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有看过来。
徐斯人故作轻松道:“走吧,我的爱人,难道你还想在车里过夜?”
方知有伸出手,紧紧抓着徐斯人的手,他从车里跨出来,墙一样重新伫立到她身边。
徐斯人牵着他,一步一步回到他们的家。
空旷的楼道,沿路的感应灯一盏一盏的亮。
徐斯人盯着他们同频而行的脚,思考心事,直到方知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冷静又肯定。
方知有:“徐斯人,不用你替我买任何东西,你把叔叔阿姨和其他亲戚们喜欢的东西列给我就好了,我会将礼物备齐的。”
徐斯人诧异地拧过头看向方知有,意外于他竟然将她心里刚起草的计划给猜到了。
方知有:“我明天先陪你去见律师,待见完后,让律师带你去办理资产转赠登注的手续,争取在回家前办完。先拿到了手,你爸妈也放心些。”
“后面的事,我就不陪着你去了,我们兵分两路,我去买礼物,准备些东西。——你相信我,我会做好的。”
“对了,去你家的几种交通方式没有直达,无论如何都得转三趟,我们带着行李不方便,反正也只是700公里的距离,我们开车去吧。”
“咱们提前3-5天出发,每天只开100-200公里,沿路落脚,在当地休息,尝尝当地的美食,就当秋游了。——咱们不赶路,应该不会太累。”
“攻略我来做吧,我抽空看看。做一个笼统的规划,到时候再机动行事,如果你有想要途径的城市,你再告诉我,我们一起去……”
方知有几乎是口若悬河,点燃的炮仗一般,噼里啪啦响了一阵又一阵。
他几乎将所有需要操心的事都揽了过去,不嫌麻烦,甚至很积极热情。
一股暖流涌进徐斯人的心里,她的嘴角缓缓荡出一抹笑意,她侧过头,看向她身边的男人。
暖亮的光线,柔焦他的脸。
他矜冷锋利的容颜,因为频繁的絮叨而亲切庸和,目光沉湿,透着淡淡的忧思与在意,薄唇不断地挣动,一下下盖在她的心尖。
一时冲动,催促着她,占据着她,徐斯人拽着方知有胸前的衣服,将他往自己的怀里拉扯。
她心潮澎湃地踮起脚尖,无比期待地仰着头,靠过去。
“叮叮叮……”金手镯撞击的清响,一夜如梦。
她亲吻到他的下巴,她忍不住吟吟而笑。
“怎么还偷亲我呢?”一切言辞被打断,方知有愣愣抬起手,摸了摸被亲吻的地方。
被甜蜜覆盖的伤口,反复变化,方知有低下眼眸,见徐斯人两眼弯弯,笑嘻嘻地仰望着他。
她眼里的爱意纯粹,一张干净的笑容与白皙的脸颊,透着童真。
方知有忍不住翘了翘嘴角,紧跟着,他反手搂住徐斯人的腰,主动俯身。
他压下身高,诚实地靠近她。
薄唇仅悬在她的正上方,咫尺之间。
他没有吻她,而是用一个问题变相索吻:“徐斯人,不想我废话,那你应该吻的——不是下巴。”
墨瞳,薄唇,轻轻滚动的喉结。
方知有目光如炬地噙着她,像看到心仪的猎物,却不敢妄动。
徐斯人不禁心花怒放,她忍不住翘了翘眉头,得意地摇头晃脑,一阵故意拖延。
直到方知有抿平唇角,微抬起身子,她才伸出手,圈住方知有的脖子,继续将他锁在自己身前。
徐斯人红着脸,一双眼不止地眨,半晌,她终于能压下心里的羞涩,坦白从心道:“方知有,我真喜欢你呀。真的真的很喜欢!”
欢喜。心里很甜。
察觉到徐斯人这回是真的放下防备了,方知有也跟着轻松地笑了起来。
他朝徐斯人轻挑眉头,语气闲懒中又带着点赖皮撒娇的意味,浑不吝儿地揶揄道:“哦?没感觉到……看来还是觉得清静?要不我给你唱首歌?”
“哈哈!”徐斯人皱了皱鼻头,终于贴了上去。
沾着他湿润的吻,沾着他湿热的体温。
那个在梅雨季里,一直努力将自己捏造成值得被爱的小孩,终于在23年后的秋天,一点点被晒干。
徐斯人:“方知有,你现在能感受到了吗?”
