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
方禹笑了,“兰姐,一问就问到关键点了。大概是这个人知道我手里有这笔钱,当初项目也是他介绍给我的,想多要点好处呗。”
杨兰喝了口酒,“那你准备给他吗?”
“不知道,他今天跟我暗示的。烦死,这都临门一脚了,他突然搞这出。”方禹越说越气愤,“这不是第一次了,出来做事至少要讲信用的吧,不然下次谁找他,什么玩意。”
“这的确不讲规矩。”
“上次跟我小叔说了,他的意思是,可以整整对方。这次的事,我还没跟他讲,先去问问他意见吧。”方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小叔,你也认识的吧。”
杨兰当然知道,甚至觉得他疯了,会喜欢上一个已婚女人。
“谁啊?这么敲诈勒索你,你都说到这了,总不能不让我知道吧。”
“那个人你也认识,曹文韬。”方禹一直觉得她跟小叔之间不简单,试探着问了句,“你觉得,他身上有什么黑料吗?”
杨兰笑了,“他这么敲诈你,不算黑料吗?”
“兰姐,你可别开我玩笑了。再怎样,我也不能把自己搭进去吧。我这都急死了,你还在寻我开心呢。”
“急什么?他能这么对你,自然也会这么对别人。”
“我这不是无头苍蝇嘛,现在审批在即,我这不是怕打草惊蛇嘛。”
杨兰放下了酒杯,“那我帮帮你?”
听到她这句,方禹喜笑颜开,“兰姐,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只要有你,就不愁挖不到他家祖坟。”
“你可别给我戴高帽。”杨兰看着他,多说了句,“对了,先别说我,等我这有消息了再说。”
“好,咱这叫事以密成。兰姐以后有什么事,我必定为你肝脑涂地。”
“得了,别贫了,做事稳重些。”
“当然!”
事关项目审批,方禹很快便去找了方恺,特地候到了下午,等他没那么忙的时候。毕竟人忙的时候脾气就会不好,他也不想撞枪口。
其实方禹很怕见到小叔,他上来先简要汇报了C市工厂裁员的事,表明一切都在有序进行中。
方恺大致翻着他递上来的资料,其实自己现在可以做到放心,他没这个胆量再折腾出什么事,这次也确实挺认真的,“挺好的,有你在,我放心。”
方禹听着他的评价十分心虚,“没有,非常感谢小叔能帮我解决问题,这本该是我的责任。我跟着你学到很多,认识到了做事一定要仔细。没有粗心这回事,就是不知道那些是重点,才会有疏忽。对不起,我不会再犯这种错了。”
听着他难得认真地讲这么一大堆,方恺不会跟他生气,年轻人犯错很正常,“没事的,这件事我有责任,你能帮我解决好,我该说谢谢。”
他的情商太高了些,自己之前在他这实在是表现糟糕,方禹想先给自己争取点信用分,“对了,我那笔钱,拿回来了,收益还很不错。原来我不是被人骗了,是我太着急了,当时钱确实就是取不出来,但从现在的结果来看,那就是对的操作。”
方恺皱了眉,“怎么回事?”
方禹仔细跟他说了前因后果,“所以也是来请示你,这件事怎么处理。如果他每一次都成功了,那肯定会有下一次。你觉得,我可以去跟他谈吗?直接拒绝可以吗?”
方恺斟酌了片刻,便给出了回复,“第一,跟他维持住关系,把他给稳住。谈是可以谈,能谈得下多少,看你的本事。我们不能拒绝,必须拿到审批。第二,关于他和那个投资人,你可以去接触,不能再投一分钱,但可以给他们诱饵,借口不用我教你吧。”
“不用,我知道的。”连忙回答完,方禹才想起问,“第一点我明白,第二点,为什么啊?”
“我现在不能确定这是否有用,如果你有时间,你可以这么做。”
“当然有时间。”这么说显得自己很闲,方禹又解释着,“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虽然是他介绍给你认识的,你可以反向让他更信任那个人。”
方禹不再问为什么,只点了头,“好的,明白了。”
此时办公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下,小叔在谈事时几乎不看手机,他的时间珍贵,方禹正打算提出离开时,却察觉到他犹豫了下,还是拿起了手机。
方禹颇为意外,不免下意识仔细观察着他,他没有笑,却是明显放松了下,与聊事情时太过专注而带来的严肃感截然不同,很容易察觉出不同。
肯定不是工作消息。
方恺看完信息就放下了手机,“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
“行,那你去忙吧。”
第65章
季舒回家时,手上拎了个袋子,门口放着外卖。
她今晚陪儿子去试新教练,没在外面吃饭,爷爷奶奶家做了羊肉粉丝汤,叮嘱他回去加餐。她过去时,已给她装好一大碗羊肉汤,让她带回家。
她不喜欢吃羊肉,闻着汤都觉得一股膻味,放在了后备箱中。
原本自己可以不吃晚饭的,但她最近胃口在变好,有食欲时,人就难免会抵不住馋。天很冷,她忽然很想吃在他家吃过的燃面,和鲜香浸入骨的椒麻鸡。
她问了他是哪家外卖,他给她绕了半天圈子,才给了她店名。他正在出差,故意问她一句,要不要吃椰子冻,她回了句太腻了,不想吃后,就挂了他电话。
挂完电话后,她是笑着的。今晚也会是个轻松的夜晚,她可以看电视吃外卖。
她体会到他这个人骨子的挑剔,忙碌时,他可以随便糊弄果腹。当有选择时,他对食物很讲究。舌尖很灵敏,对食材的品质尤为敏感。他吃平价小店,只追求味道,吃贵价的餐厅,他会提高标准,要求品质和价位对等。
