所以后来我在厂子里养了一条非常凶恶的狼狗，而且后来有人进我厂子里偷东西，直接断了一条腿……”

　　江河说的这些事情，应该是最近几年发生的事情，因为江小果之前从未听过。不过她忍不住想，难怪江河在外面从来不苟言笑，看上去高冷又凶恶，或许他本性并非如此，这只是他人前的一种保护色？

　　江小果觉得她跟江河现在的关系挺有意思，夫妻肯定不是，甚至朋友也算不上。非要说的话，江小果更多的是把江河当成一个值得信赖的前辈，因为江河比她大几岁，又有更多的社会经验和工作经验，所以江小果很乐意在工作遇到问题的时候，向他请教。而事实上她也确实从江河身上学到了很多，比如出去求人帮忙办事的时候，不一定非要向上高攀，也要适时地向下兼容。

　　江小果这天晚上翻了一晚上的法律文书，第二天在村口贴上大字报，上面写着：【破坏生产经营罪，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严重者，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明面上看着像是给村民们进行普法教育的，但实际上江小果就是想告诉朱勇生，你要是敢动我的田地，那我就再敢把你送进去。而且这一次就不止是关十天半个月那么简单了，直接就是关他个好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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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证明江小果还是太看得起朱勇生了，因为朱勇生那个脑子，压根就没往破坏生产经营这方面想，他跟赵元宝两个人喝完酒想了半宿，想出来的法子居然是装神弄鬼吓唬江小果。

　　在朱勇生看来，女人嘛，胆子都小。江小果作为村干部，半夜也经常需要走村串户，帮村民们解决各种问题和矛盾，到时候他躲在哪个角落里，吓唬吓唬江小果，保证让她吓得鬼哭狼嚎，屁滚尿流的。

　　为了让演出效果更真实，他甚至还特意去搞了一顶假发。

　　但他连着蹲了好几个晚上，都没有蹲到江小果。好不容易蹲到一次，江小果身边还跟了个江河。朱勇生一边被蚊子咬得要死，一边忍不住在心里把江河骂了一千一万遍。

　　不过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终于这一天，朱勇生看到江小果一个人落了单。

　　江小果这天是接到了他们村卫生所宋医生的电话，说他们村蒋老太太家的小孙子高烧不退，但他被蒋老太太的儿媳妇邀请上门去给孩子看病的时候，却被蒋老太太给赶出来了。蒋老太太坚持说孩子没病，只是撞了邪，说晚上去找神婆摸一摸，画一点符水喝喝就好了。

　　宋医生好说歹说劝不住，又怕孩子真烧出什么毛病来，于是便叫上了江小果。

　　江河这天在厂子里加班，江祖望也不在家。她婆婆王素芳倒是说过要陪江小果一起去看看，但王素芳胆子小，去蒋家的一路上要路过一块荒地，那儿立了不少坟包，王素芳白天都不敢从那儿经过，晚上估计就更害怕了。

　　江小果是不信这个的，所以安抚了她婆婆两句，就拿着手电筒蹬蹬蹬地跑出了门。

　　然后就被朱勇生给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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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勇生一开始本来想在村子里吓唬江小果，后来一看江小果出了江家门就往蒋家方向跑，立刻心头狂喜，觉得老天爷都在帮助他。毕竟蒋家在村东头，就独门独户一个单房子，而且旁边既有荒地又有坟头，完全是绝佳的扮鬼地点啊！

　　朱勇生本来想在江小果去蒋家的路上吓唬吓唬她的，但江小果估计是有什么急事，跑得比他这个鬼都快。

　　朱勇生平日缺乏锻炼，追了好一会竟然都没追上她。

　　好在江小果待会还会从蒋家出来，所以朱勇生索性不急了，自己在蒋家旁边的荒地上找了个坟头躲着，安安静静地等着待会江小果从蒋家回来，再吓唬她。

　　江小果到蒋家门口的时候，宋医生还拿着医药箱在门口等着。蒋老太太抱着孩子，正跟她儿媳妇在门口拉扯。两个人一个要给医生看，一个不让给医生看，谁也不让谁，僵持不下。

　　孩子本来就高烧着，这会被两个人一争抢，忍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吐了蒋老太太一身。

　　江小果忙趁机上前，忍着恶心对蒋老太太说道：“蒋婆婆，您快进去给家里的列祖列宗烧柱香，求他们好好保佑保佑这孩子，我估摸着这孩子铁定是中邪了。”

　　蒋老太太一开始还以为江小果是她儿媳妇叫过来的，铁定站她儿媳妇那一边，没想到江小果居然是跟她一头的，一时大喜过望道：“就是就是，还是小江主任见识多，我也是这么觉得。”

