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目标已不在原地。
出手相当干脆,反应太过迅速,完全没给对方挟制的机会。
叶延生身后的随行人员也不是吃素的,无需他下令,几乎同时动作。
秒瞬之间,附近的保镖惨叫连连,手腕和腹部在重击之后,疼得倒地不起。
枪被叶延生的人缴了。
美国保镖可以合法持枪,其中加州管控比较严格,要考取枪牌,携带时需空枪上锁并分放弹药。而Nolan身边的保镖,是有隐匿持枪证的,随身携带的是装弹手枪。
咔嚓一声,手枪上膛。
周围还站着的保镖面露骇色,十几只黑漆漆的枪口,齐刷刷抬起,对冲。
双方对峙,人数悬殊。只是慢了一步,导致赢面被强行掰了过去——
叶延生把玩着手里的伯-莱-塔,似笑非笑,多少带着点私人情绪:
“你可以试试。”
他没出手,枪口也没抵着Nolan的头,但上膛的声音,依然听得人心头一跳。
——他离Nolan不过一步之遥。
显然,躲开十几个人围攻不易,但让他挟持个人反客为主,易如反掌。
氛围在一瞬间紧绷得不行。
大概是文化差异,西方人似乎很喜欢开一些自以为幽默的玩笑。
但Nolan纯粹是性格恶劣,以及因吃瘪而不爽,想在自己地盘上,找回场子。
听说当年任务出了意外,悬崖上九死一生,叶延生受了重伤后,就一蹶不振,也有传言说他失去了个重要的人,才心灰意冷——哪个版本可信不知道,总之最后是以他转业为终。如今看来,他身手不减当年,依旧不凡,前一种猜测很荒谬。
念头一转而过,怕真的擦枪走火,Nolan示意保镖先住手,也算是彻底放弃扳回这局了,“OK,OK,别紧张。”
他想说何必当真,“当年那人都被你毙了,人死又不能复生……我只是开个玩笑。”
保镖齐齐收枪。
得到授意,随行人员也抬了枪口,物归原主,不动声色地退立叶延生身后。
“没死也没关系。”叶延生将伯-莱-塔退膛,玩儿似的,勾在指尖转了转。
他半垂着视线,扯了下唇角,笑意淡然,语气也漫不经心,“没死就再杀一次。”
能觉出他的不爽来。
情绪从声音中漫了出来,细微,却阴鸷,渗着尖锐的戾气,压迫感油然而生。
这玩笑开大了。
本意并非触他霉头,Nolan望着叶延生阴晴不定的脸,和在掌心打旋的伯-莱-塔,怕真把这祖宗惹毛了,打了个哈哈:
“海上风大,不如先进去。”
他使了个眼色,保镖自动让出一条路来,金发红唇的女秘书横臂引领。
-
Squid号内部奢华又私密,顺着螺旋楼梯一路向下,私人观景休息室映入眼帘。
幕顶的水晶吊灯如瀑布般垂落,映照着下方玻璃船底,光影波澜。置物架贴合了环形墙壁,归置着各种远古海洋生物的化石,空间静谧,有种奇特的神秘感。
游艇正在返航。
保镖侍立门外,两人在中央休息区落座,侍应生无声地立在一侧倒酒。
“难得来加州,总该给我个招待你的机会。”
Nolan一手揽着女伴的水蛇腰,松垮地倚靠着沙发,“前两年在Atherton开发的几个独立地块,合并打造了个度假胜地,那里有我的私人庄园,就去哪儿怎么样?”
美区的富人度假地,不胜枚举。Atherton处在加州硅谷核心区,科技巨头环绕,比起斯坦福大学所在的Palo Alto,确实更私密,但和“度假”俩字,并不是很搭边儿。
醉翁之意不在酒。
“免了吧。”叶延生懒得听他打太极,“这两天我还要去曼哈顿,没功夫跟你耗,你要是闲得慌,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Nolan的表情几不可察地变了下。
细微的情绪,稍纵即逝,他转而拍了拍女伴的臀,咧嘴笑了一下:
“别啊,我真有正事。”
先前在甲板上提了一嘴的项目,并非托词。他把人诓来,当然有自己的小九九。
本想先投其所好,用财色名利当敲门砖,只是如意算盘打得再好,也料不到精心准备的替身竟然不顶用,更料不到叶延生今晚的反应:不为所动,甚至有些反感。
一上来就吃了闭门羹,看来美色是行不通了。这里不是谈生意的好地点,今晚也不是合适的时机,总该缓两天,试试别的。可看叶延生的态度……他等不了。
怀中的女伴已然会意,识趣儿地起身,同其他人退出了休息室。
室内静下来,Nolan也不再兜圈子:
“听说Space AI-3在做算法改进,CF财团可以提供技术支持。比如,能改进排序偏差和序列决策的替代算法。”
T&C资本旗下的Space AI-3,目前的核心算法是Cosmos算法。
人工智能性能提升和大语言模型预训练,都脱离不了算法改进,近年来进展缓慢,不过Cosmos算法今年有了突破,减少了迭代次数。如果此时再得到替代算法,引入随机性,就能进一步降低计算成本。
叶延生闻言,挑了下眉,“你会这么好心?”
