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队的姑娘们都喜欢和方小满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在一块玩儿,可爱的生物,物以类聚。
姑娘们抱着方小满爱不释手,虚心找方盈请教:“怎么生出这么好看的女儿呀?有没有秘籍可以传授一下?”
方盈笑:“要给孩子找好看的爸爸,女儿像爸爸,找双眼皮大眼睛皮肤好的男人,遗传下来肯定差不了。”
池野听得出来是在夸他,依偎在方盈边上满脸写着骄傲。
他进入父亲这个角色时间并不长,自己找了一些育儿方面的书籍来看,关注了一大堆教育博主,大多数时候手足无措的觉得进度已经远远落后于方盈一大截,可能很难成为理想的父亲了。好在池野天性乐观,转念想到爸爸好好爱着妈妈,或许就是最好的家庭教育,便轻装简行,扫空了焦虑,没有被这个问题再困扰过。
不过现在大多数女性对婚姻还是有恐惧的,有女队员看了看手边的方小满,陷入了纠结,忧心忡忡:
“可是,按目前的情况,谁敢随便结婚啊。离婚冷静期都有一个月了呢,假如遇人不淑,想离也离不掉。”
方盈坏笑得更大声了:“好好考验一下孩子的父亲吧,我都还没有领结婚证呢,我不担心这个。”
池野捶胸顿足,拖拽着方盈的胳膊:“领嘛,早点领嘛。你不能拿这个考验干部。”
方盈用撸猫的手法,反手挠着池野的下巴:“嗯?很着急吗?”
“着急的。”
“急也没办法,乖乖等着吧,哈哈。”方盈不但要笑话他,还要幸灾乐祸地笑他。
池野心里面知道这件事情急不得,还是忍不住气鼓鼓地鼓起腮帮,方盈戳他饱满的脸颊,手感很好,也很解压,不由庆幸替女儿挑了一个基因非常优良的父亲。
她习惯了处理重要的问题,要在池野打完重要的比赛之后,望着他黑漆漆的瞳孔,终是不忍心的让了步:
“等你打完全运会,拿了冠军再说。”
她知道他一定会赢的,因为他是池野。
跟常胜将军提这样的条件等于点击就送,池野不住点头,拎着球拍和楚归镝调动所有竞技手感,互相对练激发出了全部状态。妻女在场边,是他的一层增益buff,攻势甚至有些让楚归镝也抵挡不住了,暗骂他用合法的兴奋剂。
爱是竞技体育唯一合法的兴奋剂。
池野步伐愈发稳重,心中不为人知的火苗却已成燎原之势。
每个运动员都有各自不同的境遇。例如楚归镝是从小心怀一个执念,一定要登顶,每走一步都留下了重压之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而池野非常令人嫉妒的是有一种快乐乒乓的心态,按部就班的在体校内一年一年度过,运气和实力并济,轻轻松松打到省队主力的位置,再在一年全国锦标赛中发挥超常被选拔进入国家队,头几年没有正式进入主力层,如薛怀跃之类的中流砥柱绝对主力,还没有退役,他参与的每一场国际比赛都抱有练兵的心态,轻松上阵,反而屡获佳绩。
等到前辈们陆续退役之后,扛起梯队建设的大旗,才正式落到他和楚归镝的肩膀上,本来钝感力超绝的他对这些也没有特别清晰的认知,方盈带着他们爱情结晶回来了,并肩长大的战友又要离开,他恍若刹那间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洗髓换骨,主动要承接住来自各个维度的期待。
肩膀上的责任不仅是沉甸甸的,还加固了他的步伐,让他有前所未有的笃定,他会走得很稳很远,到一眼望不见的明天里去。
那年全国锦标赛激烈的决赛里,嘴上说着不愿意观赛、对乒乓球没有一点兴趣的方盈沉默着出现在了场边,她执拗,好强,所以不肯言说是为谁而到来的,假装是随风飘过来的幽灵。
赛后,少女敛着眸中悸动的水光,为他的胜利紧张到颤抖,在庆功宴上,杯盘狼藉之后,小小声地辩解:“池野,恭喜你,真的很为你开心。但我没有故意要看你的比赛。”好吧,他顺应她的嘴硬,鹅蛋黄色的光晕下看不清表情。
时过境迁,她还是飘来他的身边了,安静地舒展,扎根,不离不弃。
方盈对池野封闭训练的日子更加游刃有余。
方小满聪明早慧,去池野的训练基地溜一圈之后,不用过多的解释,已经明白爸爸在进行一项伟大的事业。她性格好,在幼儿园里呼朋引伴,周末期间几乎24小时和妈妈形影不离,父母的感情浓度足够高,她便不会出现焦虑和不安,在视频中和池野每天通话与在线下没有什么分别。
方小满还幻想着,和池野的线上聊天,是把爸爸豢养在手机里面,在电视投屏上看池野以前的比赛,那就是把池野养在电视里面,这些多有意思呀。
就是最近的天气不怎么好。
方盈站在窗边拍下山雨欲来的厚厚云层,知道池野只要看了手机就会尽快回复她的消息,所以先碎碎念地分享心情。
【讨厌这个云,长得这么黑,乌压压的,感觉压在我心上都快喘不过来气了。】