第72章
徐斯人的家, 起初在一片连绵青山的尽头,后来,爸爸带着妈妈下山, 紧跟着时代, 满镇刮了几年大白,一点一点, 把家搬了下来。
起初是租房。
第一间是被岁月腐蚀冒着气孔的土泥巴房,凹凸不平的泥巴地,吱吱呀呀的老木门,仿佛随时要倒塌的模样。
每当狂风骤雨, 徐斯人都会偷偷看一眼另一张床上的哥哥,胆战心惊。
第二间是街对面的红砖房,白墙水泥地, 牢固紧实的铁门,住在二楼的房东一家,都令徐斯人心安。
徐斯人不再惧怕雷雨天, 并且开始有了第四套、第五套、第六套衣服。——是房东阿姨给的,她女儿穿不下的旧衣服, 成了徐斯人的新衣服。
一直住到12岁, 新世纪的春风彻底吹进来。
一边暴力争吵, 一边携手并肩的爸爸妈妈, 又攒了些钱,带着他们离开了这里。
妈妈买了一块二手地, 地上连着的三层楼, 成了他们的家。
徐斯人还记得她们搬进去的第一天。她跟着家人把床柜桌椅一件件搬下来,把行囊搬下来。
虽然房子不是很新了,白墙发灰, 还有各种被蹭上的脚印,但徐斯人有了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
在这间房子里,徐斯人又住了6年,直到她考上大学,她带上她所有的行李,刚好装满一个24寸的行李箱,她离开了这里。
大学四年,徐斯人回家的次数并不多。
回家的车费,省钱版加起来一共是362元,选一班绿皮硬卧到市,转大巴到县,再转班车到镇,加上倒车的时间,共需要11个小时。
压缩在一起是11个小时的路程,在这一趟被拉的更长,方知有开车载着她,一天只赶百里路,是旅行也是回家。
徐斯人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情绪。她在他乡时,总是想念家人,想念故土,可真到了回来的这一天,离得越近,她越想逃。
真正到了家门口,她又磨磨蹭蹭,连打开车门的力气都没有。
她坐在车里,透过玻璃看着前面不远的家。
一个骑着电动车的追风少年,从车前一晃而过。
少年刚飙出不远,便在前面拐角把车转了向,重新迎面骑回来。
两只腿外扒,踩在车板上的半只脚露出鞋底,一副吊儿郎当的地痞样,搭配褪色的绿车壳儿,将小镇社会青年,彰显的淋漓尽致。
少年的面部轮廓流畅,五官也精致小巧,标准的浓眉大眼,眼睛又大又亮。
他咧着嘴,笑的清爽憨正,眼放精光,打量着徐斯人正坐的库里南。
小镇鲜少进来这么好的车,他欣赏地把车看了好几眼,见要开近了,他不想车里人笑话他没见识,便把头一撇,歪着嘴一脸轻蔑地继续往前。
徐斯人的目光始终擒在少年的脸上,见电动车又要开过去了,她下意识将车门拉了条缝,大喊道:“哥!!”
“嗯?”徐耀宗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一把捏死刹车,在车子不受控地继续往前蹿了几轮时,他把脚往地上一踩,屁股一颠儿一颠儿地,踉跄把车停下。
库里南的车屁股正对着他,他往自己的前后左右看了一眼,方圆10米内没瞧见人影。
幻听?肯定是幻听!总不能是撞鬼吧?徐耀宗看了眼头顶的太阳,脸皮抖了抖。
“噔——”库里南车门被推开的轻微声音从背后传来,徐耀宗下意识跟着动静往后看了一眼。
便见里面站出来一个女人,穿着一件衬衫,外面搭一件粉紫与灰黑相间的条纹开衫,一条黑色的百褶长裙……
这人……怎么还越看越眼熟?徐耀宗拧着脑袋把徐斯人看了半天。又因为她的衣服和打扮太过于富贵气质,不敢瞎猜。
人都有相似之处。但人不能随地认妹。
徐耀宗咧了咧电动车车屁股,还在犹豫。
“滴滴滴!”后面骑来的电动车按了按喇叭,路过徐耀宗时,还朝他翻了个白眼,扯着嗓门提醒道:“哥们儿,车停路中间是几个意思?碰瓷啊?”
“碰你吖的!你……”徐耀宗脾气一急,两眼一瞪,目光追踪,脚已经踏上车,正要拧把手呢。
“哥!你别追了!”
身后又传来了那个熟悉的声音。这回徐耀宗确认了,不是幻听。
徐耀宗愣了愣,他再次拧过头往车后面看了一眼,目光不咸不淡。
发现徐斯人一夜暴富的境遇,哥哥的神情里既没有流露出惊喜与贪占,也没有流露出怀疑与嫉妒,他的平静到徐斯人心安。
徐斯人双手互掐着,扭扭捏捏,有些不自在。“哥,妈都有跟你们说不?”
徐耀宗的眉头动了下,渐渐眼中一定,他扭着车屁股,愣把车往路旁的人行道上一骑。
娴熟地把脚蹬往下一踩,把车头一歪,支出小三角的造型,将车停树下了。
车钥匙拧锁住车头,他拔下钥匙,捏在手里,一屁股抬起来时,车子也跟着浮起来了一点点。
他跨下车,两只手捏成拳捶在身体两侧,脚底轻盈如飘,往徐斯人跟前走近。
越近身子越低,越近姿态越猥琐,到最后,徐耀宗近乎于探头探脑,一味将视线往车里钻。
徐斯人特别能理解徐耀宗这幅没见过市面的样子,她心领神会,主动要去拉后座车门,给徐耀宗看看车里的情况。
“哥?没见过库里南车里的配置吧?你……”
“看个球车。”徐耀宗毫不客气地啧了她一句,眉头瞬间紧拧在一起,他抓了抓头发,毛躁道:“你那个土豪男朋友呢?亮出来我看看。”
徐耀宗嘴里跟点了炮仗似的,噼里啪啦说个不停,还直拿眼睛往徐斯人身上打量,探视她的反应。
徐耀宗:“要我说,妈还是电视剧看少了,竟然忘了问你,他是不是缺胳膊少腿了?”
“哎,你当年抱着手机看《遇见王沥川》,我还觉得你不切实际,真没想到,你还给我搞上戏剧来源于生活了。抄别人桥段了吧?又拯救上了吧?”
“......”徐斯人掏了掏耳朵,见徐耀宗越靠越近,她气沉丹田,面朝他耳边尖声喊道:“其实是他s人被我看到了!”
“哎哟我去!”耳朵被炸了。
徐耀宗惊恐地按住耳朵,往旁边连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