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野点头,组织不好语言,把脖子上刚得来的奖牌摘下来转移给方盈戴好,打开盒子,好几克拉的高定钻戒,跟鸽子蛋似的谎言,水滴型没经过过多切割的天然钻,带点粉调,池野一眼就知道特别适合方盈的手指,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不会影响她画画,他虔诚地给她戴上钻戒,忍不住捉住她的手指深情一吻。
香香的。
方盈无理由捶了他一下。
感觉他的眼神又在逐渐变态。
最后他们在铺天盖地的祝福声中长久相拥。
有好多目睹了全过程的观众上传了不同角度拍摄的方盈连滚带爬的整个结果。
事后,方盈窝在池野怀里,两个人一起看回放,笑到不行,方盈还懊恼道:“简直是黑历史,我当时太慌了,我应该更仙气飘飘一点。”
“我怎么一直在哭啊,形象都崩完了。”
“你还有什么形象可言吗?”方盈挠了一下他的下巴,手法和撸狗一模一样。
“一点没有了。”
那些视频,不管画质和手法如何,真心呼之欲出,隽久动人。
人逢喜事精神爽,池野基本算是完成了“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越战越勇,顺利在后面几天的团体赛中发挥出色,不出意外地替四川省队拿下了团体赛的金牌,然后和方盈简单地收拾行李后直奔成都。
登机口,爸爸妈妈并肩一骑绝尘,方小满茫然地拉着华风夏的手:
“干妈,他们不带我一起吗?”
“呃,小满,我好像忘了告诉你,你妈妈当时只准备了两张机票……”
方小满撅着嘴先和干妈干爸回了北京,等着吧,她不会被轻易哄好的,除非他们结婚和度蜜月都把她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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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几乎是闪现回到了成都户籍地的民政局, 两个人激动得在飞机上也没合眼休息,带好证件,到了民政局门口, 方盈突然腿肚子抽了一下, 拽紧了池野的胳膊。
“好紧张啊好紧张啊, 我还没结过婚呢……腿软了。”方盈说着,慢慢地蹲到了一边耍赖。
想想还挺不敢置信的。
他们爱了这么多年, 孩子都上幼儿园了,很大的一个, 却始终没有一纸婚书, 在法律上都还是未婚。日子也许会维持现状平淡下去,但突然要迈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了, 有点不清楚前方会迎来怎样的风景。
而且,有阵子网络上流行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真的会吗?方盈紧紧拽着池野粗壮的小臂, 确认爱会不会一直持续。婚姻是不是爱情的坟墓她不确定, 池野要是哪天不爱了, 她就把他打到进坟墓。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我也没结过婚呢, 我也是大小伙子上花轿头一回。都到这里, 临门一脚, 你可不能悔婚不要我, 毕竟是你向我求婚的, 快进去嘛。”
池野被她说得也犯了紧张, 比任何一次比赛上场前都没底,已经慌到走路同手同脚了,只知道这一次获得法律认可的机会不容易, 一定要把方盈哄进去,轻轻提着她呼唤,小腿肚藏在裤子里面微微颤抖,两个人都不自觉地腿软,宛如第一次闯祸的小学生即将踏入班主任的办公室。
里面的工作人员已经准备好微笑了。
“倒没有想要悔婚……就是莫名其妙好慌啊。”
“我也是,早知道多在网上查一下领证攻略了……我脸色好看吗?要不然你的粉饼借我拍一下?万一存档留了张我不好看的照片怎么办……宝宝你别慌,你看看戒指上的钻石大不大!”
“大!”
“大就进去吧!”
两个人互相搀扶鼓励着进去的,是工作日,现在的结婚率又低,冷冷清清没几个人,不需要排队,他们的婚前恐惧症猝不及防地发作,想要睁开眼睛看透未来所有的未知,但做不到。
池野签字尤其缓慢。
一笔一划都满是责任。
配偶关系甚至在法律上凌驾于有血缘关系的亲子关系之上。
意味着当一方陷入危困,另外一方有不可推卸的救助和代理的义务,万一池野生病了昏迷了,只有方盈有最大的决定权,要不要治疗、怎么治疗都由配偶说了算,反之亦然。几乎是把自己的全部身家性命都交到另一个人手上了,因爱而缔结的契约,竟有那么大的魔力,自由意志的选择被排在了最前列。
名字最后一笔收尾,池野眼眶酸胀,他的字迹就算认真写了,也有种小学生写字的幼稚感,和方盈的签名距离不远,画家画画专门练了落款,显得游刃有余,池野已经算不清楚,走到这一步,花费了多少努力和时间,才能接下一辈子的责任,共迎风雨。
许是他思索时的脸色太凝重了,工作人员在打钢印前慎重地问了一句:
“请问二位,确定是自愿的吗?”