不过他们在一起时,吃的总是外送。不论价位如何,都被装在外带盒中,回去后再用微波炉加热。他们不会一同去餐厅吃饭,也不会有任何能见光的约会行程。她易于满足,能坐在地毯上一起吃饭,就能感受到幸福感了。
有次聊天时,两人闲扯到烤鸡,他说起某个餐厅的平原鸡,鸡皮烤得香脆,肉质更是滑嫩,鸡皮同肉一起咀嚼,美味才最大化。
她听馋了,怨了他一句,我又吃不到,你跟我讲什么。他随即提议,要不要周末飞过去吃。
她必然无法将周末时间给他,借口一句不至于为了吃的跑这么远,就拒绝了他。
两天后,在公司的她,就收到一个快递。她打开时都愣住了,是一只烤鸡,完全想不到他会如此大费周章。
这像是十八岁恋爱才会做的事,不计较成本地哄对方开心。现在的她,内心是抗拒着这种过分的好。
烤鸡自然是鲜美的,享受美味时的她,却会想到小时候,她难得吃到昂贵的美食时,妈妈就会说,这只能难得吃,不然嘴巴会变刁的。变刁以后怎么办,天天喊着吃,家里哪里吃得起。
美好只能是偶尔,否则一旦习惯,就会有麻烦。
能侥幸拥有美好时,不如选择不要想那么多。
季舒拿起外卖袋,开了家门。
她将羊汤放进冰箱中,再拿了双筷子,提着外卖往客厅走去。客厅的灯没开,电视却亮着,屏幕暂停着。
她刚要去开灯,余光扫过沙发,却是吓了一跳。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听见动静,他也没有朝她看过来。心狂跳着,腿都软了下,但她还是镇定着去开了灯。
光亮将客厅照亮,季舒走到沙发前,他像是终于意识到她的存在,抬头看了她一眼。是面无表情的,他什么都没说,又移开目光,去看了前面的电视。
做错事的人,是会心虚的。
季舒不知道他怎么发现的,心虚、恐惧、紧张、呆滞融成一团时,她反而是十分冷静地问了他,“怎么了?”
听到声音,何烨向她看去,“怎么不把东西放下来?”
季舒才意识到手中沉重的袋子,她放到了茶几上,外卖袋无声地宣告着她的背叛。她没有坐下,只站在了原地。
“浩哲没吃晚饭吗?”
“爷爷奶奶家炖了羊汤,他回去喝汤的。你妈还让我带了点回来,我放冰箱里了。”
“你不喝吗?”
“不喝,我不喜欢那个味道。”
“嗯,你嫌腥。”
他似乎在点自己,脚没穿袜子,一阵寒意透过地板下的砖石到脚底,季舒难以启齿地强装镇定,“发生了什么?”
何烨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了她,“人事今天找我聊了。”
就这一句,季舒便明白了,她也才意识到,他是低落与难堪,而她只在乎自己,全然没发现他的情绪。
她知道,他心里不好受。
“这不是你的问题,是公司效益变差。管理层不会把自己给裁了,你的工资挺高,他们觉得可以用更便宜的人。所以,这与个人能力没有一点关系。相反,是你太值钱了,他们现在付不起这么多钱。”季舒走到了他身旁,“他们找你聊,是想要给你压力。打压你,让你觉得你自己有问题,接下来就能在赔偿上要求你让步。”
何烨抬头看着她,她的眼神是坚定的,坚定到能够托住下沉的他,给人无尽的力量。只要在她身旁,他就能有安全感。
刚才独自坐了许久,他都无法不陷入死角。当她出现,只言片语,就能将他从沼泽中拽出。
他笑了下,“你竟然没有怪我。”
看着他的苦笑,她的内心一阵愧疚,难道她真的是对他要求太高了吗,严苛到他会怕自己因为失业而责怪他?
“为什么要责怪你?这于你而言,就是件没那么顺的事。对了,你没签什么文件吧?”
“没有。”
“那就好,接下来他们让你做什么,你都不要轻易答应,先跟我讲。不管怎样,经济赔偿必须到位,他们也不能给你留下黑历史。”
季舒说完就在想,她的经验没那么丰富,可以找哪个朋友帮忙参谋。忽然腰一紧,坐着的他伸手抱住了自己。
她站在了原地,没有动弹。明明他是她的丈夫,可她此时却觉得在背叛另一个人。
玻璃窗上,倒影着半个客厅,以及一个坐着的男人,抱着一个站着的女人。他紧紧地箍住她的腰,她没有任何反应,没有拥抱他,也没有推开他。
“没事的,我们能一起面对解决的。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也不要责怪自己。”
就算看得再开,人也会将自我价值与工作绑定,被工作抛弃时,何烨也会有受伤的情绪。嗅着她身上的味道,他内心得到了暂时的平静。
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性格。她争强好胜,不达目的不罢休。而他觉得,凡事若太过强求,会耗费太多蛮力,承载过多的欲望,人不会舒服。
那时,追她的人不少,他没追过她,她先喜欢了他。她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他还是喜欢上了她。
她依赖着自己,又是那样专注地向她的目标努力,被她喜欢的人,很难不喜欢她。
此刻,她就像一个港湾,让他停靠。
“小舒。”
“怎么了?”
“我爱你。”
季舒闭上了眼,面对他突如其来的示爱,她已经无法作出回应,没有心动,也没有期待,只有不忍见到他这么低沉。
口袋中的手机震动了下,他松开了自己,季舒并没有拿出查看,只是不经意地转身抽了纸巾,擦了鼻子。
“你刚好当给自己放个长假,休息到年后再说。儿子快放寒假了,你也有时间带他出去玩,想去哪儿都行,机票贵点就贵点,难得有时间。要是不想出去旅行,就给他搞接送去。”
何烨笑了,“你倒是把我安排得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