　　江小果趁机伸出手，从老太太怀里接过孩子：“来，我帮您抱着孩子，您快进去烧香拜佛，我怕晚了就来不及了，神仙会怪罪的。”

　　蒋老太太一听神仙会怪罪，嘴里念着“阿弥陀佛”就把孩子交给了江小果。其实她也不是完全信任江小果，但比起江小果，她更不信任她那个儿媳妇和宋医生。

　　等蒋老太太转身进了祠堂，江小果立刻冲宋医生使了个眼色。宋医生瞬间会意，拿着医药箱就上前查看起了孩子。这会儿也没功夫细细给孩子量体温了，好在这孩子症状明显，抱着都烫手，于是宋医生索性先给孩子灌了退烧药下去，然后才开始诊断他还有没有别的异常。

　　趁着这个功夫，江小果还扬声给祠堂里的蒋老太太宽心：“蒋婆婆您放心，孩子我肯定给您看好了，您安心多念几遍经，越虔诚越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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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群人兵荒马乱折腾半宿，孩子好歹是退烧了，也终于安稳睡下去了。

　　宋医生收拾医药箱准备离开的时候，还特意问了江小果一句需不需要留下来等等她，但当时江小果正在跟蒋老太太科普“求神拜佛也不能耽误看医生吃药”，所以只冲他摆了摆手。

　　从蒋家离开的时候，江小果还在心里想，看来破除封建迷信这件事情也得尽快安排啊，然后就在路过荒地坟头的时候，看到一个长头发的东西，晃晃悠悠地从坟头后面钻了出来……

　　江小果当时连一秒钟都没有犹豫，举起手里的手电筒就砸了过去——这个手电筒是她出门的时候她婆婆王素芳特意翻出来给她的，又大又亮堂，眼下这个关键时刻，堪比凶｜器。

　　朱勇生在坟头后面蹲了半宿，本来就蹲得眼冒金星的。而且这儿可是荒地啊，蚊子比村子里的蚊子还要多，还要毒，结果好不容易看到江小果一个人从蒋家出来了。他这儿刚颤颤巍巍地冒出一颗脑袋，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凄婉地念出他精心准备的“我死得好冤啊”的台词，就被迎面被一个硕大的手电筒给砸翻在了坟头的荒草上。

　　倒下去的那一瞬间，朱勇生满脑子都是：我心里有一万句脏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第15章

　　朱勇生连夜就报了警。

　　他想得简单，上次他把江小果脑袋上砸了个包，然后他就被警察叔叔请去派出所关了半个月；如今江小果也把他脑袋上砸了一个包，那按照情理来说，是不是也应该把江小果拉去派出所关上半个月呢？

　　结果没想到警察叔叔这一次不仅来得没有上一次那么快，而且处理问题的时候也完全没有按照他想象的剧情推进。

　　因为警察叔叔居然反问他：“大晚上的你不在家里睡觉，躲在坟堆里是准备要干什么？”

　　朱勇生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江小果已经替他抢答道：“他肯定是打算对我图谋不轨，警察叔叔你们一定要替我做主啊，我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万一真出了什么事，那我以后可怎么活啊～”

　　谁他妈对你图谋不轨了？

　　还娇滴滴的女孩子，你他妈忘了你刚才扔手电筒砸我的时候有多勇猛了？

　　朱勇生被江小果这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做派给气得要死，也顾不得警察还在旁边了，直接就冲江小果吼起来：“……你放屁，老子对你才没有兴趣呢，老子就是想扮鬼吓唬吓唬你……”

　　江小果趁机告状：“你们看，他不仅是对我图谋不轨，他还要对我谋财害命，他自己都承认了……”

　　这次出警的警察都对朱勇生有印象，因为朱勇生算是他们派出所的常客，时不时的就会因为喝酒闹事被他们抓进去，而且前不久才刚被抓进局子里关了半个月。

　　所以面对朱勇生的控诉，他们始终秉承着一个观点——江小果确实不该用手电筒砸人，但朱勇生也不该躲在坟堆后面吓人，所以两个人都有错，各打八十大板。

　　最后警察那边的判决结果是，让江小果跟朱勇生互相道个歉，再顺便让江小果赔朱勇生一点儿医药费就拉倒了。

　　结果江小果在兜里翻了半天，最后翻出了5毛钱。

　　朱勇生：“……”我折腾一晚上，就为了你这五毛钱啊？

　　江河接到消息从厂子里匆匆忙忙赶过来的时候，警察已经处理完准备离开了。

　　江河原本还挺担心江小果，以至于来的一路上心跳得极快。结果没想到江小果没事人一样站在那儿，看到他之后，甚至还笑眯眯地说了句：“太好了，江大哥。以后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全问题了，我可以让朱勇生保护我。警察叔叔都说了，但凡我这段时间出了事，他的嫌疑就是最大的。”

