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根本不相信,他对她的喜欢,有那么多。
“你哥是为了你好吧,觉得这样年轻漂亮家世好的女孩子很适合你。我刚刚见到她,也是眼前一亮的。”
“所以你觉得,我会喜欢年轻漂亮家世好的女孩子?”
“我不知道,但这是大多数男人的审美。”
“所以,你家属也是这个审美吗?”
季舒笑了,“我知道我不年轻了,家庭背景还很糟糕,你也不用这么提醒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方恺快被她的淡定逼疯,开口时完全想不到这一层,百口难辩,他干脆放弃了解释,“我不需要对方家世好,我的被动收入就已经足够开支了。我想要跟我年纪相仿的。至于漂亮,我就喜欢漂亮的,有问题吗?”
似乎是酒精作祟,见到一向淡定的他变得慌乱,季舒内心能够甘心承认,她喜欢这种感觉。她不会逾矩,更不会负责,可她却享受着他的喜欢。
而听到最后一句,他反问时,已迅速从慌乱转为镇定,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带着挑衅,她莫名想到了佳雯那句直白到粗暴的话,但随即就按下了荒谬的念头。
“没问题,反正你有钱,慢慢挑呗。”
方恺直接忽略了她的回答,“所以你相信我吗?”
“不相信。”
“为什么?”方恺盯着她,“我怎样做,你才能相信我?”
季舒知道,他是个执着的人。他这种人,就是有比常人更多的执着。大多数时候,这是成功的必要条件,有时,是偏执。
她看着他的眼,她的生活有时都在泥泞中挣扎,而他什么都有。可是,不知为何,每当看到他这样执着的眼神,她都感到莫名的难过。
她想伸手摸他的脸,告诉他,没关系的,你还会有下一个喜欢的人。
可是,她说不出口,她无法说出违心的话。
季舒笑了,“骗你的,我相信你。”
晚风吹来,将她的发丝吹得凌乱,方恺下意识伸出手想将她的发丝捋到耳后,手到半空,她就已用手掌粗暴地将吹散的发丝拨到脑后,披落在后背。
他放下手,握紧成拳,希望她没看到自己刚才的举动,而看着她嘴角的笑意,他又不想去考虑那么多。他无法对她有任何要求,至少此刻,他们能够在一起说会话。
“为什么这么相信我?”
此时车灯打在他们身上,季舒低头看了眼手机,是她打的车。确认完抬头时,出租车已经开到了他们跟前。
季舒没有回答,打开车门后转身与他告别,“别多想了,早点休息。”
方恺看着她,不知道她讲的别多想,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没有问,也没有说再见,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这样的他,季舒都不知如何处理,内心竟生出一丝不舍,“我先走了,你回家小心。”
他只是嗯了一声,没给任何其他回复,她只能上了车。
车门关上,周遭再无他的气息,她闭上了眼,脑海中仍是挥之不去的他。
回家后已经很晚了,熬夜是种心理代偿,季舒没有赶时间,涂着磨砂膏和护发素,再不慌不忙地冲去。
用过磨砂膏后的皮肤都格外光滑,让人忍不住多摸自己一下。彻底擦干后,季舒将浴巾丢进衣娄内,要拿过睡裙穿上时,她忽然就瞧见了镜子里的自己。
酒精的醉意仍在,对自我的约束没那么紧时,沉寂的欲念升起。
当吹着冷风看着认真解释的他时,她就已经心软了,轻易推翻了自己对他的定义。而听到他说,他就喜欢漂亮的,她无法不被取悦。
怕是在那一刻,最低级的欲望,就已被唤醒。
季舒不明白,性明明是不重要的东西,为什么就能控制人的行为。比如此时,想起他时,手就已经覆到自己胸口上。
手往下游移着,小腹是平坦的,要再往下时,镜中的她咬着唇,试图克制着这由来荒唐的欲念。
醉酒的她,已无法控制自己。只能闭上眼,看不见,就没发生过。
可视觉被剥夺时,想象更加无法被约束。
工作中那么强势的人,作出沉默无言的模样,是不是一种策略?知道她吃软不吃硬,故意的,但的确对她有用。
心生弥补心思时,她是任他予求的,甚至是愿意被他粗暴对待的。
指尖是湿润的,但她是愚笨的,对自己的身体都没那么熟悉,更不了解如何取悦自己。想要获得很多,却是不得其法,更不知那种更多,是不是种想象,而非真实。
她还没多少耐心,心烦意乱地睁开眼,镜中的自己,是一张欲求不满的脸。
她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不受控的自己,是危险的。
像是对自我的惩罚,尚未满足之时,她就打开水龙头,洗了手。
第51章
方建伟在家中休养,来找他的人,一直没断过。
他在新西兰的那段日子,接到的电话也不计其数,有些必须得接,有些就当接不到了。回来之后,有愈演愈烈的征兆。
大多数人,都在抱怨着方恺,光是做事手段一项,方建伟就数次听到他不近人情,根本不顾情面。这些人中,有许多,是方建伟信任的。其中一些,已被放到了不重要的位置。
而每次听到的,都有不同。
比如今天,放在方建伟面前的是一份报告,对面的下属跟他说,现在供应商都去找小方总了。小方总挑选的供应商,没看出来有什么特别的竞争力。
方建伟没有给回应,只是听完汇报,就让人走了。坐久了,就得有意识站起来活络筋骨,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花园,独自站了许久。
忽然听到开门声,他回过头,是妻子端着调理的中药走了进来。
“昨天带妈去看了老中医,你上次说火气重,给你也调整了药方。”
方建伟走回书桌,喝了口苦到皱眉的中药没了耐心,“太苦了,这次配的喝完,就不要再配了。”
“好。旁边给你放了几颗椰枣,你吃点压一压。”
姚继媛看了眼桌上的文件,“每次下属来找,你心情就很一般,火气大概就这么来的。话说,老二做事情到底怎么样?”
