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有望着地上银月色的冷光,他踩了踩脚下的树影,慢慢静了静。
最后,他转过身,走回二楼,走进卫生间。
冷水冲击身体。
方知有一遍遍地,试图在夜里浇熄自己。
后来指尖开始发皱,身体开始发冷,他看了一眼终于平息的身体,这才擦了擦身子,走出去。
睡吧。再过6个小时,他走下楼,还能看到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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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点半,方知有没有下楼。
徐斯人像个留守儿童,坐在楼梯的第一个台阶上,捧着脸,傻傻的等。
9点半,早餐冷了,方知有仍是没有下楼。
徐斯人疑惑地抱着胳膊,神情古怪地往楼梯上看,牙疼地歪了歪嘴。
这……这……莫非是在点她?
金镯子都送了,她怎么还没有眼力劲儿?一开始就该自动升级用餐服务,直接把早餐端到机房?
徐斯人一拍脑袋,连连后悔起来。
糊涂糊涂,这么简单的事儿,难道还要老板开口吗?这是月薪5万块的人能干得出的事儿吗?
真是好日子过多了,一些人情世故上的敏性,怎么全丢了!
徐斯人心里一紧,赶紧折身钻进厨房,重新热了热早餐,又把鸡蛋和番薯剥皮摆盘。
她甚至切了个苹果,去核后雕成时下最流行的小兔子造型,底盘铺上青瓜丝,给老板做餐后水果。
等她忙完,已经10点了。
徐斯人不敢让方知有多等,她端上餐盘,转身走出厨房。
一只脚踩上楼梯时,她又顿住了。
她心里忐忑,又怕方知有拿这事儿挑她理,靠在扶手上,还花了半分钟掰理她晚来的理由。
最后,她深吐了一口气,端起早餐,把身体挺直了,利索地走上楼。
怕突然出现吓着方知有,徐斯人音量抬高八个度,热情提醒道:“老板,打扰一下,我上楼啦,给您送个早餐,哎呀,久等久等,真不好意思……”
“我是想着你整天坐在机房也不好,总要走动走动,所以没有第一时间端上来,您饿了吧?”
热情,热情,还是热情。
标杆一样笔挺的身姿,目不斜视的正经脸。
一番刻意塑造的良好形象,与她过度营造的专业感,徐斯人这纯属于心底越心虚,表面越端正。
徐斯人端着早餐,走进了机房。
没有人。
徐斯人端着早餐,走进了茶室。
没有人。
这是去哪儿了?难道是有什么突发情况,一早就出门了吗?不然怎么没跟她打招呼?
徐斯人愣站在走廊上,松了松笑得有些僵的脸颊,她迷茫地左右看了看,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走了。
手里端着盘子,负重感越来越清晰。
徐斯人的胳膊开始酸胀,她犹豫不决往楼梯口走了几步,准备下楼,又不甘心地顿住脚。
这……这……真不在?
徐斯人像个指南针,在原地团团转了一圈,避开所有她去过的地方,最后,她看向了——卧房。
卧室的房门正大大敞开着。
在徐斯人的理解里,敞开房门,就意味着屋里没人,处于可以进入的状态。
难道?莫非?
徐斯人歪着身子,探出脑袋,朝卧室走近几步,直到看到床尾的被子底下,拱起小山包。
有人!是男人!方知有真在卧室啊?
人在屋里也能敞开门吗?不会太暴露了?
再想到自己这些时日里起的歪心思……
徐斯人不禁感慨:方知有对这个家里的治安......真有自信啊!
徐斯人下意识昂起头,看了头顶的摄像头一眼,她朝摄像头讨好地笑笑,露出一口小白牙。
送餐呢,正经人,正经事。
徐斯人光明磊落地走到卧室门口,她靠在房间门头,从床脚被窝底拱起来的人形,慢慢看上去。
烟灰色的床单上,从胸口朝上的位置,冷白色的皮肤与裸露出来的健硕肌肉,阳光下白灿灿一片。
方知有没有穿衣服,
方知有睡的很安静。
方知有很好看。
早就听说男人睡觉不喜欢穿衣服了。今日一看方知,大家都是有生活经验的。
徐斯人静静欣赏了一会儿,见方知有迟迟没有反应,才后知后觉,心里一诧。
真没想看出来,方知有这么文气一人,原来平时里睡的比猪还死。
她都目光灼灼地看这么久了,他还没感觉?