挺影响她的创作欲望的,她“呼啦”拉上窗帘,泡了一杯柠檬红茶,看新鲜的柠檬片上下起伏。
一个艺术行业从业者所具备的灵敏,给她带来了许多创作上的财富,总凭着灵光一闪,画出神来之笔。方盈的灵敏也告诉她,该来的事情总是会发生,就如同现在,她在安静地等暴雨前的那道雷劈下来。
手机铃声响起,是画廊打来的。
工作人员语气中有罕见的惊恐、无措:“方盈老师——”或许是大家心里有数,知道这件事情难以启齿,拨通了电话,还没组织好语言。
背景音里有噼里啪啦的嘈杂,和妇人的歇斯底里。尖叫声被电波处理过,仍然带着让人耳朵不舒服的特质。
方盈反而笑了,她明白一场将下未下的雨,终要伴随着惊雷滂沱而下,冲刷尘埃:
“没事,有什么事情你只管跟我讲。”
画廊值班的小姑娘见她如此,更是没有脸开那个口,嗫嚅着,只是叫她的名字,半天没有切入正题。
于是那边的电话被劈手抢过去:“你这么大个人了,不会说话吗?你不会说话,那让我亲自跟她说。”
方盈蹙眉,每每遇到这种做派,她都习惯不了,这么多年都没变。
她还没来得及为公司的小姑娘打抱不平,紧接其后咄咄逼人的话语,像一把刀子,直直的要抵住她的咽喉:
“方盈,我知道是你,你给我出来。你凭什么这么害我儿子?还给他搞出来一个孩子。我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女孩子的,未婚先孕像什么话?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廉耻?”
方盈首先回应给她的是一串悠扬的笑声,不紧不慢,隔窗听雨,笑到对面的人彻底坐不住跳脚,才不紧不慢开口问她:
“大妈,你哪位呢?”
攻击力强的没边了,四两拨千斤,让池妈妈预备好的台词梗在喉咙中,被方盈的冷静衬托的像跳梁小丑。
在这没有对话的真空期内,池妈妈拿着电话呆滞地望着画廊中立起的镜子,里面的妇人纵使保养得当,投入不菲,还是抵抗不了自然的规律,老化,憔悴,眼角的皱纹似乎是连夜赶飞机一夜之间出来的,也像早就存在那里,只不过她没来得及发现。
池妈妈气得发抖,但已经不清楚能不能在这场争夺儿子的战争中获胜了:“你不要装,你不要装……”
方盈是有心理预期的。她既然和池野达成过关于保护女儿的共识,那么接下来的其他事情,她一定不会像当年一样退缩害怕。
池野对于有妻有女这件事没避讳过,在朋友同事之中大大方方地带着女儿进行各类亲子活动,不希望球迷的议论给方盈带来不安全感,在报道上虽不张扬,但也是直接挑明了有女儿的存在,消息传入池妈妈的耳朵里是迟早的事。
方盈声音突然转得凌冽:
“阿姨,看在我孩子父亲的份上,我再叫你一声阿姨。但麻烦你也有一点教养,不要欺负小姑娘上瘾。我跟你儿子感情好,有爱的结晶,那很正常,你不要心理失衡就扯着大旗来伤害攻击我。你实在难受的话,来找我干什么呢?要不然就当我找你儿子借了个种呗?我现在也是一个孩子的母亲,我也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池妈妈赶了最快的航班飞来北京,草草休息了一晚上,没合眼,满脑子谋划的都是怎么对付方盈的大计。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在网络上搜索着关于方盈的信息,恨恨的看着她和池野被关联到一起,接着锁定了方盈的工作单位,想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次日一大早找了过来。
在画廊中,池妈妈还先摆足了阔太太的姿态,为难工作人员将各类馆藏的画作介绍了一通,口干舌燥讲解了两个小时,最后愕然看着池妈妈图穷匕见,一幅画也不买单,却勒令要将方盈揪出来。
接待的小姑娘最后哭着给方盈打来电话,不是想把皮球甩到方盈这儿,是想问问该怎么办,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方盈!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池妈妈不占理,在道理上无法辩论过方盈,便拿长幼尊卑压人。
方盈嗤笑一声:“你什么时候把我当成晚辈了呢?”
“不知廉耻,不知廉耻……你出来,我要和你谈谈……”池妈妈忍住在公共场合破口大骂的冲动。
不是的,以前方盈分明不是这样的。
虽然池妈妈不喜欢方盈,但也知道那是一个很好拿捏的小女孩,表面上看着冷冷硬硬,实际年向池野吹枕边风告状的行径都不会有,而姿态又软不下来,她三言两语便可以清理出去,轻易地让方盈携着伤感冷傲,败走麦城。
借种……那是方盈能说出来的话吗?
