惯性往里迈了一步,却惊觉眼前一黑,模糊看到天花板上遍布密密麻麻的黑影,像蛰伏着一屋子飞禽。
因被开门声惊动,一瞬之间,就尽数随着畅通的气流扑腾晃动。
“啊——”
苏途吓得低呼出声,电脑包掉在地上,转身刚要往外跑,视觉又忽然趋于明朗。
她睁大眼睛,又惊恐回头。
才发现那好像是整整一天花板的……气球?
她神情僵定,意识到这可能就是前天某人表白未遂的案发现场,这才战战兢兢往里走了两步。
关上房门,心有余悸的看着整整齐齐、一个挨着一个,像列队一样将整个客厅天花板填满的大灰狼,心情着实有点……
一言难尽。
再低头时,发现工作台上还铺着一只已经漏完气的。
应该就是自己上回退还的那只。
而狼脸上又满满当当,放置着八个包装各异的首饰盒。
她认出来,其中两个也是被她退回的。
另外六个新的,她也都相继打开看了一下。
果不其然,又轻松认出两条限量款……
原地呆愣半晌,看看天上被尽数剪断绳子,而无从取下的气球,又看看盒子里无一例外刻着字母,而无法退换的手链。
恍惚才明白,他这是要把她退回的东西,全都变本加厉的送回来吧?
以一种强硬的、幼稚的方式。
她有点无法想象,他摆弄这些时的心路历程,以及弄完之后,才发现呈现效果有点瘆人而难评时的表情……
终于没忍住噗嗤了声,好气又好笑地拨通电话,直接问他:“你想干嘛?”
对面却不说话:“……”
像自知理亏。
苏途难得也有这样占上风的时候,唇角不禁扬起,声音却不显:“考虑过我半夜睡醒被吓死的概率吗?”
时述:“……”
苏途::“还有这些手链,加起来比这套房子都贵了吧?你把它们放在这里,我晚上睡觉是不是还得抱着它们一起?”
时述:“……”
他越不说话,她气势越足:“一会儿过来的时候,自己带个箱子,把它们装走。”
听到这里,他终于出声:“装不走。”
“……”
苏途闻言,又往上看了眼,还真是装不走,除非全部扎破,或者直接放飞,前者太残忍,后者太壮观。
酌情考虑了下,便退一步说:“那就把手链带走。”
时述仍一口否决:“也带不走。”
“?”
苏途顿了顿,试图跟他解释:“我这儿就是套一居的小出租房,家里别说保险柜了,连密码锁都没有一个,放在这里真的不安全。”
时述的态度却不容转圜:“那就不安全。”
?
什么意思?
被偷就被偷?
苏途不由蹙眉,忍不住数落这种败家行为:“你是不是觉得就‘这么点钱’,没了也无所谓?”
她语气严肃,本来以为能警醒一下,他却想都没想:“嗯。”
“……”
她噎了半天,才憋出下文:“那你怎么不干脆把银行卡甩我脸上!还更直截了当呢。”
哪知他竟也真的有来有往:“可以。”
“……”
苏途根本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也懒得再这么慢慢磨了,索性直接撩话:“我不管,自己的东西放自己那儿。”
“一会儿你必须把它们带走。”
-
挂断电话。
苏途临时决定洗了个澡,一直到被温热水流与氤氲水汽,蒸得浑身舒畅,才裹着头巾浴袍,走出浴室。
结果刚一抬眼,就看到已经黑压压一片的客厅,不知何时又多了一道宽阔人影。
存在感极强。
几乎快把客厅占满。
视线对上,她板着脸,指指天花板,又指指工作台,不甘示弱地轻哼:“东西就在那里,自己想办法……”
不等说完,时述就径直起身,两步从沙发走了过来,单手扣着腰身,一把将人抱放到工作台上。
双手搭在两侧,像一堵坚固的城墙,也不说话,就这么俯身直视她。
“你、你干嘛?”
苏途声音发颤,本能后仰上身,胳膊支在身后,小弧度往后挪动,以此来拉开一点距离,淡去面前的危险。
然而很快她就发现,身体每往后一点,浴袍就会跟着往上一点,不仅腰带会松,下身也可能走光。
当即便老实地僵住了……
时述由着人折腾了会儿,才重新扣着后腰,忽一下把人带回跟前,眉眼低淡,声线冷硬又不容置喙:“带不走。”
“……”
胳膊脱离桌面,苏途身体失衡,下意识去抓他的肩膀,呼吸一下临近,膝盖也被迫抵着他的大腿肌群。
沐浴的热气还未散去,就油然聚成一团更具象的燥热,让她觉得有点口渴,连发声都变得困难:“那你干、干嘛要买那么多?”
她紧张到眼底都透着僵硬,就这样仰着下巴,茫然而戒备地回视他,像只被拎住后颈的猎物,想挣扎,又不敢。
似乎是想以乖巧换取同情,可时述的眸色却愈发黯然,声线同样艰涩:“你说的。”
苏途生怕激怒他似的,屏着呼吸问:“什么?”
时述眼皮单而薄,瞳仁又黑,凑近时的侵略感极强,此刻也无意掩饰自己的意图:“收了我的礼物,就是准备要答应我的。”
苏途眨了眨眼:“……?”
恍惚才想起,自己把礼物退还给他那天,似乎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可是……
她努力后仰脖颈,换取一点氧气,而后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气球,又低头看了看桌上的手链。
才不禁有些疑惑地回过头来:“你是觉得我拒绝不了,就等于是收下了吗?”
时述没说话。
看样子却像默认。
片刻后,也有点难耐地偏开视线,一手搂着人,一手扯过放在桌面的文件袋,长指一挑,便将袋口敞开。
扬手又将内里的文件尽数抖了出来。
苏途偏头,随之看到从中掉落的银行卡、房产证,和一些合同之类的纸质文件,原本都快有些涣散的瞳孔才陡然放大。
长睫难以置信地扑簌:“你干嘛!”
时述做完这些,将文件袋也往桌上一放,才像是下完注,却又不知道这些筹码够不够般,回过眼来,垂睨着他的“彩头”说:“我手边能拿到的都在这了。”
“你还想要什么,我再回去整理。”
“……”
苏途却俨然被这阵仗吓得没了继续风月的心思,瞪着眼睛,没好气地踢了他一下:“你是不是疯了?”
“嗯。”
时述单手托着她的后颈,不甚在意地说:“快了。”
送回礼物的时候,他们已经各自冷静了三天,距离他复训也仅仅只剩四天。
她说她需要冷静,还让他也一起冷静。
他不想答应。
因为她要是真冷静下来了,又还能有他什么事?
刚刚在4S店时,他没跟来,也是因为他不来,她就没有途径可以退回礼物。
但既然她让他把银行卡带来,那就又另当别论了。
对他而言,她想要什么都可以,只要她想。
因为他想要的,就是被她需要。
苏途神思紧绷,还陷在被巨额财产砸懵的恍惚里,就感觉到他又开始盯着自己的嘴唇看了。
修长指骨亦轻缓前移,转瞬便托住下颌,深邃眉眼带着浓烈压迫,直白问她:“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吗?”
“……”
苏途神情僵定,难以自控地吞咽了下,却完全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他接吻,攥着他肩膀的手边蓦地往前一推,涨红着脸骂他:“流氓!”
挤出空间,从桌沿挪下来,又骂了句:“疯子!”
而后便一副根本没法跟他交流的模样,不断将人往门外推:“出去!”
他神情怔然,试图抓她手腕:“苏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