方盈和池野相视大笑,慌乱一扫而空:“是自愿的!”
红本本,一人一本。
信息都是一模一样的。
方盈痴痴地看了一遍自己的,又要看池野的,池野小气得像揣着什么珍宝,又像不让抄作业的小气鬼:“不给你看,你不会想偷我的吧?”
“切,偷你的干什么,不看就不看。”
池野摸了又摸上面的钢印,都是打印出来的东西,不像上一辈手写的证件新鲜的笔墨被蹭了会糊,池野的动作还是很小心,怕那些字是由泡沫做的,一碰就散架,每一个字眼还有他们的登记照都反复确认了无数遍,嘿嘿傻笑,傻笑到视线模糊。
方盈拂去他的眼泪,一只手固定牵着他不撒开,另一只手把两个人的证件连同结婚证一并小心地放进带拉链的手提包中,妥帖放好。
最大的目标完成,一下子有点失去方向的空落感。
还没到真正冷的时候,枝头的叶片先一步有了感应,由绿转黄,像调色正好的油画,绵长的秋风一吹,从枝头打着打着旋儿从空中往下飘,滞空的时间比较久,让人眼花缭乱。
到了下班和学生放学的时间段,道路上的人流车流骤然多了起来,熙熙攘攘,人行道较为通畅,车行道肉眼可见地拥挤,有司机们不耐烦地对着前车按喇叭,没有妨碍路边的学生们背着书包互相追逐打闹,放学的路可以是一条快乐的被拉得很长的通道,笑声悠扬,传得遥远清亮。
方盈和池野携手出了民政局的门,高峰期的交通还在让司机们犯暴躁,空气清凉入肺,放下紧张情绪,方盈贪婪地呼吸了几口,脚下踩的每一步路是那么的坚实,可以通到好远好远的明天,也连接着过去,她又觉得,似乎回到了好多年以前,回到了她也是放学队伍一员的时候。
只是这一次,有人紧紧牵着她的手,再也不会走散。
他们没急着叫车,就这么站在民政局门前的台阶上,像两艘刚刚完成最重要靠泊的船,在突然降临的宁静港湾里,竟有些不知该驶向何方。
手提包里装着两本滚烫的红册子,方盈每过一两秒钟就会隔着包摸一下凸起来的轮廓,确认是被收好了的,还在那里。
“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哎呀,我没计划好应该怎么去庆祝。”池野声音中有种完成重大人生事件后的喑哑感,并肩看落叶,叶落归根,他飘飘荡荡的,回到了她的身边,两个人有时候什么也不做,静静地浪费时间,看四季更迭,人潮拥挤,就很美好。
“不知道。”方盈如实回答,目光掠过街上喧嚣的车流,却落不进实处,牵着池野的手幼稚得晃来晃去,成都,她出生长大的地方,追溯到最早的记忆,街头巷尾还没有这么繁华,那个时候缘分就已经注定好了吗?在无数个可能性里,她都会遇见他吗?
就在这时,池野忽然侧过头看她,蜻蜓点水般在额头落下一吻,冲破云层的暖阳落入他的眼眸中,与眼底少年般的火光交相辉映,他收紧了手,将方盈的手完整地包裹进他的掌心。
两个人同时在心底涌起了一抹狂烈的冲动。
最近的一个路口红灯结束,跳转绿灯,进行倒数。
肾上腺素莫名的随着倒数的压迫感飙升。
他们一齐欢快地跳下了台阶。
池野步子大,便降了速度,保持着和方盈并肩的状态。
“啊啊——”方盈在风中欢呼。
不需要方向,不需要目的。
他们步调一致地在金灿灿的暖阳下奔跑。落叶铺满了人行道,每踩一步都有清脆的“沙沙”,像咬下了一口薯片,也是铺就了一道金色的地毯,伴随着跑动,风呼啦啦地灌满了他们的衣衫。
奔跑的速度似乎可以快过风、快过光。
穿过放学的学生,穿过疲惫下班的白领,穿过按部就班的生活轨迹,全世界都是流动着的背景,唯有彼此的体温、心跳,和手心中沁出的一层薄汗,是世界中唯一的真实。
两个人都不觉得幼稚。
直到方盈率先精疲力尽地停下大喘气,拐进了一条无人的、满是银杏的巷子,手撑着膝盖,胸口欺负,呼吸交织。
池野拍着她的背,给她顺了顺气,下颌线紧绷流畅,黑发凌乱的弧度都呈现着毫无阴霾的雀跃。
“你傻不傻呀?”方盈看他咧着嘴乐,便手动把他的嘴捏起来合上。
“傻,”池野抱她,低头抵住她的额头,笑起来,胸腔沉闷的震动带着两个人一块发颤,“就是要跟你在一起,傻一辈子。”
尘埃落定,再无阻隔,接下来的吻笃定而漫长,一个从第一眼见到就被规划进他未来里的人,切切实实地要在一起一辈子了。