好吧,这很现实主义了,大人物眼里,永远都是看不见小卡拉米的。
徐斯人架了架腿,帮衬另一只手托住餐盘,她空出一只手,把控着力度,敲了敲房门。
徐斯人语气温和,和颜悦色地关心道:“老板,要不要吃了早餐再接着睡呀?”
“……”
“……”
徐斯人木木眨眼,乖乖等了一会儿,还是有点不可置信。
竟然没有半点反应?
室内一片安宁,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徐斯人不断侧耳,却只得到了仿佛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的静默。
可是,为什么呀?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突然“冷战”了呢?
徐斯人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嘴微微张开,无声地讶异。
又担心是自己误会了,也许只是因为出差两天的工作强度实在太大,老板睡得太沉,又或者是老板戴了耳塞,没听见动静……
徐斯人心里七上八下,实在想搞明白。
她重新端好餐盘,把腿放下去,屁股离开门边,一只脚已经踏进屋了。
方知有突然的冷漠,令徐斯人更小心谨慎,怕他发兴,为了方便随时调头出去,她是打着侧身,面朝着床的方向,螃蟹一样步伐缓慢地挪进去的。
嘴里也一直在捣词:
“老板,我进屋了,我能进吗?我要出去吗?”
“老板,我是来给您送餐的,我给您放在床头成吗?方便您饿了就起身吃两口。”
“您吃完了就搁着,等我中午来给您送中餐了,再来一块儿收走,省得多打扰您休息。”
“老板,我提醒一下哈,你没穿衣服。——我已经走到床尾了,再走近几步,你就要被我看完了。您要不把被子往上扯扯?”
“老板,我走到床头了,我看到了,你没戴耳塞,你肯定能听到我说话,为什么不理我?”
徐斯人的话,子弹一样密集地扫射过来。
她拧着眉拿目光杵了方知有一眼,她放下餐盘,故意把金手镯晃地噼啪作响。
可是床上的方知有,自始至终如静物一般,没有一点点细微的动作。
咋了嘛?徐斯人撇撇嘴,有点不开心。
两只手臂很酸,她也没心情揉捏,她在床边罚站似的,捏着拳,硬邦邦地站着,还可劲儿拿眼睛骂方知有。
直到飕飕的冷气不断从头顶灌下来,吹进她的脖领里,在她身体里打转,徐斯人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
什么意思?人失宠了,到哪里都是冷宫?
徐斯人气愤抬手,捂了捂寒毛竖立的后脖颈,跟着敏感地抬起头,狠狠瞪了一眼冷气。
呸!狗眼看人低的家电!
真受不了这失宠的苦日子。
徐斯人再次低下头,死盯着方知有的脸色瞧。
她瞧了半天,也没把人瞧出不自在。倒是她自己,越看方知有的脸色越觉得有点不对劲。
方知有白皙的脸颊,浮现一抹不正常的潮红,薄嘴上,皮肤干绷到冒出一个尖锐的细角,前额的软发,被一层细细密密的薄汗打湿。
起初徐斯人还在想:老板的火气真旺,都入秋了还开空调,温度还调这么低,还不好好盖被子,身体真好。
现在徐斯人很怀疑:方知有这么没底线地贪凉,万一……或许……可能……
“……”徐斯人心里跟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终于反应过来。
瞬间扑面而来的幻觉,有唢呐声,有酒席香,还有痛不欲生地哭嚎。
下一刻,被掐住,窒息一样的错觉,环环绕在徐斯人的脖子上。
徐斯人只觉得眼前一片眩晕。
“方……方……方……”她的嘴唇打颤,嘴里囫囵半天,却连他的名字也叫不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