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边视野开阔,闹市霓虹闪烁。
嘟嘟——
手机震动,有新消息进来。
她点开,是陈钦洲发的。
他们没加微信,他工作软件私发的。
他的头像也是一只狗,小型犬,白色雪纳瑞,装饰很多,扎了小头绳和彩色小发卡,和他一样花里胡哨。
陈钦洲:【而且什么?】
上次他俩聊天,她说了“而且”两个字欲言又止,没说完。
他还想着这事。
工作软件有已读功能。怀疑他是守着手机的,她一看,不过三五秒,他又来了一条:【不回?】
又来二条:【您说的,不懂的可以问你】
“……”曲解她的意思有一套,宋汀沅引用他上面的话:【我指工作】
侍应生抽开对面的椅子,“谢先生。”
“谢谢。”谢望忱坐下。
她不理了,把手机放到一边,“你回来了。”
他状态好了很多,和平时没两样。
见她屏幕是工作软件,说:“有事?”
“不是,没有。”
二楼人相对较少,旁边几桌的客人陆续吃完走了,侍应生去了别处。
菜现做,一时上不了桌。
两人对坐,突然冷场起来。
今晚的情况,找话题显然是她的事,然而她实在不太擅长。在老宅车库安静陪他吹风,不是她真的有多么沉着善解人意,而是真想不出能说什么。
奶奶身体不好,乔琳琅长期在国外,她难过的时候,大多时候也是一个人消化,表达和疏解情感上算木讷的。
“你堂兄和堂妹为什么不是同一个姓?”
所以这话一出口,自己都惊了……
明明和那家不对付,还提。
还不如问要不要再添点菜。
他没觉得有不对,说,“各自跟父母姓,婶母姓梁。”
梁樱跟梁申玲姓,谢成杰和谢昌姓。
“哦。”
不知是不是因为老宅终归住着童年,放置着久未触碰的柔软,而今晚的月色又太好,思绪飘远,他提起小时候的事,说道:“我本来不叫现在的名字。”
她好奇:“那叫什么?”
他喝了口餐前润喉汤,“谢成旺。”
“哪个cheng,哪个wang?”不会是她想的那个成那个旺吧。
“就是你想的那两个字。”
“啊?”
他们这一辈是“成”字辈。
谢家家族观念很重,他出生时,爷爷的父亲也就是祖父还在世,郑重其事翻了几天字典,给他挑了个“旺”字,和谢成杰的“杰”相对。
[谢成旺]他母亲作为九十年代初伦敦艺术大学留学回来的人,在看到这个名字时两眼一黑。
她研究许久,把“成旺”改成“成望”,又改成“忱望”,勉强算拯救。
祖父对字很看重,略有微词。
他父亲对母亲百依百顺,却也家族观念重的,两人婚后有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小小的分歧。
不分歧还好,一分歧,母亲索性把顺序也换了,忱望——望忱。
她听他说完,觉得十分有趣,生动,没想到他妈妈有如此叛逆可爱的一面。
她喃喃:“望是希望,忱是纯粹,忠诚。”
“望忱,好听。寓意也好。”
“还好换了,”她说,“多亏了你妈妈的品味。”
她想象了下他叫成旺,脑子里随机匹配一个敦实土土憨厚的人物形象,实在是……
他转头一笑。
“你笑了。”她捕捉到他的笑容,琥珀色瞳孔发亮,“你终于笑了。”
他又笑了,锐利的眉眼舒展,没那么严肃,言语间仍有一丝倦意和遗憾,“她品味的确很好。”
涉及到他家人的事,她不好多说,低头摆弄餐具。
窗户的倒影中,菜一道道摆上,玻璃攀上一层水雾。
恍惚间,水雾凝成一个中年女人温柔的轮廓。
宋汀沅饿了,老宅那个窒息氛围,味同嚼蜡,能吃个半饱都不容易。
他发现她点的跟上次吃的菜大差不差,“你喜欢这些?”
“嗯,我也喜欢。”上次吃完,有几道确实味道不错。
他不知她“也”字怎么来的。
又是满桌大补食物,她顾及上次补过头大半夜被热醒的经历,举旗不定,最后盛了一勺八宝饭。
八宝饭用了十二种粗粮,山泉水泡发后木锅水蒸,既最大程度的保留了营养又口感软糯清甜。莲子和薏仁软透,送入口中像蜂蜜淮山泥。
他说:“说说你的名字。”
“我名字没故事,是奶奶取的。”
仔细想想,也算有吧,“我五行缺水,邹女士找了一堆带水的字,然后选了两个好听的字。”
“汀沅。”他念。
简单的两个字,念在他口里有种暧昧不清感。
她埋下头吃八宝饭,故作没听到。
一口又一口。
再抬起头,手边放了一碗新的。
八宝饭离她稍远,他用木勺装了一碗给她。
谢望忱:“她叫你汀汀。”
他动作语气都是自然而然,看不出任何越界。
“嗯,奶奶一般这么叫,朋友的话,叫汀沅比较多。”
他对佛跳墙情有独钟,伸筷两次。
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盛了小碗递给他,“你好像喜欢。”
文火慢熬的汤汁咸香浓稠,中间一颗完整的海参。
旁边侍应生看到这一幕,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宋汀沅反应了一秒,海参最大的作用是补.肾利精。
谢望忱勾唇,如她所说小噙一口,“味道不错。”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他又盛了一碗鲜肉丸子汤给她,“带水的。”
五行缺水的宋汀沅接过,回敬:“好的,谢成旺先生。”
碗里放了白瓷勺,白瓷碰壁。汤是咸香口,入肺的却是鲜甜。
他望着对面的人,眼眸微沉,说了句什么。
嗓音很低,几不可闻。
“谢谢。”
这次他本来又是一个人的。
***
乔琳琅上周离开营销部,轮岗到了策划部。
每到一个部门都要重新适应节奏,甚至得转换思维,思考方式,开始的两周是最忙的。
看完了过去一个季度的案例,忙到深夜终于能放自己进卧室。
她住的是父亲留给她的公寓,在郊区,离公司很远。想到明早又得六点起床,她扑到大床上,发誓周末一定不能懒下去了,一定一定联系中介找房,租一个离公司近的房子。
每天通勤三小时的地狱生活不能再忍了。
她打开宋汀沅对话框,打算跟好友鬼哭狼嚎一通,不料顶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她等着,对面一会儿输入中,一会又没了,一会儿又输入中。
终于在合上眼前收到对面的消息:
没有长篇大论,就两个字:【乔乔】
聊天就聊天,突然单发名字一定是大事。她精神了,等了会儿,对面却没再发来任何文字。
她按捺不住:【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