池野再摩挲着她的额头,声调坚如磐石:“回家,我们回家。”
他在成都的新房完全按照方盈的喜好装修,各个方面都很符合方盈的生活习惯,比如在玄关蹬掉鞋子没走两步就可以丝滑地栽倒在矮脚沙发上,全屋的各类家电设施和方盈的身高都是匹配的,拿个杯子、水果特别顺手,衣帽间早准备好了,不仅宽阔面积大,陈列架已经被池野填满,包包都是她会喜欢的牌子和型号。
池野一口气把婚假和年假都休了,拼出来一个较长的假期,约好了婚纱摄影的工作室,再好好地陪方盈溜达,故地重游。去了池野小时候待的体校、训练基地,还有方盈的学校、以前的家、艺考集训的画室,老城区道路蜿蜒,建筑带着岁月的痕迹,配合西垂的夕阳,一下子把人带回了千禧年初。
方盈兴奋地在画室旁边的小道上走来走去:“这边的路灯好容易坏的!哈哈,我还在这边画画的时候,心里想的都是烦死了,什么时候能彻底修好呢?要是不愿意修的话,最好一直别修了,不要等我毕业了再突然维修造福别人。但是,我后来还是很不放心,过来看了看有没有人修。”
“对呀,所以我经常会晚训结束后陪你走一段路,怕你天晚了一个人会害怕。”
“你还说呢!你喜欢装鬼吓我!演技还那么拙劣,幼稚死了。”方盈捶他。
池野只笑,没解释,他恶作剧的手段很高超的,是不敢真的吓到了方盈,也不想暴露自己的情根深种,慢吞吞地出场,超大声地放慢语调说“我是鬼呀,鬼来啦”,很滑稽,一点儿也不吓人。方盈胆子小,松了一口气,有个人高马大的大男生陪着,总比一个人走夜路好,她还是嫌池野幼稚,每次都嘟囔一声“池野你无不无聊啊”。
几乎形成了相处的惯性。
有一次,池野不在成都,去了外地打比赛。
一天的基本功练习结束,方盈走出了画室,蝉鸣聒噪,花坛里的草木枝叶狂长,伸了出来,绿树荫浓,夹着通往公交车站的人行道窄小难行。
方盈收拾好画具闷头走路,留意着耳畔的动静,后面似乎窜过去了一只野猫野兔子,她下意识回头,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熟稔和一点点被捉弄惯了的无奈:
“池野,你无不无聊?”
对着空气讲完的。
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段时间池野没在。
她为什么会想他呢?为什么会习惯他呢?在那天乘公交车回家的路上,方盈眉头紧锁思索这个问题,心脏扑通扑通的,按住了,好像还隐隐地在撞击她的手掌,那里不知不觉有个人接近侵略一般地搬进去了,她应该怎么办呢?
方盈将发烫的脸颊贴上冰凉的玻璃。窗外的街景流光溢彩地向后流淌,池野不在成都,良辰美景奈何天,人来人往的世界,少了一个人,会变得空空荡荡。
公交车到站的提示音响起,方盈机械性下车,心乱如麻,她的家离公交车站很近,爸爸妈妈已经做好饭在等着了,她必须在这短短的一段路上把情绪整理好,让家人发现不了端倪。脸颊不听话,更热了。
池野是一粒种子。
她毫无防备,他生根发芽。
等到她猛然惊觉时,那一片绿意已然遮天。
方盈闷闷不乐地踩着自己的影子,小步挪回家,艺考集训的费用是按照天、小时计算,一节课不认真,流失的是父母两天的工资,她觉得应该遵循最保守的规训,先不要早恋,对于父母的歉疚太深了,要是没考上好大学,白白投入了花销,她要拿什么来弥补呢?而且,家里人都是内敛温吞的性子,母女俩谈心讲悄悄话的话题都很浅显,她再心乱如麻,也得不到可以参考的建议。
那就先不管了。
睡前,方盈翻看日历,回想池野的比赛日程。时间会过得很快的,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那个人会重新出现,只是当他再带着欠揍的笑容瞬移到她身后说“我是鬼啊”的时候……
她应该做不到只是平静地回应一声“无聊”了。
悄悄住进她心里的池野,让一切变得不一样。
任何服务带上了婚庆相关,价格都翻了好几倍,方盈看婚纱摄影的报价忍不住皱眉,虽然有钱,不意味着她可以随便被宰,她也是隔三岔五会带着方小满拍满相册留念的,婚纱摄影动辄88888、99999起跳,还总是套用千篇一律的模板,每一对新人的姿势、表情都像是从流水线上批发下来的。