“做事情大胆,不讲人情。”
“他兴许在国外呆久了,之前呆的行业竞争激烈,不懂得讲人情,也更不懂你的考量。”姚继媛将纸巾递给了将药一口闷下的他,“但我们就是个人情社会,若是照搬他在国外那一套,怕是会水土不服。”
“那几个一直为公司兢兢业业做贡献的,他说踢走就踢走,他倒是毫无心理负担,但人家来找我,我心里都觉得过意不去。”
“就因为人家老了,跟不上形势了,就这么一脚踢开。或许能让公司运转效率变高点,但只怕剩下的人会寒心。心一变,很多事就不好说了。”
见他不讲话,姚继媛对着这份摊开的文件问,“这是什么?”
方建伟笑了声,“来告他的黑状,暗示我,他跟供应商有利益输送。这份文件都做得挺费心思,真是屈才了。他要是至于干这种事,哪里会这么多年不回来。”
“是啊,他在外面做事,薪水那么高,哪里至于干这种事。估计是他们觉得搞这种东西,来钱太快了,金额巨大,哪里是一个高级打工人能轻易赚到的。”
方建伟皱了眉,“他们这些蠢东西,有这个精神头,怎么不放在工作里。”
姚继媛笑了,“你这不容易啊,老二在外面做事都不用有后顾之忧,你给他在顶着压力,做事的人从来都不缺的。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身体重要。”
“我不顶住压力,还有谁能来承担?”方建伟扔掉了纸巾,“对了,方禹呢?”
“刚才到家,就跟老太太嘘寒问暖去了,老太太被他逗得可开心了。”
“行吧,过会儿你把他喊过来。”
“好的。”姚继媛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上次把唐盈介绍给他,他倒是直接给拒了。”
“他现在哪里有心思考虑这个?”
“好吧。”姚继媛拿过托盘,碗底剩些沉淀,而椰枣是一颗都没吃,“那我先走了。”
“嗯。”
姚继媛下了楼,就见儿子在狼吞虎咽地啃着包子,“怎么吃得这么急,就不能慢点。”
方禹边嚼边含糊不清地说,“我午饭都没吃呢,饿死我了。”
姚继媛给他倒了杯水,“别噎着,吃完后找你爸去,他喊你了。”
方禹慌忙咽下,又喝了口水,“行,我赶紧去了。”
“不要毛毛躁躁的,说话做事沉稳点。话想好了再说,知道吗?”
“知道的。”
看着脚步加快迈上台阶的儿子,姚继媛笑了。
这些天,来家里的人很多,几乎没有人能抵得住这么多同样的声音。
方禹走进书房时,他爸正在看文件,见他进来,就将文件合上扔到了一旁,“爸,你找我。”
“听说你最近忙着搞投资,还顾得上工作吗?”
这还是被他爸给知道了,方禹本想为自己辩解下,但想起之前因为解释一句,就被小叔臭骂了顿,也不敢在找理由,“爸,这是我的判断失误。我会深刻反思,引以为戒,再尽力弥补的。”
见他这样主动承认错误,一句废话都没有,倒是稀奇,本打算骂他一顿的,但方建伟还是没打算让自己火气更大些,“这些词一套套的,别光知道嘴上说,要落实到行动。”
“好的。”
“早几天跟你说了,远峻下边的工厂,裁员这块让你去负责。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也是考虑了很久,该有点考验给到你了。”中药的苦涩在嘴里化不开,方建伟喝了口水,“这几天,有没有人找你?”
方禹惊讶了,难道他爸给他安了监控,“有,你怎么知道的?”
方建伟没回答他的问题,“那你怎么想的?”
来找方禹的,有他自己认识的,也有牵线搭桥来跟他打招呼的,目的只有一个,让自己将他们留下,平移到其他生产基地,或是调去子公司。
“小叔的意思是,该走的就让人走,在赔偿上到位。”
方建伟笑了,“那你觉得呢?那些人要不要留下?”
方禹没多想过这个问题,既然小叔给了指令,那照做就好。反正在他看来,那些人没有留下的价值。
那些人,要么是资历深,张口就是与方家有多年交情,为公司做牛做马,要么就是一些关键人物的人情产物,做事能力难以预估。只能说,那些位置的工作,并不需要有多强的能力,会使唤人干活就行了。
但他爸这么问,想获得的答案就是留下。很多时候为什么不重要,最终还是谁说了算,方禹没想过所谓据理力争。
方禹给了个保守的含糊回答,“其中一些人,是有价值的。选择留下,就得仔细考虑放到什么位置,发挥出他们的长处。”
“对,价值是多个维度的。一些是表面看不出价值,但背后的价值是不可替代的。还有一些,是要考虑到人心。”
方禹觉得他们两个人的做法都有道理,但小叔在他看来做事能力足够强,他为什么想不到这一层,好奇之下,他问出了口,“那小叔为什么没有考虑到这些?”
“他太会算经济账了,但有些帐,不是能体现在财务报表上的。”方建伟看着儿子,“每个人都会有思维盲区,有人提了,他才能反应过来。”
方禹点了头,“好的,留下的那部分人,整理好名单,我给你过目。虽然你交给我,但我还是怕自己考虑不周到,想让你给我把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