人怎么会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呢?
往事席卷,方盈决定和往日的自己成为队友,为了自己,也不要再退缩了。
第45章
方盈不再是那个手足无措, 默默承受雷霆威压,受伤后仅仅退回封闭自我的壳内,一走了之的小女孩了。
她现在拥有好多好多的爱。有来自女儿的、母亲的, 还有池野那一颗从未停止为她跳动的真心, 历久弥新, 永不褪色。
爱和恨都是极致的,但是假如要因为“最恨”而去抛弃“最爱”, 她不就等于是得到了双倍的痛苦吗?一个讨厌的人,凭什么要拿她最爱的人来换?
二十出头, 方盈习惯于锋芒毕露, 玉石俱焚。等到历尽千帆,她才明白了轻重缓急, 为什么要“焚”呢?
她要好好地和爱自己的人相爱,也保护着所爱之人, 没有什么比安稳幸福的生活本身更重要, 不能做让亲者痛, 仇者快之事。
她挺遗憾, 池野和池妈妈到底是至亲的血缘关系, 她不能做的太过火, 让池野在中间受夹板气, 但这次又是池妈妈主动要来扰乱他们平静的生活的, 方盈必须要应对回去, 也是一次跨越时空的对自己的回报。
方盈照旧没有波澜, 轻笑中透着讥蔑:
“阿姨, 不是我说,你也挺为老不尊的,你儿子求着我领证, 我都还没松口要嫁给他,你又是有什么资格过来找我闹这一出呢?别说你是凭借孩子奶奶的身份,我想我女儿也是不太想认你的。你要我出来跟你谈谈?我们到底有什么好谈的呢?谈谈怎么把我女儿塞回我肚子里吗?”
“方盈,这么大的事情,你至少该出来跟我见一面,我们好好说……”
池妈妈已经方寸大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还记得不能去打扰儿子,唯有拖拽住方盈,一个活生生的孩子让她没有办法故伎重施地再把方盈清理出去了,见面或许无用,池妈妈还是挣扎着,像水鬼找替身一样,一定要把方盈拖出来。
方盈的话犹如利刃,字字扎心,她几乎要吐血晕倒,只能强迫着自己不去留意内容。
回旋镖扎回来了,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她曾经高高在上,碾碎一个年轻姑娘的自尊,又怎么会想到有今天,被受害人用尖刻千万倍的话还回来。
池野是她的骄傲,是一个母亲最重要的人啊……为什么要求着一个她看不上的女人结婚呢?池野越爱,就越拖着罪魁祸首沦入地狱。
方盈不想和池妈妈来来回回讲车轱辘的话。
挂了电话。
她捏着手机,坐在沙发上继续稳如泰山。
可以料想池妈妈千里迢迢奔赴北京,不会因为一个电话的挂断,就轻言放弃。
至少能让池妈妈求而不得,达不成目的,百转千回地难受不已。
方盈也想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好好剜一剜她的心。
绝望吗?痛苦吗?那她的21岁呢?失去了双亲之一,被爱人的母亲羞辱,负债累累,揣着一个未知的小生命,坐红眼航班,跨越国境线,降落到莫斯科时,她见到了前所未见的雪,兜头砸过来像盐粒子,敲在脑壳上还疼疼的。
有很多很多次,她都想只身把自己埋葬在莫斯科的雪夜里。
方盈不想软弱地粉饰着表面上的和谐,她疼得撕心裂肺,冤有头债有主,那就先把欠债一笔一笔的讨回来,再谈其他。
池妈妈掩面哭嚎。
她折腾了画廊里的工作人员一个上午,导致大家都远远的躲着她,连个递水递纸巾的都没有。画廊在北京繁华地段,来来往往的都是衣着不菲的男女,一瞧见失态的妇人,皱眉鄙夷,互相开玩笑说背爱马仕稀有皮的也有不少没底蕴没素质的暴发户,摇摇头在画廊门口扭头就走。
经理见了,心中嫌弃池妈妈赶客影响生意,又顾及着池野和方盈的两层关系,苦不堪言,不方便出手赶人,没说不好听的话,默默地给着冷眼。
池妈妈擦着眼泪,一个激灵地感到她正在被别人看不起,被整个机构的工作人员看不起,被路过的客人看不起。
一如当年她俯瞰着方盈,如今,她在旁人眼中也是个粗鄙的妇人罢了。
突然有种从云端跌落的感觉,迫使着池妈妈软下语气,一改早上的跋扈,又对那个工作人员求助道:
“小姑娘,你帮帮忙,那个方盈是我儿子小孩的妈妈,我一定要和她取得联系的,你再帮我给她打个电话。”
小姑娘哪里再敢沾这块烫手山芋,变脸大师的样子更是吓人,忙挪开了几步,不再理会她的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