“当然,我更希望我们是合作共赢的关系,”Nolan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我需要Space AI在美业务的独家运营权。”
叶延生轻哂,手腕地随意搭在一侧,任由酒液在高脚杯中打转:
“你觉得,我会这么好心?”
“何必着急拒绝?我不需要决策权,也不需要核心算法,但将来——”Nolan嘴角轻轻一撇,拖长了音调,“你要知道,根据美国法规,联邦政府很难容许他国产品占据市场,搞不好将来会颁布禁令。”
他话里话外,都透着几分告诫和自得,“有CF财团为T&C资本背书,才能有备无患。这绝对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听着在理,”叶延生点了下头,又在对方的注视下改口,“但有句话叫,‘水无常形,事无常态’,将来的事,谁都说不准。”
他淡笑,“你拿这些跟我换,未免太敷衍。”
“你想要什么?开个价吧。”
“何需开价这么见外?”叶延生朝前倾身,手腕搭在了膝盖上,像盯准了猎物而兴奋的猛兽,“拿欧洲港口的开发权来换。”
Nolan几乎勃然变色。
弯儿转得也太大了,他心说,叶延生别是故意在这儿等着他吧?
放在平时,也不是不能商量。
只是利益的角逐,也是权力的角逐。近期欧洲某些港口经营权易主,牵扯到多方势力争斗和国际形势,关注度太高,想要消弭这场交易的影响,代价太大了。
之前为了港口的经营权,他已经让渡了太多利益,现在来收割,不就是明抢吗?
比他还心脏。
“好歹多年的交情,你跟我也狮子大张口?”Nolan不爽地眯了下眼。
“冲着多年的交情,你一句话,我就来了,还不够意思?”
叶延生十分大度地给他找台阶,“不过生意嘛,不能强买强卖,我不强求。”
靠,他今晚是冲交情来的吗?
为人、为过去、还是为利益,他心里门儿清。恐怕打从一开始,叶延生就有来美国的打算,只是刚巧,被他赶上了。
Nolan在心底暗骂了句,面上丝毫不显,“既然如此,这事就先不提了。”
他微笑着朝叶延生举杯,“时间太晚,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
合作没谈拢,但也不算完全告吹。
生意场上,若真不想谈,亮完底牌就不必耗着了。眼下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试对方的底线,以便切割利益罢了。拼的,无乎是双方的底牌和耐性。
同一时间,京城。
国内已是黄昏,日落的余晖掠过四合院的飞檐翘角,光与影斑驳陆离。
昨夜被弄得太狠,凌晨三四点才睡,谢青缦午后才醒,然后醒醒沉沉了好几回。
昼夜颠倒,一天几乎荒废。
她心说,京城这破地儿克她,回申海也好,回港城也好,说什么她也不待了。
转念又想起,午后初醒时还问过,叶延生去了洛杉矶,一时半会儿见不着了。
念头很快烟消云散。
她另有一桩心事。因为向宝珠。
港城的风波刚平,霍家形势的调转,让所有人都嗅出了不同寻常。同一圈子的人,多少都能猜到,其中有她的手笔,只是还没人去捅破窗户纸而已。
对此,向宝珠的反应一反常态。
放在从前,按向大小姐的脾气,早就从港城杀过来,骂她“冷血无情又见外”了,哪会像现在一样,不声不响的。
谢青缦还以为她在生闷气。
其实向宝珠只心疼她一路艰辛。
知道她不想让自己为难,拖向家下水,也知道她在霍家的处境。
所以千言万语,只化作通话里的一句笑骂:
“我哪儿会这么小气?回去请我吃饭,这次就算了,以后可别瞒我。”
“好好好,有什么都,”谢青缦应承完,突然想起什么,微停了一瞬,“先告诉你。”
向宝珠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心虚,“等会儿,你不会还有事瞒我吧?”
“也不算什么重要的事。”
这回说什么向宝珠都不肯买账了,直接撂了通话,要杀过去。
谢青缦倒没有敷衍她的意思,回复得十分痛快和坦然:
【其实真没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