　　江河：“……”好，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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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件事情是晚上发生的，但在村子里流传开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只不过传着传着就变了味，而且版本巨多。

　　有说朱勇生打了江小果，结果被江河给揍了的。

　　有说朱勇生和江小果江河夫妻俩大打出手，最后惊动了警察，然后差点儿被警察一窝给端走了的……

　　还有更离谱的一个传言，说的是朱勇生和江小果在坟地里苟且，然后江河气得直接报警了。

　　江小果听到最后这个版本的时候，正在喝粥，闻言差点儿把嘴里的粥都给喷出来。

　　江河端着自己的粥碗往旁边让了让，怕江小果真喷他身上。

　　江小果擦了擦嘴，才问江河：“我看起来像是那么饥不择食的一个人吗？”

　　江河认认真真地回答：“不像。”

　　江小果气鼓鼓：“就是。我宁愿跟猪苟且，我也不会选择跟朱勇生。”

　　江河：“……”那倒是也没必要这么说。

　　这些传言实在离谱，气得江小果又想去村口贴大字报了，她这一次不打算普法了，只想告诉小江村的村民们，什么叫不信谣不传谣不造谣。

　　不过她最终也只是想了想，并没有那么做。因为她知道，随着她在小江村当妇女主任的时间越来越长，以后关于她的乱七八糟的传言还会越来越多。她要学会适应，毕竟哪一个知名的女人，没有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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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专家的“种植培训班”开展得很顺利。

　　小江村的妇女们齐心协力，在牛专家的帮助下，把小江村的菜地都种上了各种各样的蔬菜。

　　这期间，之前村民们种下去的水稻也从幼苗期进入了分蘖期。所谓的分蘖，指的就是水稻分枝。这个时期水稻的营养至关重要，因为分蘖分得越好，后期水稻的最终产量可能就越高。

　　为此江小果还特意让五个小组的组长们去了一趟长兴县城，按照牛专家的指示帮村民们带回来了一整车肥料。

　　如果说前期的水稻选种和蔬菜种植培训牛专家只是小小展示了一下他的实力，那等到这个时期，才算是正式进入了牛专家的主场。

　　因为不同的肥料都有些什么化学成份，每一种化学成份对水稻有什么作用，怎么高效混合肥料才可以提高肥效等等这些问题，都是牛专家之前跟同事和助手们在实验室里长期研究实验过的，这绝对不是普通农民简单种植几年就能得出的经验。

　　江小果非常珍惜牛专家的这些专业知识，没事就拿个小本本跟在牛专家身后记录。短短一段时间，就从一个一窍不通的肥料小白，变成了一个精通氮肥、磷钾肥的伪农业专家。

　　小组长们每天干活的时候都看到江小果拿个本子在那儿记记记，都觉得挺不理解。

　　因为在她们看来，这有什么好记的？不就听牛专家的就行。牛专家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保管好使。

　　但江小果心里很清楚，牛专家不可能永远留在小江村，他早晚有一天会回到他自己的工作岗位上。而到了那个时候，她现在学到的这些科学知识，科学的种植方法和施肥方法，就都会派上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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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式给水稻施肥的那天，也是一个好天气。

　　江小果当时站在田埂上，看着村民们把一把把的肥料撒进稻田里的时候，突然就理解了村里的那群老头老太太为什么会那么迷信，因为人在某些时刻，情感会突然战胜理智。理智明明告诉江小果，祈祷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效果，但情感上，江小果还是会忍不住期待肥料撒进稻田之后，会有更多的好事和奇迹发生。

　　水稻撒完肥料之后，接下来就是一段漫长的生长期。

　　正当江小果头疼接下来该开展哪方面的工作时，公社那边可能是怕村民们的业余生活太单调，下了个通知到江小果所在的小江村，通知上写着，9月初的时候公社那边要把十里八村的妇女们组织起来，搞一场公社女子篮球赛，希望大家可以积极参与，踊跃报名。

　　“领导说了，作为妇女主任，咱们要想尽一切办法丰富妇女们的精神世界，增强大家的凝聚力和向心力。”林苑认真转达完公社领导的会议精神之后，扭头问江小果，“咱们村之前有搞过女子篮球赛吗？”

　　江小果认真想了想，很肯定地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